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走出電梯,就被一個人抓小雞一樣的抓過來,扔進了車裡。
呂修文鎖了車門,凶神惡煞一般地瞪着她。
“我做錯了什麼?林一諾?”
她不說話,他突如其來的出現,讓她毫無防備的,她怕萬一說錯了哪一句,以他的應變能力,她對付不了。
“他牀上......”他問,眼神黯然:“比我好嗎?”
她聽着他的聲音,低着頭不說話,她能聽到他的傷心,她怕擡起頭眼淚會掉下。
他長長地嘆一口氣,聲音變得沙啞:“你爲什麼不說話?”
“我們......應該沒什麼好說的了吧!”
“爲什麼我覺得,我不認識你了,一諾?”
“你本來,也不夠認識我。”
“好,那我......從現在開始,認識你,可以嗎?”
“不可以,我想結束了。”
“林一諾,那天的你......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種事......我第二天從來都不記得。”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林一諾,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一諾突然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她堅持不住了。
“你不要回答我!”他快速的說:“我不想知道答案了!”
他第一次用逃避來解決問題,他害怕那結果......
他幫她繫上安全帶,啓動了車子。
“你要帶我去哪裡?”
“這件事情,就此翻過,我就當沒發生過!”他開動了車子:“從今往後,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呆在寧波,不許再踏入上海半步!”
這件事情,就此翻過?就當沒發生過?她開始崩潰地喊:“呂修文,爲什麼?你爲什麼要一再的讓步呢?你這麼驕傲的一個人,爲什麼要爲了我這種女人放棄自己的原則?你爲什麼不肯離開?你爲什麼要回來?你爲什麼一定要逼我來傷害你呢?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傷害你,你爲什麼一定要逼我?爲什麼?”
她一邊哭喊,一邊瘋了一樣用頭去撞車窗,就這樣撞死吧,誰都不會心傷......
“一諾!”他剎車,他車窗是防彈的。他從來沒看見過如此崩潰的她,他抱住她的頭,心疼的說:“一諾,你不要這樣!我不能沒有你!從我在四海書院第一次遇到你,我就知道,我的世界,肯定會被你攪得天下大亂!我明知道你是我的劫難,我總以爲我可以運籌帷幄的應對一切,爲你遮風擋雨,所以把你留在我身邊......可能這些年,我一直都過於自信了。我承認,當我遇到你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真的不是神仙,別人有的自私與貪婪,癡迷與眷戀,我都有,甚至更嚴重......我承認,我在法國的這些年,夢裡一直出現你的臉,要找到你,變成了我的一個信念......我承認,我這幾天滿腦子都是你的風情萬種,你的萬種風情,想忘都忘不掉,我不能忍受你在其他男人家裡出現,我更不能忍受,你會在別的男人下面****着纏綿......我沒辦法想象那畫面......”
“呂修文......”她抱住他:“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你忘了我吧呂修文,我錯了,我不該給你打電話的......”
“一諾......”他用悲傷的,祈求的語氣說:“你不要這樣妖孽一樣的折騰我,我真的......會痛的。這些年,我真的已經很累了,不能承受更多。你不要再這樣折騰我......我現在送你回寧波,你收拾一下東西,跟我去法國!”
這些年,我真的已經很累了,不能承受更多,你不要再這樣折騰我......你收拾一下東西,跟我去法國!
她聽着他在說……法國?她想起了安妮,她那絕望的眼神和話語在她眼前閃現,她清醒了,推開他。
“我,不能跟你去法國。”
“爲什麼?”
“因爲......這裡有我深愛着的人......”
“誰?小靖嗎?”
“不是。”
“那是誰?”
“我的前夫......”她閉着眼睛說,她知道這是唯一一個可以射殺他的人......僅管她也不願將他傷的這麼徹底。
他許久說不出話來,兩手緊握方向盤,握到手指慘白,是啊,前夫......他和她之間,有他永遠都無法跨越的那十年......
“你如果真的那麼愛他,怎麼會離婚呢?我不信!你如果真的那麼愛他,又怎麼會爬到我和小靖的牀上——”
“呂修文,你爲什麼從來都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你爲什麼總是那麼霸道的把你的意願強加給我?你爲什麼從來都不去問我自己心裡到底想要什麼?我跟他同牀共枕十年,不愛他,我爲什麼會嫁給他?我睡你們,只不過是爲了報復罷了!難道你不明白嗎?我睡你一次怎麼了?我崇拜你這麼多年,我睡你一次怎麼了?你至於這樣糾纏不放嗎?你有什麼損失嗎?這對你來說,難道不是一種成全嗎?”
