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展飛瀾可能在派人尋我,抱着小白的目標又太明顯,我只好給小白稍加修飾,給它點了一些小墨點。小白對新造型不滿意,又被我放在背後的行李箱上,沿路在我耳邊喵喵抗議。
出門前稍作修飾,一身書生打扮,頭髮束在一頂淺灰色的帽子裡。我決定不依靠任何人的幫助,一個人到漠北去,修書一封給秋百羽,託他轉告夏弦月:後會有期。不是我矯情,我也沒想到小說裡所謂的“離別時縱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訴起”的心情,我也親身經歷了。
此去漠北,一爲逃婚,二爲尋藥,姑且不管夏弦月到底被什麼事絆住了手腳,我的潛意識裡總是認爲他能笑到最後,所以,當務之急,但願能順利找到雪青蓮,保他平安無事。
臨走前,洪大娘堅持要給我一包銀子,讓我有備無患,我忍不住激動地與她擁抱了一下。也許曾經的杏紅樓真的是全京城生意最差的青樓,但杏紅樓的老鴇無疑是全京城最感性最心軟的老鴇,她說着歡迎我隨時再來玩時,連她眼角的笑紋都變得親切可愛起來。
“公子,外面風大,你還是坐進去爲好。”
阿暖語調清冷,對於我一定要與她並排而坐表示不滿,認爲這會妨礙到她駕車。洪大娘堅持要讓阿暖送我出城,我只得答應。
今天再看她的男裝,特意穿了高領的深藍短打,絲毫不減瀟灑英俊,要不是我提前看破他女扮男裝,不然我準是一路在花癡YY帥哥。
小白探頭探腦地叫了兩聲,被我按回箱子裡。
“貓坐馬車會覺得不舒服。”阿暖看我虐待動物,冷聲提醒,“你抱着它,它會好過點。”
我一直以爲小白在叫是抗議我給它化妝化醜了,沒想到是暈車。
頓時,哭笑不得,將它從行李抱起,小心擱在腿上抱着。果然,她脫離匣子的限制,又立刻恢復生氣,還是不停地撓着身上的小黑點,仍舊不能接受這難看的妝點。
“公子,爲何突然要去北庭?”
“投親。”扯謊不打草稿,我想投親就必須先投胎,有了父母纔有親人。
“北庭不必京城富庶,氣候也不比京城舒服,公子要習慣那邊的生活,需得花上一段時日。”
“阿暖,你很瞭解北庭的環境。”
“我從漠北來此營生,自然記得故土人事。”
阿暖沒有迴避自己來自漠北,反倒顯得我的探究莫名其妙,只好尷尬地笑笑,不再多言。
離城門約有百米遠時,她突然停下馬車。
前方列了一隊官兵,手拿紅纓槍,身穿鎧甲,整整齊齊地攔在我們前面,一如古裝劇裡的萬能定律:除非有例外,出城門的時候一定會碰上意外情況。
額上有汗滴滲出,阿暖勒緊繮繩,冷聲問道:“諸位官爺,小人趕着送批貨給買家,可否行個方便,讓小人過去?”
兵士們仿若沒聽見,原地不動,攔着不讓我們過去。
“人留下,貨可以走。”
我聽完這話,心裡一陣咯噔。
“沒有人
,貨怎麼送?”
阿暖無懼的笑聲傳來,我詫異地看向她。
此時是凌晨,天色尚朦朧,阿暖帶着斗笠,低頭時,只能看到她的下巴。只見她嘴角微微揚起,對我說了句:“公子,坐穩了。”
繮繩一抖,馬兒撒蹄奔跑起來,我抱着行李箱左搖右晃,阿暖重重地揮鞭,馬兒吃痛,飛快地向前衝,不管不顧地橫衝直撞起來。此時街上沒有路人,馬兒衝撞的對象只有前方的兵士們。
迎面而來的馬車,飛快地奔跑,發出急促的“嗒嗒”聲,那些士兵面露驚慌,拿着槍矛對準了馬腿和馬腹,只等馬車過來就刺入。
我緊張地看着一觸即發的戰鬥,卻見阿暖拔出了彎刀,從座位上跳起,與官兵們正面交鋒。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聽到阿暖喊了一聲“公子,往前跑,別回頭”,馬兒似瘋了一般,瘋狂地往前跑,我被顛地東倒西歪,根本顧不清眼前的狀況。
我抓進車廂,望着後方的搏鬥場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阿暖把手上的彎刀拋出,旋轉地鋒刃割傷了幾個士兵,但寡不敵衆,深藍色的衣服上漸漸出現大面積的色團,凝結成紅色滴落在地,血流不止。我胡亂抓住繮繩,欲讓它停下奔馳,回頭去救人,然而,馬兒似受驚般決計不肯聽話。
當我看到馬身上插的一枚飛鏢,立時明白是阿暖讓它帶我先逃。我忍不住落淚,抓着繮繩不斷地喊着“停下,停下”。
後方的士兵沒有停止追堵,我不斷地拉扯繮繩想調頭,不斷地回頭看阿暖的情形,她半跪在地,腳邊是一片血色。
“住手啊,我跟你們走。”我哭着喊道,“哪個王八蛋把這馬車給停一下?再不停下要出兩條人命。”
馬車再不停下我只能跳車了!
