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再愛你,也都只是我自己的事

在他們把舅舅送上碼頭的那一天,同時也接來了小東的一位新朋友楊子。

楊子年齡稍大一些,瘦長的臉,細長的眼睛,總是笑彎彎的看着每一個人。每天化着精緻的妝容,卷卷的長髮一圈一圈的散發着濃濃的香味......

小東在跟她詳細的介紹過公司和公司的規定後,她一臉溫柔的甜笑,說公司很好,規定也沒錯,她很想做,可是她真的沒有錢。她聲淚俱下地描述着四川老家那邊是如何的遭難,家中房子是如何的失修多年,父母雙親是如何的病癱在牀......她一個女人家,如此狀況,親戚朋友都躲避不見,去哪裡找六千塊錢呢?

當她看見呂修文從外面回來時,突然呆在了那裡,不再哭哭啼啼,一抹眼淚,說她真的很想做這份工作,跟大家一起努力拼搏,要不,她再找朋友去借借看.......

第二天,她就把六千塊錢打進公司賬戶了。

相反的,林一諾就比較悽慘了。

舅舅離開的時候,再三保證,到家後立刻叫父親匯款,讓一諾好儘快的去上班。

結果,本來萬無一失的事,林一諾一句話就給毀了。

爸爸聽到舅舅仔細的解說後,也欣慰多了,打電話給一諾,解釋說一直不給她匯款,是怕她剛剛離開學校,年紀太小,被騙了,聽說海南那邊做傳銷的很多......

一諾說:“爸爸,我們公司不是傳銷,是直銷,你放心吧!”

爸爸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問她:“好,那爸爸就放心了,阿諾啊,你每天都做些什麼?辛苦嗎?”

“我還沒有開始幹活吶,每天聽老師講課!”

爸爸又沉默了一會,突然就把電話掛斷了。

一諾再打過去,是媽媽接的電話,媽媽說爸爸頂着大雪,去找舅舅了。

一諾打電話給舅舅時,聽到了爸爸和舅舅的爭吵聲,爸爸說那是傳銷!舅舅說那是正規的公司!爸爸說那個公司漏洞百出,怎麼會糖果零食的,文具毛巾的樣樣都做呢?又不是雜貨店!

舅舅說他親眼所見,人家全面發展!

爸爸說你被騙了......

一諾聽到爸爸和舅舅的爭吵聲,傷心的哭了,這世界上最愛她的兩個男人,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如今因爲她卻吵得這麼兇......

“舅舅,舅舅.......”一諾嘴裡一直叫着舅舅。

“阿諾......”舅舅的聲音在電話那邊傳來,氣的發抖,但是對待一諾仍舊是溫柔的:“你從來都不說謊的,你告訴舅舅,你們做的那個,是傳銷嗎?”

“不是傳銷,舅舅,不是......”她哭着說。

“好!阿諾不哭,舅舅相信你!你爸爸不給你錢,沒關係!舅舅給你匯款!舅舅馬上就去給你借錢!”

“不行!你不能給她錢!阿諾還小,如果她被騙了,她會覺得對不起我們,損失這麼多錢,她會不敢回家!你給她錢就會害了她!我只有阿諾一個孩子,我比誰都愛她,我知道你也最疼愛她,但你不能給她錢!你要是敢給她錢,以後她出了什麼事,你能還我一個女兒嗎?!.”爸爸的聲音傳來,爸爸哭了,她那一向堅強的爸爸......

“你——”

她聽到舅舅摔酒瓶的聲音,然後電話被掛斷了......

呂修文跑到小賣鋪時,看到她已經哭成一個淚人,小賣鋪的老闆說有個小姑娘一邊打電話一邊哭時,他就知道出事了。

“一諾,發生了什麼?”他走到她身邊。

舅舅的到來,花光了呂修文所有的積蓄,租場地,租衣服,吃大餐,買特產......到頭來,她的一句話就全給毀了。她滿臉鼻涕眼淚的望着呂修文,哭的更兇了,一把抱着他:“呂修文,呂修文........”

“我在的......一諾.......”他抱緊她,閉上眼睛:“我在的.......只要你需要......我會一直都在的!”

