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保軍手掌離開小姨的額頭,體內的哲學人格飛速退散,他本人重新回到身體中,情緒還處於茫然狀態。那種強大的能量也通通消失得一乾二淨,再也不留半點痕跡。
宋世賢和吳慧芳回過神,齊步上前叫道:“秀芳,你沒事了嗎?”
“是啊,也不知道怎麼的,聽小軍這孩子說幾句話,覺得很好受,心裡暖暖的,突然就不疼了。”吳秀芳愛憐的看着女兒,說:“若若,怎麼不叫姨媽姨父?”
小女孩忙向兩人鞠躬說道:“姨媽姨父!”上個月兩人來象京探望的時候是見過的。
這小女孩面黃肌瘦,下巴尖削,臉上完全沒有同齡人的健康光澤,比別的孩子要矮上小半個腦袋。然而鼻樑秀挺、杏眼楚楚,本來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看來韓維武唯一的可取之處也就是給女兒留下這點良好的外形基因,
“哎喲!”宋保軍捂着手腕不由自主叫喚起來,這時候才感覺到疼。
小女孩很是惶恐,看看母親又看看他,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宋保軍伸手去摸摸小女孩的腦袋,說:“小姨,這是表妹吧。我還記得叫做韓若依對嗎?長得真可愛。”
韓若依羞紅着小臉蛋,輕輕叫了聲:“表哥!”牙齒潔白整齊,宛若編貝,正好和手腕上的齒印吻合。
當此之際,宋世賢吳桂芳夫婦也不好當面問兒子剛纔怎麼突然變了個人似的,神神叨叨唸的又是什麼。
吳秀芳說:“若若,以後不可以對哥哥那樣了啊,哥哥對媽媽好着呢。”
韓若依趕緊點頭,伸手輕輕撫摸宋保軍被自己咬過的手腕,表情十分憐惜。
吳桂芳道:“秀芳你等着,我還是把醫生叫來吧。”
“不必了,沒用了。”吳秀芳很堅定的緩緩搖頭:“我已經知道自己差不多了,昨晚住院醫生就只給我開了止痛片,吊吊瓶輸輸液,什麼辦法都沒有。就算叫來也是這樣。”
吳桂芳又用充滿希冀的眼神向兒子說道:“小軍,你那什麼‘之乎者也’再向小姨念念?”
宋保軍只能笑笑:“媽,你看小姨這麼好的精神,不能亂唸的,免得就不靈了。”
“哦,是嗎?那是你們中文系的知識?”
宋保軍無法解釋,只得點了點頭。
小姨拉過韓若依說:“若若,叫哥。”
韓若依依言叫道:“表哥。”
“不要叫表哥,叫哥哥。”小姨糾正女兒的話。
“哥哥。”小姑娘羞怯怯的樣子很是惹人憐愛。
小姨又拉過宋保軍的手與女兒的手相握,說:“姐姐姐夫,我怕是不行了,以後若若就靠你們了。小軍啊,幫小姨好好照顧若若,她肩膀小,還經不起風霜。”
這話含有很重的託孤的意思,吳桂芳聞言幾乎落淚,說:“秀芳,你說什麼話呢,小軍都說了,要把你接回茶州去住,他養着你。”
“姐,我想求你幫我個忙。”吳秀芳躺在牀上軟弱的看着天花板:“我想最後和阿武見一面。”
吳桂芳當場跳起來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記着那個人渣敗類!不行,說什麼我都不許你再和他見面!”
“姐……”吳秀芳笑容頗爲苦澀,眼中卻滿是哀求。
她情之所鍾,至死不悔,可笑,也很可憐。
吳桂芳再也說不下去,微微嘆了一口氣:“那我給他打個電話,請他過來和你見一面。”
母親走出走廊打電話,宋保軍也跟着出去。吳桂芳反手掩好門口,這才壓低聲音罵道:“韓維武那個畜生!千刀萬剮都便宜了他!你不知道那天民政局籤離婚協議的時候,他傍着一個珠光寶氣的富婆,態度不知有多囂張!虧你小姨對他那麼好,每天拼死拼活掙錢養他!”
“是啊,應該抓起來浸豬籠。”宋保軍只得跟着罵了幾句。
“幸好若若這孩子雖然長得像他,性格可不像他。哎,也怪你小姨可憐,怎生偏偏就遇上那種禍害,害了自己不說,連女兒也被害。小軍,等下你攔住我,不然我怕我一巴掌抽他成八級重殘。”
吳桂芳又顛三倒四的罵了幾分鐘,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過好一會兒才接通,說道:“喂,韓維武嗎?我誰?我是你大爺!……什麼,敢掛我電話,韓維武你這孫子你行啊!”
