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霞關,萬丈深淵之下。
陸槐和掌櫃已經落在谷底,系在二人身上的兩條蛛絲似有靈性一般自行解去,飛速的縮入白茫茫的霧氣之中。
腳下是一條小溪,有水的地方終究會有出路,二人也不言語,沿着溪水向下遊行去。
仙霞洞府!
露露的屍體懸浮在半空,而在身前,這隻巨大的蜘蛛已經顯露出一尺多長的螯牙,它那覆以背甲和胸板的上身幾乎快要壓在了露露的身體上,如同大水缸一般的腹部急速張縮着,像是在劇烈的喘息。
赫然間,它的第二對帶甲的須肢突然將露露抓了起來,向着開有毒腺帶有螯牙的螯肢湊了過去。而它的上下脣也興奮的蠕動了起來,像是要將露露的屍體一口吞噬下去。
就在這時,只聽“嗖……嗖……”兩聲輕響,兩根蛛絲飛快的縮入它的體內。
只是兩根返回的蛛絲,可這隻巨大的蜘蛛卻如同遭到了雷擊一般靜止了下來。
過了很久,巨大的蜘蛛突然丟掉了露露,猛的一跳。而在它落下的時候,她已經變回了身着白衣,不施脂粉的美麗少女。
“唉……”變回少女的梅姑輕聲嘆息着,手掌在空中緩緩滑動,露露的屍體再又懸浮在空中。
“六十年……一甲子!修煉了這麼久,我還是無法消除妖獸的心魔!”梅姑自言自語着,臉上因爲興奮而產生的紅暈漸漸消退。一轉身,她再次返回石亭,抓起筆來,凝視着桌上潔白的畫紙,厲聲道:“我要把內心之中所有的黑暗與罪惡都封印在這張畫紙中……”
她的手剛剛執筆欲動,一隻枯瘦的手掌卻突然出現,抵住了她的筆桿。
“師尊!”梅姑急忙跪地叩拜,道:“徒兒昨日剛剛出關,今日再犯心魔,還請師尊點化!”
不見人影,但見一道炫目的白光射入半敞的石門,“你在洞府之外聽爲師講經論道僅僅兩年便由妖化人,洞內研法一載,而後修道一甲子,便能控制住自身的妖獸心魔,其實這已經很不簡單了!去吧……人世間歷練一番,迴歸洞府再修百年,你就可以得道……”一聲轟響,石門緊閉,勸解梅姑的慈悲之聲嘎然而止。
“弟子謹遵師命!”梅姑一擡腳,已經站在了露露的屍體前。一道道閃爍着粼粼水紋的奇異光芒漸漸盪漾開去,露露的屍體瞬時不見,梅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緊閉的石門內傳來一聲嘆息,“梅兒,人世險惡,你的劫難纔剛剛開始……”
翠玉賭坊!
唐善已經在這裡等了三天,第三天的晌午,他終於等到了陸槐。
“你現在真的很強大!”走入寂靜的樹林,四下再無旁人,始終未發一言的陸槐終於開口,“我可以感覺到你身上強大的氣息,但這種氣息亦正亦邪,你要小心,千萬不要遁入魔道!”
唐善對於陸槐的苦心奉告報以傻傻一笑,道:“魔道可不怎麼好玩,邪惡的武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桑九和曲公公都是因爲修煉了噬魂真經纔會變得一個癡傻,一個瘋癲!我當然不想遁入魔道,可前幾日若是沒有這身邪惡的修爲,我恐怕比你的下場還要慘!”
“說穿了也沒什麼!”陸槐一副淡然之色,道:“妖忍和血隱不過是依靠下九流的妖法罷了,我們只是不明內情纔會遭到不測,真若是修道之人,這樣的伎倆簡直不堪一擊!”
“少了一顆東珠!”唐善將裝有九顆東珠的錦袋遞給陸槐,道:“你讓我打聽的事情也已經有了些眉目。”
“那顆東珠在我手裡!我的掌櫃已把黃金交給了陳炯!我現在已經知道露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不管你的消息是什麼,我都已經沒有了興趣!”陸槐不帶任何感情的說着,接過錦袋,扭頭便走。
唐善咧着嘴道:“你該不會因爲一個女人從此消沉下去吧?”
陸槐並不轉身,回道:“謝謝你幫我完成了這筆生意,謝謝你爲露露報了仇,欠你的人情我記下了,用得着我的時候隨時可以來找我。”
直到陸槐的身影在唐善的視線中消失,唐善喃喃道:“你身上的氣息也很強大,較之上次我見到你的時候增長了一倍都不止,你究竟修煉的什麼武功?”
京城,皇宮。
唐善身着青甲,頭戴紅纓金盔,腰懸錦衣衛正儀衛五品巡查將軍的腰牌,帶着郝繼祖和鄭興兩名巡查親隨大搖大擺走在宮門間青石鋪就的甬道上。
“唐大人好本事,一月未見,再又官升一級,變成正五品儀衛了!”鄭興的話裡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別不知好歹!”郝繼祖斥了一句,教訓道:“唐大人的這趟外差可是冒着掉腦袋的危險才走過來的,不帶我們去也是爲了我們的安全着想。”
“你倆不用一唱一和的擠兌我。”唐善打着哈哈道:“我可沒有婦人之仁,對你們倆也犯不着憐香惜玉。只是事情來得緊急,爲了保住我自己的小命也就顧不得叫上你們倆了!”
