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城,武師府。
甘坤正在聽取屬下弟子的彙報。
“消息已經證實,的確是玄靈武院的弟子,一共有幾百人,具體人數不詳。”
“他們在打聽萬年妖獸,看來只是外出歷練,應該沒有其他用意。”
“……”
甘坤一直在聽,臉上陰晴不定,誰也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這些人,一點規矩也不懂,進入我們的地盤,怎麼着也得跟師父打聲招呼不是?”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弟子,剛進門沒幾天,但卻深得甘坤喜愛。修爲不高,上等金仙。可一副溜鬚拍馬的本事卻無人能及。
甘坤寒下臉,“我們算是那顆蔥,人家用得着同我們打招呼嗎?你的話若是傳出去,萬一惹惱了人家,我們這些人的壽元也就到頭了!”
那位弟子神色一凜,知道自己的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馬上收起諂笑,戰戰兢兢地說道:“師父說的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甘坤的指尖上激出一團真元,直接炸燬了他的元神。
一言不慎,神魂俱滅。
他像是一灘爛肉,摔倒在地。
同樣的話,高角剛剛也想說,不想卻被同門搶了先。眼見同門落得這般下場,不禁嚇得心驚肉跳。
“說說,土城是稅收是怎麼回事?”
甘坤撥了撥手,有下人入內,把地上的屍體擡了下去。
“被人借走了……”高角照直回覆。
“金蛋?照你這麼說,應該是玄靈武院的天才弟子!”甘坤神色有變,沉吟片刻,問:“你怎麼看?”
高角一呆,師父處事向來乾綱獨斷,很少詢問別人的意見。即便有事詢問,也輪不到他這樣的下等弟子發表看法。
可既然師父問起,那便說明師父對他的器重。
“按照弟子得來的消息,那人不像是玄靈武院的天才弟子。”高角戰戰兢兢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你是這麼想的?”甘坤坐回到延侯送給他的那張青銅大椅上,耷拉着眼皮瞥來,顯然是在等待高角的解釋。
“他的修爲太低。堂堂玄靈武院,在我們破碎王朝九大武院之中排在首位。身爲玄靈武院的天才弟子,不可能只有初級金仙的修爲。”
甘坤“唔”了一聲,什麼也沒有說。可誰都能看得出,他有些失望。
他揮揮手,默默地注視着一衆弟子施禮退下。而後懶洋洋的靠在大椅上,眼眸深處透着無奈。
高角,絕對是笨蛋中的笨蛋,就連哈米人隱藏真元的秘法都不知道。
表面看起來,那人的修爲只是初級金仙,可誰又敢說,他不是一尊玄神?
而且,如果那人沒有隱藏自己的實力,那會更加可怕。
掌握有金蛋的人,並不僅僅是玄靈武院的天才弟子,還有聖祖皇朝的皇子……
深夜,荒漠。
肖簫赤着足,一襲湛藍色的長裙隨風飄擺,如同蔚藍的海水輕輕盪漾。
在她面前,站着九位青衫人。
“黃師兄怎麼沒有來?”她問。
“黃師弟帶了一隊人,前去剿滅哈米人。”一位面容消瘦中年人回道:“等到天亮,他們就會趕回來。”
“不過是一些蠻荒草寇,如果換成是我,根本不屑於出手。”一個白麪男子說道。
“黃師兄也真是,爲了幾個不入流的小毛賊,竟然耽誤了匯合的時間。”
“懲奸除惡,乃是我輩中人的本分。”面容消瘦的中年人淡淡的說,“勿輕小罪,以爲無殃;水滴雖微,漸盈大器。”
衆人神色一凜,齊聲說道:“嚴師兄教訓的是!”