他盯着她,臉色慘白到許久說不出話,他努力在剋制的悲傷和憤怒,讓他眼底淚光閃動,他終於明白了。他深深呼吸,嘴角泛起一個笑容,那笑容讓她看着好心酸。他哽咽着說:“林一諾,我呂修文......謝謝你的成全!”
他不再語言,不再看她,啓動車子,他的車子以一種同歸於盡的方式在高速上極速行駛着......
她閉眼,眼淚掉下來,側開臉,怕他看見......
如果就這樣結束生命,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幸福吧......
呂修文,對不起,恨一個人,比愛一個人更容易忘記......
白玖兒發現,自從林一諾從上海回來,她就變了,一個人不聲不響的,自殺式的一口氣可以把一包煙全部抽完,以前那麼喜歡的《佈列瑟儂》,現在一聽,就淚流滿面。她常常一個人坐在小房間,一坐就是一整天。她還瘋狂的迷戀上了雨天,一下雨,她就會一個人走在雨裡......
在細雨裡,她第一次和他十指相扣地走在斷橋廊的深巷裡;在細雨裡,他第一次揹她下山,她想起她和他的話語:
“呂修文,我喜歡你!”
“什麼?”
“呂修文,我喜歡你!”
“林一諾你有沒有說謊?”
“沒有。”
“那爲什麼突然下雨了?”
“我哭了......”
呂修文,我好想你,我要怎麼才能把你忘記?這世上,還有誰可以把你代替?在我的生命裡......
想你,在雨裡,可以光明正大的哭泣,就沒有人分得清,你臉上流的,是雨水還是淚滴......
想你,在雨裡,就可以淋死那想去找你的衝動,讓自己清醒......
她看見,大雨裡,有一個男孩,抱着一隻貓躲在角落裡,他把貓緊緊地抱在懷裡,用自己的身體,爲它遮風擋雨......
她想起,呂修文也曾這樣用身體,爲她遮風擋雨......
她把傘,放在了那個男孩的手裡......
夜晚,那個男孩出現在滾滾紅塵門前,他手裡拿着那把傘。
“喂——!”他說:“我在沙縣吃了一碗麪,你去幫我付錢!”
一諾想起,很多年前,一個一頭短髮的女孩,扛着棒冰朝一個男孩喊:“呂修文,呂修文,我買了四支紅豆棒冰,你去幫我付錢!”
一諾眼淚掉下來,去幫他付錢。
於是,這個男孩,每天都會抱着那隻貓,來找她討面錢......
又下着雨,他跟她走在雨裡……
“你這樣深夜走在雨裡,是在找魂,還是在找自己?”
她說:“沒有魂,也沒有自己。”
“丟去了哪裡?”
丟去了哪裡?是啊,丟去了哪裡?她問自己,從他離開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有了自己......
“你穿成這個樣子走在雨裡......再有流氓我可不管你!”他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披在一諾的肩上,一諾把衣服還給他,一個人繼續走在雨裡。
他在後面說:“喂,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危險意識啊?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笨吶!?再這樣,我真的不管你.......”
白玖兒終於知道真相了,是她打開了林一諾的那本日記,她才知道,有一位叫呂修文的人,出現在她的生命裡......
她覺得林一諾這個樣子,可能活不下去。已經瘦得不成樣子,還要每天淋雨。她好心的給她做了糖醋排骨,燉了烏雞,希望能給可憐的老姐補補身體,結果林一諾看到烏雞後,把剛吃進的飯都吐了滿地......
這讓白玖兒很無語,她自認自己做的菜,無論是色相和味道比廚師也差不了多少,可不是誰都有福氣享受她的廚藝。哎,原來想念一個人,可以想念到這種境地......
白玖兒百度了一下‘呂修文’,然後偷偷把那本日記給他寄了過去......
日記在第二天就回到了一諾手裡,原封未動的被退回。收件人寫着“林小姐”,而不是之前的“一諾”......
林小姐......他叫她林小姐?這是他的字體,林一諾手裡拿着日記,突然暈了過去......
她再醒來時,在醫院裡。身上穿着住院服,手上在輸着點滴,她知道自己一直都貧血的,暈倒只不過是淋了雨,又不是什麼大問題,所以她拔了點滴,換了衣服,要走出去。
白玖兒拿了很多藥進來:“你去哪裡?”
她放下藥,很嚴肅的跟她說:“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醫生說你身體太弱,必須住院調養休息,你現在......不止你自己......肚子裡還有一個兩個月的寶寶,你看看,你是回來繼續吊點滴,還是走出去?!”
林一諾擡手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好久好久都呆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