正當我準備壯烈犧牲時,有人飛落到馬背上,使勁地勒住馬繮,馬兒嘶吼着終於屈服地停下。我搖搖晃晃地好不容易坐穩,看清替我制服烈馬的人是誰,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句子是:董纖纖,你逃不了了。
馬車已經停穩,他從馬上下來,像個尊貴的騎士,腰間那塊上等的琥珀,散發着詭異地光波,似將我發言和思考的能力都阻滯了,只能愣愣地看着他走近,伸手等我回應。
“逃家的妹妹,逃嫁的新娘,遊戲該結束了。”
他的臉上有笑容,眼神冰冷地注視着我。
他伸着手等我主動握上,那笑容蠱惑而令人不安,用溫情盛載着別有用心。我思維短路,遲遲無法做出反應,身體的神經被恐慌驚懼所控制,無法做出判斷。
“又嚇壞了?怎麼辦?”他把手搭在我手上,略帶歉意地自嘲,“可是,不嚇着你,你怎麼肯回到我身邊?”
變態啊!我心裡一陣哀嚎,想揮開他碰我的手,已被他先一步握住。
“不想看見我?”展飛瀾的聲音似是地獄的修羅,微笑着對兵士們下達命令,“殺。”
“不可以!”我知他所指何意,“請你放過阿暖,她與此事無關。”
“不管是誰,想
把你帶離我身邊,都是種冒犯。”
我在他的眼眸裡,清楚地看見自己蒼白的臉色,聽到他的後半句話而驚恐不安:“別怕,如雲那個賤人再也傷害不了你,她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天日。”
“放過阿暖。”我冷眼看他,決絕地說道,“不然,你只能帶具屍體回家。”
“呵呵,纖纖,你威脅我是爲了這個假男人,還是爲了他?”展飛瀾的笑聲低沉,握着我的手輕撫,似在碰觸一件易碎品,盡在他掌控中:“董纖纖,我告訴過你,不可相信夏弦月,沒想到你還是被他騙了。”
展飛瀾將我帶下馬車,衆目睽睽之下將我抱個滿懷,我僵立着推拒他的親近,他不以爲然,對士兵們下了命令。
逃婚以理所當然的失敗告終。
兜兜轉轉,我還是回到了展家。
展家開始佈置婚事,府內隨處可見的大紅喜慶,展飛瀾要娶董纖纖不是開玩笑。
小白似是覺察到我的憂慮,小貓頭蹭蹭我的手安慰。
“你說,他當初是怎麼把你送進來的?”小白一臉的無辜,聽我的自言自語,“我還等着他給我送新的玩意來。”
“小姐,這紙鳶不知是打哪兒飛來的。”
蓮兒把撿來的紙鳶拿給我,“這紙鳶上的圖案真奇怪,居然是隻狐狸。”
一把奪過紙鳶,不顧蓮兒的驚訝,我急忙問道:“這紙鳶你在哪裡撿到,什麼時候撿到?”
“就是方纔在後院……小姐,你要去哪裡?”
不管蓮兒在後面怎麼喚我,我急急忙忙地跑到後院,院門有護衛把守,他們見到我只是恭敬地行禮,並無放我離開的意思。
咬了咬牙,在一衆侍衛和丫鬟們的驚呼和圍觀下,我幾乎是用跳的攀爬上展府的圍牆,雙手使勁地撐住牆頭,伸長脖子向外望去。
“小姐,這樣很危險,你快下來。”
蓮兒在下面哭喊着,幾個侍衛已經衝上來要抓我下來,我失望地爬下牆頭。
外面什麼也沒有。
“小姐,你怎麼了?”蓮兒擔憂不已。
我失落地搖搖頭,揮手讓僕役們退下,對蓮兒吩咐:“大哥要是問起,你只管照實說,他自不會爲難你。”
我不在的時候,蓮兒和羅芳凝都受罰了,尤其是羅芳凝,因爲私自放我走,已經被展飛瀾削了權,限制了行動。更可悲的是,現在她還要親眼看着丈夫娶別的女人。
“蓮兒,隨我一起回府的那人何在?她現在怎麼樣?”
“少爺命人將那人關在柴房嚴加看管,已經命人送了傷藥。”
看來,阿暖暫時不會有事,我稍稍鬆了口氣。
回到房間後,我迫不及待地拿出紙鳶觀看。
線條分明的狐狸,一雙勾人的眼神畫的恰到好處,長長的大尾巴拖在地上。
那隻狐狸的畫工極好,線條分明,畫出一隻微笑的銀白色狐狸。
畫上的狐狸,大大的嘴角上揚,好似與我對視微笑。
夏弦月,是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