狠狠喘了幾口氣,總算漸漸平復情緒,再次撥過去,說:“韓維武,我是吳秀芳的姐姐,先不要掛電話,有話對你說。我妹妹在醫院,情況可能挺嚴重的,你能不能馬上過來見一見?對,在象京……什麼?不見?你到底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真的想把壞事做絕啊?……喂,算我求你了,秀芳真的快不行了,你不念在你和秀芳十幾年的夫妻情分,至少也得來看看孩子麼。喂喂,離婚時孩子判給秀芳?那孩子就不是你的親骨肉了?你怎麼這麼狠心?”
對方又把電話掛掉了。
宋保軍攔住母親又繼續重撥的衝動,說:“媽,還是我來打給他好了。”
wωω★тTk án★¢O
吳桂芳滿眼通紅:“要不是爲了你小姨的心願,我會去求那個人渣?”
宋保軍拿過母親的電話翻看號碼,取出自己的手機撥過去。
等電話接通,用猥瑣人格特有的腔調說:“喂,是韓維武先生嗎?”
“你是誰?”對方的聲音很警惕。
宋保軍拿腔拿調的說:“哦,韓先生你好,我是象京仁正律師事務所的二級副高級律師譚慶凱,主要負責民事訴訟,有個事情想通知你。”
對方換了一副語氣:“哦,譚律師你好。”
“有件事我需要確定一下,請問您的前任妻子是否是吳秀芳?”
“是,怎麼了?”韓維武又有些不耐煩。
“事情是這樣的,剛剛在象京市牛蹄區中級人民法院劉院長的通知下,我趕到蒼梧路仁愛醫院,按照共和國法律的指引,爲您的前妻訂立遺囑。遺囑中有一部分關於您的內容,希望您有空過來籤個字,遺囑就會即時生效?”
韓維武馬上叫道:“什麼內容?不會叫我替她撫養女兒吧?拜託,我們已經離婚了,這字我是不會籤的,遺囑也不會具備任何法律效力。”
宋保軍繼續道:“我給你念念,呃,遺囑第一第二條略過,是和你無關的。第三,我本人二〇一四年購於蒼梧路福緣花園小區c二棟902號房子留給韓維武,雖然他對我不好,但我希望他將來還能有個住的地方。吳秀芳,二〇一六年十月十六日。見證律師:譚慶凱。哦,這裡還有個前提條件,就是在吳秀芳本人去世之前你完成簽字的話房子就歸你,如果過期了,房子將自動留給您的女兒韓若依。”
韓維武的聲音當即又驚又喜:“什麼?這女人什麼時候瞞着我偷偷買了房子?喂,不是騙我的吧?”
“韓先生請等等,我看看,這裡有份房產證複印件。”宋保軍裝模作樣念道:“登記號201461027994,房屋建築面積九十五點五平方米,三室一廳……”
“譚律師,我有問題!我們離婚時她居然沒說她買房子,是不是屬於詐騙?她沒離婚前買的,這房子本來就該有我的一份!這****,怪不得我叫她給錢,每個月磨磨蹭蹭只給那麼一點,原來是偷偷存起來買房子了!”
“對不起,可是你們已經離婚了,簽字蓋章法律生效,房子產權屬於吳秀芳女士。”
韓維武打斷他的話:“你們還在醫院?她還沒死吧?幾號病房?我馬上過去!”
宋保軍惡狠狠的掛上電話,眼中兇光畢露。
……
回到病房,吳秀芳聽說前夫一會就來,情緒明顯好上很多,和大家有說有笑的,還把吳桂芳帶來的蜜餞含在嘴裡吮吸滋味,雖然沒嚥下去。
大家湊在一起拍了許多照片,其樂融融。
醫生來了一會兒,給吳秀芳掛了一瓶藥水,用以維持基本營養。她的胃已經不能消化任何食物了。
三個大人聊起過去的往事,宋保軍和韓若依就坐在旁邊聽。韓若依拿手去觸摸宋保軍手腕上的牙印,心裡很是難受。
吳秀芳見狀笑道:“若若,是不是心疼哥哥啊?看你把哥哥咬的。”
韓若依低垂腦袋點點頭,臉蛋兒像個熟透的大蘋果,煞是可愛誘人。
宋保軍把小女孩拉到自己身邊,笑道:“若若讀幾年級了?成績怎麼樣?”
“六年級,成績不太好。”韓若依小聲說。
“那怎麼不好好讀書啊?”
韓若依急得滿臉大汗,不知該怎麼回答。她成績去年還是挺好的,班級總是排名前三。今年以來父母親吵架升級,再加上母親病痛纏身,沒太多精力管教女兒。小姑娘也因此受到影響,天天在上課時走神,學習成績漸漸下滑。
宋保軍看見這個樣子,摸摸她的頭說:“乖啊,等回茶州哥哥幫你補補功課。你放心好了,哥哥是全球超級名校茶州大學的高材生,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號稱茶州‘詩文無雙’,恐怕你們校長也不是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