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聲音響起,一夜無眠的朝顏頓時提起精神,推開門走到院子中只見禁衛兵們慌慌張張的直往外面去,韓階和副將也不見了身影,顯然是外面出現了什麼突發情況。
“姑娘!”
朝顏正擰眉思索的時候,手腕突然被人握住,驀然擡起頭來,一絲詫異從眸中閃過,年輕的士兵突然鬆開手刻意壓低聲音道:“昨夜外面死了二十多人據說是染了瘟疫,現在外面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瘟疫?”窮鄉僻野之地若是真的起了瘟疫恐怕一時半會兒難以抑制下去,重鈺此刻染了風寒昏迷不醒身體相當虛弱很容易染上瘟疫,眼波半轉朝顏隱約有些擔憂,連忙將昨日那罐湯藥拿到竈臺前熱了熱,然後回到屋裡餵給重鈺喝下,
院門緊閉裡裡外外都有持刀的禁衛軍把守,相比之下倒也算得上是安全,徹夜無眠此刻朝顏雙眸浮腫,望着始終沒有醒來的重鈺不由得心亂如麻。
一路走來他們經歷了太多太多,他們還沒有實現心願返回蒼梧,他們還沒有找到師傅,他們還沒替雲棲谷死去的同門報仇雪恨,他們還沒能……沒能舉案齊眉!
“別忘了你說過的還要娶我……”
倦怠一笑,她牽起重鈺的手,他的手滾燙滾燙的,掌心還有些粗糲的厚繭,卻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讓人久久不願放手而去。
“呸,還真是晦氣,瘟疫都讓老子給撞上了!”
院子裡傳來韓階火冒三丈的聲音,朝顏側眸向門口的方向望去,下一瞬歪歪斜斜木門就被人從外面一腳拽開,一襲玄色鎧甲的軍務司少府提刀立在門口,雙眉如刀子般皺在一起,一臉的煩躁。
“從現在起這座院子用來關押染了瘟疫的村名,我們統統撤到外面的農戶裡去!”
瘟疫有當地的守丞負責治理,眼下韓階要做的應該是率領禁衛軍將士們儘快離開,倘若瘟疫橫行留在此地豈非更危險,此舉實在是匪夷所思。
韓階見朝顏滿腹狐疑,遂扶住門框頗爲無奈的解釋道:“現在沒人想留在這兒,不過這是六皇子的意思,我們只能惟命是從!”
“六皇子此刻在慶曆!”
朝顏眉梢輕挑,與其說是疑問倒不如說是肯定。
“你猜的沒錯!”韓階怒火漸消,心情轉好之下索性走到屋裡坐下,“慶曆城突發瘟疫,雍宮派了六皇子來,這裡的瘟疫想必就是從那邊傳來的,慶曆那邊已經派了御醫過來,在疫情
尚未得到控制之前我們所有人都不能離開!”
瘟疫豈是說能控制便能控制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雍帝生性多疑性情反覆,趙縝荒謬的舉動極有可能是暗中奉了那位的旨意,假借瘟疫之命暗中除掉威脅到帝國統治眼中釘,可悲的是剛剛得勢的韓家又淪爲權術角逐之下的炮灰了。
“怎麼,你有疑問?”
韓階故意開口相問,這場瘟疫來得太快甚至有些蹊蹺,如今又加上一個炙手可熱的六皇子趙縝,潛意識裡他相信眼前的女子能夠對這一切做出合情合理的解釋,不料女子卻輕輕搖頭,笑而不語。
不消片刻在幾個士兵的幫助下重鈺被安置在農戶裡,那些感染了瘟疫的村名們則被集中趕進院裡的空屋子裡鎖着,除了在院子外看守的十幾個士兵外,剩下的都轉移到重鈺休息的農舍附近。
傍晚的時候兩名由趙縝遣派來的御醫抵達此處,隨行的還有六十輕甲騎兵,兩名御醫在對感染瘟疫的村民診斷過後先是在院中焚燒野艾篙,然後又連夜熬製藥草,染了瘟疫的村名包括禁衛軍將士在內的所有士兵都服用了湯藥。
就在韓階以爲疫情將得到控制的時候情況似乎變得更爲糟糕,翌日又有二十多人暴斃,那些與疫民安全隔離的村民也紛紛出現發燒起紅疹的症狀,經過御醫的診斷過後又一批村民被關進院子裡封鎖起來。
噗哧一聲悶響門被推開,韓階以及昨日抵達的驍騎營副指揮使王喚一前一後的走進屋裡來,意識到來者不善,朝顏緩緩站起,目光輕飄飄的落於屋外靜候的那位御醫身上,恍然之間她明白了趙縝葫蘆裡賣的藥。
“進來吧,替我們這位沐小王爺仔仔細細的檢查一番!”