也許,不好的運氣,也會結伴而行,在他們最窮的時候,呂修文失業了,因爲他沒有暫住證,沒辦法繼續在書店上班。

麗姐找了他幾次,他都回避不見,沒辦法,麗姐只好在課堂外等。呂修文下課遠遠的看見麗姐,轉身折回。

一諾看見精心裝扮後的麗姐在那裡徘徊時,開心地笑了。

小靖問她“你笑什麼?”

“我們今晚有口福了!”她賊兮兮地說。

“咦?麗姐,你怎麼會在這裡啊?”她走上去。

“我......我剛好路過這裡,順便有點事想問一下阿修,不知道他下課了沒有?”

“我哥?我哥已經走了吧?他昨天還跟我說,好久沒看見你了,有點想念,他要是知道麗姐你來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真的嗎?”麗姐一張飽受相思的臉,立刻舒展開來:“他真的有跟你提到過我嗎?”

“真的!他說他有什麼話想跟你說......要不,我去叫他一下吧.......不行,我哥讓我去買米,家裡米沒了!我得先去買米......哎呀,我錢忘記帶了,怎麼辦啊,我哥一定罵死我了........”她自言自語着。

“買米嗎?我剛好也要買米,阿妹,我們一起吧,姐姐有錢,走!”

麗姐並未買米,只是給一諾買了一袋罷了。

“阿妹,還需要什麼,跟姐說!”麗姐一拍胸脯,大包大攬的。

“我還要買菜,我哥喜歡吃什麼來着,我哥他........”

“對,對,對,買菜!”麗姐把所有的菜都拿了個遍,因爲她沒說出來哥哥到底喜歡吃什麼:“那就多買一點吧!阿修最近越來越瘦了!”

“麗姐,這錢我會還給你的!”

“不用,不用,不要跟阿修說是我買的,他會覺得難爲情!”

“謝謝麗姐!”一諾突然覺得,麗姐真的是個善良的女人,一直都那麼癡情地愛着呂修文,她有點於心不忍:“麗姐,百隆超市知道嗎?你去那邊門口等着吧,那邊隱蔽一點,人少,我叫我哥去找你!”

“噢,噢,噢,好!”麗姐臉上放着光,像謝恩人一般地向一諾說:“太感謝你了阿妹!”

小靖一直旁邊看着,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等麗姐走遠了,他才指着米和一袋菜問:“這是怎麼回事啊?什麼哥哥、阿妹的,什麼情況?”

“別問這麼多了,我們家不是剛好沒米了嗎?”一諾沉默了一下,覺得有點對不起麗姐:“小靖,你把菜拿回家吧,讓阿修到百隆超市來找我!”

“菜給你!我拿米!”他說着就要扛米。

“不要!”一諾阻止他:“你把米扛走了,阿修就不會來了!你跟他說,我在百隆超市買米,讓他來拿!”

“好吧!”

呂修文很快地出現在林一諾面前。

她有點驚訝地看他,氣喘吁吁地說:“咦?你怎麼來這裡?你怎麼不去百隆啊?”

她彎着瘦小的身板,用力地拖着米袋,她難道打算就這樣拖到家裡?

“對呀,你明明在這裡,爲什麼讓我去百隆拿米?”

“我.....呃......我等下要去百隆買東西,呵呵......”

他接過她手中的米:“這裡不能買?”

“這裡沒有!”

“什麼東西?”

“女人用的!”

他不再多問,走了一段路,發現林一諾突然不見了,難道......去買女人用的東西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剛回家不久,林一諾也回來了,並且她把麗姐一起帶回來了......

呂修文和麗姐兩個人單獨在陽臺上談着什麼……

沒多久,林一諾看見麗姐很傷心地哭着走了......

呂修文下來時,林一諾不敢看他的眼睛。

大家都在等他一起吃飯,他坐下後一句話都不說,林一諾覺得這氣氛太壓抑了,所以站起身離開……

蘇珊問她:“阿諾,去哪裡?”

“我去看看麗姐——”

“不許去!”呂修文第一次發這麼大的脾氣:“我看你是太閒了!晚飯不許吃!去——!把廚房收拾乾淨!”

