聽方嫵娘這樣一說,杜先誠也覺得有些不妥,忙雙手合什對着西方拜了拜,嘴裡唸唸有詞,“莫怪莫怪!有怪莫怪!百無禁忌哈……”
跟着方嫵娘回了屋,杜先誠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方嫵娘卻因爲有了身孕,身子極容易疲累,很快就睡實了。
杜先誠側過頭,看着方嫵娘絕美的睡顏,再想一想跟自己妻子眉眼如出一轍的女兒杜恆霜,一顆心就跟懸在半空中一樣。
“不行。一定不能讓我女兒長大了,受這些臭小子的氣。嗯,明天應該去找錢伯,讓他教霜兒拳腳功夫,這樣就不怕有人欺侮她了。”杜先誠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一條好計策,於是愉快地睡着了。
杜先誠晚上走了困,第二天醒得比方嫵娘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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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披衣起身的時候,方嫵娘已經坐在梳妝檯前描眉畫鬢了。
“我昨兒想了一夜,終於想出個好主意,我打算讓霜兒拜錢伯爲師,跟着他學些拳腳功夫……”杜先誠笑吟吟地道坐到方嫵娘身邊,以手撐着頭,歪在梳妝檯旁邊看着她。
方嫵娘描眉的手頓了頓,回頭斜睨了杜先誠一眼,晶亮的瞳仁看得杜先誠心頭一顫。
“你又胡鬧了。姑娘家,學什麼打打殺殺的。如今天下太平,你又有鋪子,有官身,咱們家的女兒,哪裡需要跟那些走江湖賣藝打把式的姑娘家一樣學那些個拳腳功夫?把手練粗了怎麼辦?”方嫵娘將身子一扭,很是不贊同杜先誠的提議。
杜先誠沒料到方嫵娘居然反對他的提議,忙道:“我是擔心以後霜兒被人欺侮,不能自保。”
方嫵娘忍不住笑了起來,玉管一樣的青蔥玉指伸出來,往杜先誠的額頭點了一點,“你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員外郎,你的女兒,就算不和龍姐姐說的一樣,要做大家閨秀,至少也得像個女兒家的樣子吧?學了那些拳腳功夫,以後動不動就跟夫君動手,你是真的爲她好呢?還是害她呢?”
一席話說得杜先誠又躊躇起來,“那怎麼辦啊?一想到龍秋葉的事,我真是擔心得覺都睡不好。”
方嫵娘將炭筆放回自己的妝奩匣子,拿出脣脂往脣上點了點,再對着鏡子仔細照了照,才闔上鏡匣,回身對杜先誠道:“你哪裡不好比,偏偏要把我們女兒和龍秋葉那個不檢點的女人比,不是自討沒趣嗎?你說,我們教養的孩兒,可會和龍秋葉一樣眼皮子淺?”說完,方嫵娘又想起龍香葉,笑着道:“真是奇怪。龍姐姐和她妹妹龍秋葉,是一個爹媽生的,可是就像是不相干的兩個人。龍姐姐雖然有些迂腐,但是氣度在那裡擺着,真不像是龍秀才家出來的庶女。龍秋葉纔是龍家那種人家養得出來的庶女。”
龍秀才家本來也算是小康人家,但是架不住龍秀才好色,因爲原配正室生不出兒子,納了好幾房妾室,只有龍香葉和龍秋葉的生母才生了兒子出來承繼香火。
這樣的人家,家境當然不甚寬裕。
“龍姐姐跟我說過,女兒要富養,兒子要窮養,纔能有大出息。我聽着,再想想龍秋葉的遭遇,覺得還是挺有道理的。我們富養出來的女兒,以後必定不會被一些臭小子的蠅頭小利勾引,做出那等不靠譜的事兒。再說女兒富養,氣度必定不比大家閨秀差。所以啊,我特意託我大姐,幫霜兒尋了這個從大戶人家出來的養娘,許了她一年一千兩銀子的供奉。”方嫵娘神秘兮兮地道。
杜先誠聽了差點跳起來,“一千兩銀子一年?難道她是皇后娘娘家出來的養娘?你可知道,我鋪子裡的大掌櫃,一年的分紅,也不過一千兩銀子!”
