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婢們在桌上擺好點心，我乖巧地站在一邊，做低眉順目狀，旁觀茗璇公主和衆家千金的表現。
茗璇公主必定是第一個品嚐的人，我做了餅乾、蛋糕、桃酥，古代沒有電烤箱和微波爐，好在古時候的竈臺和蒸籠是多功能，雖然加工時間得完全靠自己掐定，好在現世時看過很多簡單易學的DIY教程，因此，做些式樣簡單的小餅乾難不倒我。
“……還不錯。”公主嚐了塊餅乾，勉強地給了好評。
衆家千金也嚐了，臉色統一的爲難，我在一旁偷笑。其中一位千金，似乎就是我和公主的同窗，丁太傅的千金丁香小姐，穿着粉藍色的半臂儒裙，長髮梳成雙髻，其上妝點流蘇，垂散在肩上，襯出一張溫婉秀美的年輕臉龐。
她對我禮貌地微笑，讚賞道：“纖纖，這點心真好吃，形狀也好看，真是費心了。”
“不敢當，丁小姐過譽了。”
“纖纖，你怎的如此客套？”丁香主動走過來，拉着我的手，親熱地說道，“同窗一場，你忘了，我可還記得，你很喜歡弦月公子的字畫，還最擅長臨摹他的字帖。”
頓時尷尬，這哪壺不開提哪壺？再看丁香小姐含笑捉弄的眼神，我百分百確定她故意說這話別有目的。
不能自亂陣腳，我裝作無知地問道：“弦月公子是何人？”
此話一出，不管是衆千金，還是茗璇公主，都用怪異的眼神看我，茗璇公主還不忘批註：“連這都不記得，看來她忘記的事情還真不少。”
演技合格，再次矇混過關。
茗璇公主示意衆女眷放鬆，只是一次簡單的聚會。漸漸的，原先與我說話還有顧忌的女眷，很快也和我聊了起來，雖然算不上熱絡，但她們對我做的餅乾和蛋糕很有興趣，跟我討要做法。
這些女眷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說是對做餅乾有興趣，也是一時興起，我把步驟詳細相告她們也不懂，只簡單地說了食材和做法，她們家廚師肯定懂。
“董小姐，你說的鹼面，還有蛋清和蛋黃分離該怎麼弄？”御史千金阮小姐很好學，一聽提問就是“只吃過雞蛋，沒打過雞蛋”的人。
“鹼面就是發粉，至於
蛋清分離，就是先把雞蛋打碎，把蛋清倒到碗裡，把蛋黃留在殼裡一邊備用……”
“等等，光聽你這麼說，本宮不太明白。”茗璇公主嬌媚的臉上露出笑容，親和地朝衆女眷問道：“你們可聽明白了？”
衆女眷一致搖頭，我再看公主別有深意的眼神，立時反應過來：這就是展飛瀾說的公主會不客氣。
我假裝淡定，留神聽她說話：“不如這樣，就有勞纖纖把這些點心的做法寫一份，本宮命人抄寫出來，讓大家都學學。”
“是啊，光聽我們也不太明白，還是寫清楚的好。”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發粉。”
“我也覺得還是寫得好。”
衆女眷一言一語地附和，我冷眼瞟公主嘴角得意的笑容，對她的意圖心知肚明，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等她接下來的發難。
“那就這麼定下了，纖纖，麻煩你。”茗璇公主朝丁香示意，她立時會意，帶我到書案前。丁香溫和淺笑，一派和氣：“纖纖，我幫你研磨。”
“多謝丁小姐。”
我淡笑，皇宮裡的親切有禮多半是假的，隨時都會被人在背後踩一腳，不如保持點距離，禮節周全即可，不必表現過於親密。
丁香知我刻意疏離，勉強維持笑容，又見我執筆沾墨即將落筆，向公主“仗義執言”：“公主，纖纖現在一無所知，我怕她寫不來，不如由我代筆？”
既達到表現自己大方友愛的優點，又在暗裡貶損我一文不值。
我冷笑，也不辯解，就着書案前鋪開的白紙寫了起來，認真地用楷體寫下做法和步驟。
儘量把每個字都寫得端正整齊，沾墨的時候瞥一眼公主和衆女眷的臉色，我的嘴角愉快上揚。
耳邊傳來小聲的議論：“沒想到，她的字比原先更好了。”
“幸而還認得字，我以爲她連自個兒的名字都不會寫。”
“字體娟秀端正，看着很舒服。”
拐彎抹角地誇獎更容易激怒人，擡頭時，瞧見坐在一邊的公主，端茶的手抖了抖。我皺眉：她到底有多討厭董纖纖，能氣成這樣？
我沒在這個問題上多打轉，很快地寫完，擱下筆
，恭敬地朝公主行禮：“公主殿下，做法我已經都記錄下來，請公主殿下過目。”
宮婢把紙遞上，茗璇公主閱畢，俏臉努力擠出笑容的樣子其實還挺可愛。
“很好，有勞纖纖。”
“公主殿下萬福，小人告退。”我還是出去等展飛瀾吧，皇宮除了建築宏偉，器物精緻，皇宮裡的人一點不可愛。
“纖纖，留步。”茗璇公主上前，熱情地拉住我的手，制止我離開，“今日，五哥替我請了一位師傅教我琴藝，留下來一起聽聽。”
“我不通音律，怕是要辜負公主殿下一番好意。”
“那就從頭開始學，正好今日這位師傅，與你也是舊識，你該見一見。”
茗璇公主笑容親切，特意多看我兩眼，我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
“璇兒，你這宮裡今兒可真熱鬧。”
有人朗聲笑道，走了進來。
那人青衣上繡着蟒紋，束髮以金冠，樣貌俊朗，眸光斂去精光，餘下一片溫雅平和，宮婢們盈盈拜倒，我隨着衆千金跪倒，聽着她們齊聲行禮：“皇子殿下，萬福。”
來人即是當朝五皇子，聲音中氣十足，笑聲爽朗，似乎是個開懷豪放之人，他讓大家起身，對茗璇公主說道：“璇兒，你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
“參見公主殿下。”
這聲音……我閉上眼都能知道是誰，媽啊，他怎麼也進宮了？
“是弦月公子。”“真的是他。”“百聞不如一見。”“難怪董纖纖會爲他茶飯不思。”“董纖纖這般樣貌可遠不及弦月公子，難怪被拒。”
衆女眷明目張膽的議論，讓我囧的無地自容。看來董纖纖的暗戀史，不僅是告白失敗，這份失敗還人盡皆知，真慘！
茗璇公主深諳適時地雪上加霜，還特意牽着我的手替我引見：“纖纖，這就是我說的舊識，弦月公子。”
我不知道作何回答，只好茫然地迴應：“弦月公子，有禮。”
“董小姐，一切安好。”
他的聲音響起，是記憶裡熟悉的低沉。
夏弦月的眼神，卻讓我別開了眼。
我不想再次成爲他的獵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