一諾只好乖乖走進廚房,呂修文在外面又大聲地吼:“今天誰都不準幫她,讓她一個人做!”

林一諾在寫日記時,楊子走進來了,她用笑彎彎的眼睛問一諾:“阿諾啊,你能教我一下,我們的企業之歌嗎?”

一諾擡頭看看她:“你不是讓小靖哥教你了嗎?”

企業之歌是公司的一首手語歌,叫《感恩的心》,楊子剛來的時候,她說自己不會手語,林一諾很熱心地主動要教她,她拒絕了,讓呂修文教她,呂修文說他也不會,她又讓小靖教她。

“小靖啊......他教的不仔細,動作也不到位,男孩子嘛,哪有女孩子細心呀!你現在沒時間也沒有關係,空的時候我來跟你學。”

一諾放下筆,說:“那我現在教你吧!”

“不急,不急!”她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我明天學也沒有關係!你.......在寫日記嗎?”

“嗯!”

“蘇珊呢?”

“和阿修去買麪粉了,明天亦鴻大哥生日,姐姐說亦鴻大哥喜歡吃水餃!”

“噢,那阿修喜歡吃什麼?”

“阿修哥.......沒有喜歡吃的東西!”

“什麼?沒有喜歡吃的東西?”

“呃!”

“那他......平時喜歡做什麼?”

“看書!”

“還有呢?”

“沒有了!”

“沒有了?”

“對呀!”

“那他......還有什麼喜好,你知道嗎?”

“他不吃肉!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那......上次,你帶來的那個女人,是誰呀?”

“麗姐!”

“麗姐?”

“嗯。”

“她是誰?做什麼的?爲什麼會哭呀?她和阿修......是什麼關係?”

“她......”一諾想了想:“我不知道!”

楊子見一諾不肯說,只好笑笑:“噢,沒事,我就隨便問問!”

她把這個房間打量了一圈:“蘇珊跟你住在一起?”

“呃!”

“我聽說,藍波喜好上了一個有錢的廣東人,不要你姐了?”

林一諾咬咬嘴脣,什麼都沒有說。

“你姐真是不懂男人!每天只知道給他洗衣服做飯,像個保姆一樣,一點手段都沒有!男人這種東西啊,如果你抓不住他的心,你對他再好,爲他付出再多,都沒用的!你姐笨就笨在這裡,也難怪留不住男人!”

“你胡說!藍波大哥是喜歡我姐的!”

“喜歡你姐?”她笑了兩聲:“你也真夠笨的,喜歡你姐會跟你姐分開睡?你難道不知道藍波跟那個女人已經睡過了嗎?”

“不可能!”

“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你姐不願意相信罷了!也對,沒有哪個女人願意承認自己是因爲沒有能力得到一個男人的愛,而被拋棄的!”她一副同情的樣子,搖了搖頭:“你姐也真夠可憐的,一個男人,對她連上牀的興趣都提不起來,不被甩纔怪——”

“你閉嘴!”一諾一把推開她:“你出去!”

“你——”她突然抱着肚子,坐在了地上,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你少裝,我不會同情你!”一諾生氣地說,但她發現,她開始面色慘白,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滾落下來,不像裝的。

“楊.....楊子......”她覺得她並沒有很用力,怎麼會這樣?

蘇珊和呂修文剛好回來,看見痛的在地上滾的楊子:“怎麼了?”

楊子雖痛的要命,看見呂修文回來,居然可以忍痛一把拉過呂修文的手,委屈地說:“我就走進來......向她打聽一下.......阿修喜歡吃什麼........她就動手.......打我......”

“阿諾,你動手打她?”蘇珊問

一諾咬着嘴脣,不說話。

“爲什麼?”她問:“你說話呀!”

她看着蘇珊,仍舊咬着嘴脣,什麼都不說。

“先送去醫院再說吧!”呂修文抱起楊子快步走出去。

醫院裡,蘇珊在忙着掛號、配藥、辦住院手續。

呂修文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看見林一諾一個人坐在那裡。

林一諾也看見他了,自從上次吵架之後,他們就沒有說過話,幾次她想找他說聲對不起,他都裝作看不到她......