方嫵娘拊掌大笑,“不是皇后娘娘家的,是太后娘娘家出來的!”
“什麼?!”杜先誠大奇,“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嫵娘就細細跟他解釋,“這個養娘對外說姓歐,大家都叫她歐媽媽,其實她是複姓歐陽,據說是歐陽家的家生子,祖上給歐陽家立了大功,所以賜姓歐陽。她死了男人,不想再嫁,便放風出來,說想給富人家的小娘子做養娘。我姐姐正好知道我在給霜兒尋養娘,就跟我說了一次,說因爲她要價太高,一般人家都請不起,請得起的,又是大貴之家,人家都有家生子,所以她就上不上,下不下,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家。”
杜先誠恍然大悟,“如果她真是歐陽家出來的,這個價錢一點都不貴。”
歐陽家,可是真正的豪門世家,是關隴豪族之一,而且是有名的皇后世家。
前朝的時候,歐陽家就出了不少皇后。如今大周朝,第一任皇后,也是現在的第一任太后歐陽氏,也是歐陽家出身。她的嫡親弟弟的女兒,便是嫁給齊國公齊伯世做原配正室的歐陽紫。皇宮裡面,德禎帝借禮聘貴女入宮爲妃的機會,又將兩個歐陽家的嫡女納入宮中,封爲淑妃和貴妃。
這樣人家出來的養娘,實在是拿着銀子都沒處找。
若不是歐媽媽一直隱姓埋名,也不會讓杜家冷手執個熱煎堆。
“這樣就好!原來你早有安排!”杜先誠很是開心,立時就命人將歐媽媽叫過來說話。
歐媽媽抱着穿戴一新的杜恆霜一起過來,給杜先誠和方嫵娘行禮。
杜先誠看見自己玉雪可愛的女兒端着小胖手給自己行福禮,心疼得嘴都歪了,連忙從地上抱起她,一連聲地問她:“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冷不冷?餓不餓?吃了早飯沒有?”
杜恆霜的聲音清脆中帶着童音,“不早了,歐媽媽說,以後都要早起。不冷,歐媽媽給穿了狐皮小襖,還有裙子。剛剛吃過早飯。爹孃吃過了沒有?”
條理清晰,回答得有條不紊。
杜先誠連連誇讚,“我閨女真聰慧。才兩歲半,就比很多大人說話都有條理。來,爹給你張銀票。”說着,便從自己的袖袋裡,掏出一張銀票,看也不看,就塞到杜恆霜手裡。
歐媽媽咳嗽一聲,屈膝行禮道:“老爺,老身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歐媽媽是重金禮聘的養娘,不是簽了賣身契的下人,因此不以奴婢自稱。
若是別的人這麼說,杜先誠肯定翻個白眼,不耐煩的回答,“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就不要講。——等想明白了再說話。”
可是對待歐媽媽,他絲毫不敢懈怠,忙帶着些恭敬,沉聲道:“歐媽媽請講。”
歐媽媽對杜先誠的態度很是滿意,上前一步,把那銀票從杜恆霜手裡拿出來,放回到杜先誠手裡,“這第一件事,就是老身想對老爺說的,以後別對大小姐提這些錢銀之事。——大家閨秀,就算知道錢銀的重要性,也沒有一天到晚放在嘴裡,拎在手上,擱在心裡的。眼皮子裡只看得見銀子,心眼子裡只知道算計銀子,就落了下乘。別說豪門大家的姑娘,就算一般的書香世家,也不會這樣教養女兒。除非那家子窮的要賣女兒,纔會緇銖畢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