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九的意思是說當日追殺他們的府兵皆是夏侯胥指使,夏侯謹根本不知情相反他在收到消息後趕到城外並且試圖出手相救,只是後來晚到了那麼一步親眼看見她,其實就是惠兒被夏侯胥的人馬亂箭射殺墜落谷底,她的死還這位夏侯門閥的七公子帶來了不小的打擊,這位貴介公子還在梅山大發善心的給她立了座衣冠冢!
可笑,可笑,真是可笑!
“阿顏,你沒有良心!”
“我沒有良心?”朝顏不以爲然的睥睨着情緒失控的承九,然後又望向身下臉色漠然的男子,從齒縫裡溢出的輕諷的話語來,“沒有良心,總好過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劊子手!”
承九淡淡掃了朝顏一眼,忙不迭的反問道:“你在兆京殺了芥營的士兵還真以爲能瞞天過海?”
“什麼意思?”
朝顏不解其意,心中一動承九怎麼會知道當日發生在兆京城的事情,當夜她帶着小五離開商船在城內解決了隨性的幾個芥營兵然後來到蕭家避難,謀殺芥營兵不算是一樁小事,可是後來她卻聽蕭意歡說在芥營兵屍體被找到後就不了了之,當時她也懷疑過是不是中間有人暗中相助,莫非背後助她脫身之人就是夏侯謹。
夏侯謹?
單是想想她就覺得太過好笑,他爲什麼要幫她,毫無動機可言,她絕對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夏侯謹會好心的暗中相助於他,絕對無法相信......
“若不是少爺替你收拾爛攤子,你能安全的回到蒼梧嗎?”承九的手暗暗的握住佩劍,直接而沉痛的開口:“所以,單是因爲這一點你就不能恩情仇報!”
“是嗎?”
朝顏啞然失笑,一點陰鬱在眸底擴散,逐漸幻化成濃且深的桎梏,此時此刻她手中的奪命的釵子距離男人的脖頸不過兩寸有餘,只要那鋒利的簪尾狠狠的插進他的喉嚨,這個雙手沾染着他摯親鮮血的劊子手就會死於非命,血海深仇就會得報,與此同時大雍帝國也將失去一員強將,蒼梧也將失去這個強大的勁敵。
理智告訴她,此刻殺死夏侯謹無論是對於她,還是對於重鈺對於蒼梧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一切就結束了!
朝顏不斷的在心底暗示自己,暗示自己必須快刀斬亂麻,親手終究這個人的性命,顫抖的五指忽然再次緊攥,倒抽一口涼氣她擡起手,眸底覆上一層冰雪之色。
“住......”
瞥見朝顏緊攥的釵子閃電般劃過,刺向身負重
傷無力還擊的少爺,承九張着嘴甚至連住手的“手”字都沒擠出來,紅着眼拔劍上前誓要替少爺報仇雪恨,手裡的刀還沒有架上朝顏的脖子,赤紅的眸底卻涌出濃烈的驚詫。
朝顏手中的那支釵子堪堪避開了夏侯謹的脖頸,直直的插在木質的地板裡,那刁鑽的角度絕非是失手而是刻意放過了少爺,顯然她還是念及了舊日的恩情存了一絲善意。
“少......少爺......”
承九運劍回鞘,只見朝顏不動聲色的拔起釵子,飛快地簪在髮髻上,然後從夏侯謹的身上的移開,果不其然此刻夏侯謹腹部傷口處淌出的血已經將他那月白的中衣染得血紅一片,而她衣襟也毫無疑問的被染上了血色。
“少爺,您......”
承九蹲下將平躺在地上的夏侯謹攙扶着坐起來,朝顏背對着主僕二人,既然當初夏侯謹幫了她一回那麼今日就算還他這個人情,下回見面她定然絕不會再心慈手軟。
“夏侯謹,你......”
悠悠的轉過身,居高臨下的注視着地上呼吸急促的夏侯謹,此時他那身月白色的中衣因爲那不斷的蔓延的血色而愈顯悽迷詭異。
他既然受了如此重的傷,即便是她放過了他,單憑一個承九恐怕他也難以活着回到大用的境地吧,即便是走出營丘都難!