他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她沒事,放心吧!”

“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他拍拍她的頭,很溫柔的說:“跟你沒有關係,醫生都檢查過了,住兩天院,就可以了!”

她低下頭去。

他看她不說話,問:“還在生氣嗎?”

“生什麼氣?!”

他說:“是我不好,我不該罵你。”

她有點意外地看着他,他在道歉嗎?

“你罵我,我不怪你,可你......你好多天都不肯理我......”她委屈地說,眼淚掉下來。

“是我不好,不要哭了!”他幫她擦眼淚:“你以後不要去騙人家了,知道嗎?”

“我......可麗姐真的是個好人,她很愛你.......”

“這不是好人壞人的問題,她有老公!在生活中,有些感情是不可以碰觸的,這是原則問題!不能給她的東西,也就不要給她希望,否則,她只會更傷!你能明白嗎?”

一諾從沒想過這些,呆呆地看着他,說:“可......我......用了她錢......”

“我幫你還了。”

一諾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我總是給你惹麻煩.....”

“你知道就好!”他笑:“要報答我嗎?”

“要!”

“怎麼謝!?”

“以姐相許怎麼樣?”

他哈哈大笑。

“呂修文,你一直的幫我,是不是因爲我姐?”

“也許是......也許不是!”他一臉的高深莫測,笑着看她:“你希望是,還是不是?”

“我當然希望你是啦!”她想起楊子說的,其實也並非全部虛假,她也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姐姐經常半夜在被子裡哭,她都知道的。如果呂修文能安慰姐姐,那該有多好啊!可是,這樣對呂修文,似乎也不太公平......

“呂修文,你好像有點慘哎!”她說

“我慘在哪裡?”

“我姐好像......還沒有忘記藍波大哥,心裡一直放不下,所以......你給她一點時間,不要灰心!”

“沒關係呀,喜歡一個人,並不一定要讓她也同樣喜歡你,遠遠地看着就好,只要她開心,只要她過得好,只要她能平安健康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就已經是上天對我最好的恩賜了!她不用知道,她也不用回報,我,赴湯蹈火,又算得了什麼?!”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是看着一諾的,那眼底的深情,讓一諾都感動了,她一臉崇拜地望着他:“呂修文......我能爲你做點什麼?”

“你笨手笨腳的,能做什麼?安安靜靜地呆着,不給我惹麻煩,就已經是在幫我了!”他嫌棄地說。

一諾盛好飯的時候,聽見廚房那邊悄聲在議論着楊子的病和她之前的工作,好像是什麼不正當的職業……什麼錢,什麼炎的......

一諾曾問過姐姐楊子的病,當時姐姐看了看呂修文,沒有告訴她。

什麼錢......什麼炎.......?她問呂修文:“前列腺炎?”

正在吃飯的他,一口飯在喉嚨裡差點把他卡死。

“林一諾你能不能不那麼二!”

藍波說:“你哪裡聽來的這個名詞啊?”

“電視上啊,怎麼?”她看着呂修文:“這種病不是生在人身上的,是生在動物身上的是吧!?”

衆男生臉都黑了......

“你不許問!”呂修文命令着:“吃飯!”

藍波在收拾東西,他終於準備搬走了。

呂修文把蘇珊叫到陽臺上。

“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蘇珊點頭。

“你真的愛藍波嗎?”

她又點頭。

“你是真的愛他,還是隻想佔有他?”

“我......”她說不出。

“你爲他付出那麼多,是自願的嗎?”

蘇珊眼淚刷刷滾落下來。

“感情,從來都只是自己的事,與他人無關!既然你那麼愛他,又爲他做那麼多,難道不是你心甘情願嗎?有些事,強求不來,如果他離開,就只能說明,他本就不屬於你!你不用試圖挽回,這樣只會讓自己更卑微,你也不用想着去改變或者影響一個人,那樣只會讓彼此更累!真的愛你的人,永遠都不會離開!一份不平等的感情,不是傷對方,就只能傷自己,這兩者選一個,你明白嗎?”

蘇珊哭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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