唐善所說只是其一,另一層道理卻是怕他們犯起死心眼來像跟屁蟲般的跟着他,到時還要隱藏武功,免得被他們說漏,再被時而瘋癲時而清醒的曲公公抓住把柄而獲罪。
“唐老弟!”因爲是在宮裡,鄭興雖然如此相稱卻還是壓低了聲音,道:“下次再有這樣的好事可千萬要記得帶上我們兩個好哥哥!”
“放心!”唐善嬉笑着道:“等下次再去砍哪個倭寇的腦袋,我一定帶上你們。”說話間,他已經來到上次遇見曲公公的宮門前。
巧的很,今日當值的還是那日的幾個守衛。
驗過腰牌,合過鐵符,唐善對着一個白白淨淨,看起來有些靦腆的守衛問:“本將軍上次在這裡碰到了曲公公發瘋,闖入內廷,違犯了宮裡的規矩!你……你提醒了我一聲‘唐大人’,是不是?”
“是!”靦腆的守衛規規矩矩的回着。
“可你們幾個……”唐善用手指着其他的守衛,冷聲道:“你們明明知道本將軍追趕之人乃是曲公公,可你們不僅不進行勸阻還偷偷嘲笑本將軍,有沒有這回事?”
“不敢!”一個黑臉守衛大咧咧的抱了抱拳,挖苦道:“那是大人對宮中諸事不夠了解,而且大人並沒有詢問我們,怨不得我們幾位小的!”
“放肆!”郝繼祖和鄭興齊聲喝斥。
唐善擺了擺手,捧起一臉假笑,對這位黑臉守衛道:“聽說曲公公武功高強,時不時還要犯上幾回瘋病,不知道他發起瘋來會不會胡亂一掌……”正說着,誰也沒有想到唐善會一掌拍出。
這裡是皇宮大內,即便有誰敢於向宮門守衛動武,但也絕不敢痛下殺手。
唐善敢,他的手掌按在了黑臉守衛的胸口,“嘭”一聲輕響,黑臉守衛軟軟的癱倒在地,竟然被他的陰柔內力生生震碎了心脈,立死無救。
其他守衛頓時瞪大了眼睛,驚呆在當地。
郝繼祖與鄭興也是一愣,心道:“唐大人這是何意?難道他也似曲公公般患了瘋病不成?”
就在二人發愣的時候,唐善辣手頻出,除去那個靦腆的守衛,其餘守衛盡皆胸口中掌,連吭都沒能吭出一聲便躺在地上死翹翹了。
“大……大……大……”靦腆的守衛驚恐的張大了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結結巴巴的道:“大人饒命!饒命!”求饒之時再又“嗵嗵嗵”的磕起頭來。
“唉!”唐善嘆了口氣,臉上布起愁容,假惺惺的道:“曲公公的瘋病越來越重了,宮門的守衛又沒有得罪他,他爲什麼要辣手相加!”
“小子?”鄭興一把抓住跪地求饒的守衛,將他扭在自己身下,吼道:“你說說看,這些人究竟是誰殺的?”
郝繼祖也瞪圓了眼睛,兇巴巴的道:“是不是曲公公殺害的?”
“我……我……”靦腆的守衛看看鄭興,看看郝繼祖,再又連連磕頭,叫道:“小的看清楚了,是曲公公……是曲公公犯了瘋病,殺死了他們!”
鄭興喝道:“他們都死了,你怎麼沒死啊?”
靦腆的守衛呆了呆,怯怯的道:“我跑的快,曲公公又是個瘋子,沒有追我,所以……”
“胡說!”郝繼祖大吼一聲,道:“曲公公原本也是要殺你的,幸好唐大人來得及時,把你救了下來。”
“誒?”唐善笑嘻嘻的道:“怎麼是我救了他,應該是我們三位同心協力趕跑了曲公公纔對!”
“對對對!”靦腆的守衛隨聲附和,道:“是三位大人來的及時,趕跑了曲公公,救下了小的。”
“很好!”唐善從袖口摸出一張銀票,拍在他的手裡,道:“你受了驚,等下向權實權大人稟報過此事先回家休息幾日,等你休養好了,本將軍調你來做我的巡查親隨。”
一百兩面值的銀票,不僅靦腆的守衛眼前一亮,郝繼祖和鄭興也是雙眼發光。
“謝大人成全,小的謝忠,給大人叩頭了!”得了銀子又換了個好差事,靦腆的守衛也不靦腆了,再又實實在在的對着唐善磕了三個響頭。
鄭興對着他手上的銀票挑去一眼,皺了皺眉,催促道:“快去稟報!”
“誒!”謝忠揣起銀票,撒腿便跑。
郝繼祖四下張望了一番,偷偷指了指守衛們的屍體,悄聲詢問道:“大人,您這是……?”
“沒什麼!”唐善的眼中露出兇光,道:“他們害得我誤入內廷不說,我還險些喪命在曲公公手中。大丈夫恩怨分明,此仇若是不報我唐善還算什麼男人!”
報仇可以,但是這些守衛罪不至死,唐善的手段未免陰狠毒辣了一些。
郝繼祖和鄭興均是如此想法,但卻不敢明說。
“剛剛只說了立功,還沒說到我此次外差得到的好處!”唐善輕聲發笑,偷偷在二人手中塞了張銀票,神秘兮兮的道:“油水不少,但我可沒有獨得!”
“一千兩?”郝繼祖和鄭興看過各自的銀票險些驚叫出口。
唐善心中暗暗得意,殺死這些守衛原因有三,一是爲了出口惡氣,二是爲了立威,三是要藉此事將那曲公公打入大獄。
爲何要陷害曲公公,將其打入大獄?
因爲唐善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齷齪想法,曲公公礙手礙腳,留他在宮內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