嘈雜的聲音從外面響起,承九警惕的起身握刀衝向外室,很快打探清楚外面的情況後又迅速折步而來,“少爺,官兵們正在搜查客棧,用不了多久......”
“多少人?”
夏侯謹不緩不急的追問一句,如此危急關頭他還是一副處變不驚的坦然,當然朝顏明白眼下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障眼法罷了,一旦動手他們就會成爲衆矢之死無葬身之地。
“至少五十!”
承九蹲在夏侯謹面前,手中託着青淵劍。
夏侯謹顫巍巍的接過佩劍青淵,目光悠遠的凝視着朝顏,棱角分明的俊臉上逸出一絲苦笑,“走吧,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我爲什麼不能留下?”
朝顏輕巧的反駁道。
“若是你殺死我就另當別論!”夏侯謹臉上寫滿倦怠之色,聲音清淡如波,“你好歹也是重鈺的左膀右臂和我出現在這裡,傳出去他們會怎麼想,現在離開也省得呆會兒浪費口舌!”
夏侯謹的意思再是明確不過了!
朝顏一顆心漸漸沉下,安靜中他們仔細聆聽彼此的呼吸,沉靜安詳幾乎相當
的頻率,在木桶徐徐升騰的水霧裡,歷歷分明而又抵死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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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以爲我是在擔心你?我不過是擔心你出爾反爾罷了......”
夏侯謹杵着劍顫悠悠的站起來,高大的身軀挺拔堅毅,隱隱散發沙場上叱吒風雲的豪壯氣概,可就在他稍稍站穩的時候卻又雙腿一軟癱軟的倒在地上。
“少爺......”
朝顏一把抓住承九的胳膊,語氣冷靜的道:“若想救他就聽我的!”
承九將信將疑的點點頭,眼下這種情況之下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脫險的辦法,也只能試着信一信面前這個女子了。
“不......”
“不需要?”朝顏冷不防的打斷夏侯謹的冷言冷語,時間緊迫她亦只能長話短說,“你以爲我會白白救你嗎?”
果然這個女人不是什麼善茬!
冷哼一聲過後夏侯謹決定任憑這個處置。
“放心你絕對死不了!”
朝顏淺淺笑起,眉梢眼角盈盈一彎,竟然是俏皮可愛的弧度。
沉重且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逼近,搜查的士兵在盤查完一樓的房間客人過後,如潮水般從樓梯口涌到二樓的地字號房間,心浮氣躁的士兵們猛敲房門,屋內之人迴應稍慢一些,按捺不住的士兵們便強行破門而入。
一扇扇門被依次撞開,當十名營丘的士兵闖入浴室的時間,朝顏已經脫去了外衣,內里正穿着身淡青色的紗衣。
“你們幹什麼?”
陌生男人的撞入讓正準備解衣沐浴的朝顏頓時停下手裡的動作,雙手緊緊的抱在胸前,一幅驚恐無助的表情。
“有沒有看到這個人?”
爲首的一個士兵走到面前,打開通緝的畫像逼問道.
朝顏湊到畫像前仔仔細細的觀察一陣,思索一陣然後搖了搖頭,士兵見她看得如此真切還以爲能夠得到一點線索,哪知最後也是空歡喜一場,不耐對着朝顏怒吼一聲,士兵開始四處打探起來,審視的目光在越過屏風木架花幾和屋內佈置的器具後,最終落向朝顏......確切的說是落到她身邊的浴桶上。
浴桶冒着沉沉嫋嫋的熱氣,水面上飄浮着花瓣,赤紅的花瓣飄在水面上,數量極多已經水面完全的遮擋覆蓋住了。
就在士兵不斷的向浴桶靠近的時候,朝顏的心明顯的開始狂亂的躁動起來,因爲夏侯謹此刻就藏在浴桶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有時候危險就是危險,安全就是安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