王喚揚眸望向面色冷然的韓階,似笑非笑,似乎頗爲期待韓階此時的反應,若是他對此有所質疑便是忤逆五皇子的意思,在盛金尚未站穩腳的韓家以後面對的將是猝不及防的輪番打壓,若是他對此三緘其口那麼計劃將會順利進行下去,因爲這場瘟疫而帶來的後果還是會由韓家爲此買單。
“還愣着幹什麼?”
韓階扭頭望向立在門外的御醫,不耐煩的怒斥起來,當然這份恰到好處的怒火更多的則夾雜了對王喚的深深厭惡,如果說之前他只顧着儘快完成羈押人物,那麼自從刺殺事件之後他已經學會冷靜的分析其中牽扯的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眼下他清醒的知道無論如何此次的暗虧他們韓家算是吃定了。
不
好!
似乎預料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強烈的不安讓朝顏的薄脣緊抿成一條直線,王喚朝御醫點頭示意,御醫得到授意邁着急促的步子來到榻前,先是擡起手背放在重鈺額頭測試體溫,隨後捲起袖子仔細檢查雙臂,待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紅疹後,突然似雷擊般的撒手連滾帶爬的跪在王喚的腳前。
“回大人,這定是瘟疫無疑,必須立刻隔離,否則……”
御醫的診斷結果讓志在必得的王喚嘴角掀起一抹危險的弧度,這一剎那他便神色焦灼的故意追問道:“否則什麼?”
“否則……瘟疫將會傳染給外面的將士們……”御醫伏在地上誠惶誠恐,“眼下疫情已如決堤的江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來人!”王喚冷冷的開口,幾個士兵登時進來,不屑的目光輕輕的掃了韓階一圈,他以極爲客套的口吻對着士兵吩咐道:“趕快將沐小王爺請入院中隔離治療!”
所謂的隔離治療純屬無稽之談,那座院子中關押的都是身染瘟疫的村民,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御醫的那些法子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效果,一旦進入那座院子就很難活着走出來。
“你們……”
見士兵跨步而來欲要帶走重鈺,朝顏藏在袖中的匕首緩緩的探出,正要動手的時候韓階突然上前來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住她的危險舉動,喉嚨一緊她平靜的注視着韓階,在那抑鬱難測的眸底她隱約的撲捉到一絲善意。
她現在必須冷靜!
重鈺從眼皮子底下被士兵擡走,王喚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快意,哈哈大笑中大搖大擺地離去,韓階緩緩的鬆開她的手腕,冷嘲熱諷道:“爲了他,你也真能豁出去!”
朝顏不置可否,重新坐回榻邊,韓階見她半響也不說話,覺得實在無趣兒便也識相的出去了。
申時的時候朝顏被副將親自請出來,朝顏打起精神不辭幸苦的生火做飯,飯菜煮好後她又主動的承攬了送飯的差事,跟着兩個士兵將飯菜提到關押疫民的院子,在將飯菜盛好送到士兵手中,她假借肚子疼溜到無人看守的院牆前,趁着衆人不注意的時候翻牆進了院子。
瘟疫肆掠人人自危是以院內並沒有人看守,幾間屋子挨次探查過後,朝顏終於找到了重鈺的棲身之地,悄悄的推門而入然後輕輕的將門掩上,剛剛邁開兩步,就有如三月春風拂過樾水湖畔楊柳枝的細語呢喃淺淺的盪漾。
“阿顏是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