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捲起鵝毛大雪,漫天激揚的雪花,一襲錦衣的男子在無瑕的雪色裡逐漸的遠去,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那人雖沒回頭步步向前,可朝顏知道他的那張面容,英挺的眉,燦爛的星眸,以及那脣角銜着的和煦笑意。
重.....鈺......重......鈺......
聽到昏沉中的低喚,守在榻邊的侍女小冉一個激靈揚起頭來,湊到朝顏脣邊小心翼翼的探聽起來。
朝顏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又含糊不清,小冉聽了半響恁是沒聽明白她究竟說的是什麼,對於她這般的囈語小紅早已經是聽得多了,整整十天過去了她每日都會絮絮叨叨的說上這幾句,每天似乎都是在說同樣的話,像是在喚着誰的名。
“小冉......”
沉穩的腳步聲響起,小冉轉頭望向門外,起身對着闊步而來的男子斂衽行禮,見小冉沒說話男子腳步微微一滯,心頭頓時籠上猶豫之色。
十五天過去了,莊氏一族的天之嬌女,宋涼曾今的往後,他的親妹妹——莊雲姜仍舊不省人事!
“少爺,大小姐她......”
小冉自幼跟在莊玹的身邊伴讀,見少爺面臉愁容,心下也不是滋味,連忙寬慰道:“大小姐她福大命大,定能夠......”
榻上的女子猛地做直起身子,這突然的動作,將小冉那句“逢凶化吉”給堵在喉頭,莊玹眸光頓時一亮,箭步上前來到榻前,雙手憐愛的摟住妹妹的雙臂。
“雲姜,你終於醒來了......”
溫軟的聲音如同清泉般衝散了眼前的混沌,冷汗滾滾的朝顏怔怔的望向面前的男子,眸底涌出點點赤紅。
這個人分明是......莊雲姜的弟弟——莊玹!
那個霍家仇敵之子,那個在淮陽城替他解圍的人。
“你......”
“雲姜,是哥哥!”
朝顏剛反應過來,就被面前的人攬住堅實而又溫暖的懷抱,這個懷抱竟也讓她並不覺得有多麼反感,歸根到底莊玹是個好哥哥
,對於妹妹莊雲姜的疼愛絕不含糊,只可惜她不是莊雲姜而是霍家的人。
她死裡逃生,那楚暄了?
雙眸頓時如刀子般皺起,朝顏摒除那一絲多餘的難忍,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楚......楚暄他......”
“他......”
提到滅族的仇敵,莊玹蘊滿書生雋秀的眸底,頓時涌出幾縷赤紅。
感覺到攬住自己的雙臂力道漸大,朝顏的心也抑制不住的輕顫起來,若是楚暄落到莊玹之手必死無疑,只求此刻楚暄已經順利脫險。
那崖底是深湖,記得姐姐在王宮提起過楚暄水性極好,所以在危急時刻她才做出那樣的舉動來。
“讓他給逃了......”
憤懣和無奈交織成一抹幾乎自嘲的嘆息,察覺到朝顏乾燥的脣畔緊緊抿成一道直線,莊玹誤以爲是勾起了傷心之處,溫柔的凝視着大難不死的妹妹,忙不迭的以發誓的口吻道:“雲姜你放心,霍家的人不會白白死掉的!”
聽到楚暄逃脫,朝顏懸在半空的心頓時着地,與此同時也在飛快的思索着如何應對莊玹接下來的質疑。
“雲姜,你怎麼會和那個昏君......”
果不其然莊玹開口追問道,朝顏黯然斂眸,輕聲的應了句:“我......”
“公子!”
踱步而來的一人打斷了朝顏的話,來人拱手向莊玹一拜,正欲開口回稟剛剛得到的情報,留意到榻上的女子已經甦醒,似乎有所忌憚。
來之不易的重逢衝散了心底原本的警惕,莊玹默然點頭,這人才繼續說下去,“回公子,歸樂被宋涼軍對重新收復了!”
“歸樂......”
沉重的兩個字從莊玹嘴裡吐出來,竟然有些釋然的意思。
宋涼軍隊拿下歸樂,那麼包括封林在內的疆土也一併守護住了,看來他們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計劃成功了!
“雍軍已經退至兩國交界地帶,楚暄此刻正在歸樂城內,要不要我們......”
言下之意就是
遣入城內再次暗殺,按照剛剛從歸樂傳來的情報,大戰剛剛結束,收復歸樂的宋涼軍隊必定全城戒嚴,在相當一段長的時間即便是一隻鳥雀也很難進入城內,更何況是一羣訓練有素帶有明顯特徵的殺手了,朝顏不由得暗歎所以此計乃是癡人說夢。
莊玹輕輕的搖頭,冷冷的說了句:“下去吧!”然後扶着朝顏躺下,“雲姜你傷的不輕,先好好調養,哥哥晚些時間在過來看你!”
“嗯”
朝顏輕聲應了句,然後用餘光目送丰神俊逸的男子闊步遠去。
莊玹說的沒錯,她傷得不輕,當日在崖邊關鍵時刻一聲“住手”,到底是沒有呵止住那激射而來的兩支弩箭,就是這兩支弩箭險些要了她的命。
眼下她需要暫時將自己當做是莊雲姜!
養好傷然後在找機會返回淮陽城。
傍晚時分莊玹並沒有前來,喝完藥後朝顏就躺下了,夜裡有暴雨傾盆而下,吹得屋外樹枝沙沙作響。
朝顏被驚醒的時候發現莊玹正守在榻邊,他睡得很沉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屋外的狂風疾雨,從朝顏的角度望去,他面容清俊氣質非凡,儼然翩翩貴介,只可惜他終究是因爲他的父親站在了與宋涼百姓對立的一面,甚至還在這條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當日莊氏九族伏誅,莊諝滲透在各地的爪牙也被連根拔起,莊玹又是如何組建出這麼一批忠心耿耿的下屬,又是如何得知楚暄的行蹤並且趁着兩軍交戰,大亂之際出現在封林城外圍追截殺的,這一切的一切來得太過湊巧,絕對不是能夠簡簡單單解釋得清楚的。
她必須弄清楚其中的玄機,而謎底只有眼前的人能揭開!
嘩啦!
窗戶被風吹開,這一聲響動也驚醒了莊玹,就在他睜開雙眸的一瞬間,榻上的女子已然闔上雙眸,莊玹伸手替朝顏掖了掖被褥,然後起身走到窗前,緩慢的關上被風掀開的窗子,半響走出了廂房。
夜如此的不安分,伴隨着電閃雷鳴,屋內被映得忽明忽暗,在這忽明忽暗裡朝顏忽然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位不速之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