“煩請諸位師兄在此等候,天亮以後,到海濱尋我。”
聲音還在,肖簫卻已經化成一串虛影,掠身遠去。
海濱,晨起。
旭日未見,天邊隱隱露出一線魚白。
妖獸的嚎叫聲漸漸隱去,唐善已經準備上路。
就在這時,一條藍色的虛影,有如驚鴻一瞥,在他的目光中閃過。
定睛看過,竟然是一位絕色美人,身着一襲湛藍色的長裙,赤着一雙完美無瑕地玉足,俏生生出現在海灘上。
來人自然就是肖簫。
秀髮披垂素肩,娉婷婀娜,有如柳楊醉春風。玉貌花容,艷色照人,眉淡拂青山,杏目凝秋水。朱脣綴一顆櫻桃,皓齒排兩行碎王,玲瓏嘴角,噙着歡笑。一雙明眸,卻是水光流轉……
唐善有些發傻,在他眼中,青青的美麗已經堪稱完美。他從沒有想過,還有人可以在姿色上勝過青青一籌。
肖簫微微挑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輕輕頜首,算是打過招呼,隨即將視線移向廣闊的海面。
唐善心中一顫,因爲他從肖簫的笑容中讀到了一絲憂傷。
淡淡的憂傷,竟然牽動了他的心,隱隱作痛。
肖簫早已習慣了陌生男人的目光,或傾慕、或猥瑣、或是赤裸裸野獸般的粗暴……
可她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讀懂了她,而且像是受到了她的感染,臉上也露出一絲憂傷,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姑娘如何稱呼?”唐善隨口問着,不帶有一絲邪念。
“肖簫。”肖簫也不隱瞞,如實相告。
“唐善。”唐善自我介紹。
“幸會!”肖簫應付了一聲。
“感謝姑娘!”唐善躬身施禮。
“感謝?”肖簫的眸子裡閃爍着不解。
唐善右手虛扣,似握長劍,緩緩掃出,笑道:“如果不是你一劍斬殺了十萬海妖,在下想在這裡營建洞府,恐怕還要多費些手腳。”
“噢!”肖簫嫣然一笑,“原來是爲了那眼靈氣泉。”她輕輕搖頭,“那裡的靈氣還算濃郁,雖然量很少,但供你一個人修煉應該綽綽有餘。只可惜,它要間隔一個時辰纔會噴發一次。”她說話的口氣如同嚼蠟,顯然對於那眼靈氣泉心存不屑。
雖然是感謝,可卻是肖簫的無意之舉。唐善道過謝之後,便負手站海邊,不再言聲。
肖簫也是如此,一言不發,把目光轉向大海深處,迎向朝陽。
火紅的太陽,溫暖,但不刺眼。從海底徐徐升起。
“真美!”肖簫動情的喃喃着。
“是很美,就像我第一次見到她,美得令人心醉!”唐善癡癡的感嘆。
兩個人完全在徑自呢喃,視對方如同空氣。
“美麗的日子,真的不敢回憶,一旦想起,就會令人心碎!”
“我現在非常後悔……如果重新讓我選擇,我一定不會眼看着你嫁給別人!”
“……”
紅日,完全浮出海面。
肖簫的臉頰裹上了一層紅暈,“放棄自己所愛的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的目光依舊滯留在海面上,可卻對唐善進行詢問。
“心會顫,很痛!”唐善的臉上再又露出淡淡的憂傷。
“謝謝你陪我聊天,再見!”肖簫看出唐善想要離去,先行告別。
“再見!”唐善轉身舉步,臉上忽然一僵,卻是在綠洲中瞥見了一抹金光。
那裡是地宮所在,先有靈氣泉滋潤,水肥草美,宛若一處人間仙境。
唐善對於那裡的一草一木都非常清楚,自然也知道那一抹金光意味着什麼。
有人潛伏在那兒!
“出來吧!”肖簫頭也沒回。
看來她早就發現了潛伏之人,只是一直沒有點破。
直到唐善察覺到此人的存在,她才一語道破。
金盔、金甲、金劍,就像是金沙熔鑄的一座純金塑像,一個身材偉岸的男人在綠洲中站立起來。
藏在頭盔內的漆黑眸子,默默地瞟向唐善,流露出深深地不信。
區區一個初級金仙境的修士,竟然發現了他的行蹤?
要知道,他可是一尊玄神!
“屬下江成,見過小姐!”
金甲劍修對着肖簫一禮,再又眯縫着眼瞼看向唐善,眼眸深處竟然透露出陣陣殺意。
“是他派你來的?”肖簫背身問道。
“是!”江成畢恭畢敬地應了一聲。
“玄龜逃脫一事,他怎麼說?”
“這……”江成看了看唐善,欲言又止。
“說吧,無妨!”
“是!”江成躬身回道:“少爺說,喬、廖二人已死,無從對證。僅憑石飛一人口供,恐怕另有隱情。少爺請小姐多加留意石飛父子,此二人恐非善類。”
“石飛?表哥?”
肖簫心中一顫,沉默片刻,繼續問道:“另有隱情所指何事?”
“這只是少爺的推斷,沒有實證。”
“說!”
“是!”江成頓了頓,再又瞥了唐善一眼,回道:“喬老頭只是下等弟子,每月的供給並不多。身在外院,又有靈龜牽絆,也難有機會外出獵取妖丹……”
“我知道,”肖簫打斷了他,“所以他纔會跑去修界收取武者元神,帶回來冒充妖丹飼養靈龜,從而節省下妖丹中飽私囊,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可有一點他並不清楚,修界的武修雖然同樣冷血嗜殺,但畢竟不是妖獸。用武修的元神換下妖丹,靈龜就會提前產卵。”
“你是說……”
“有人給他下了套,一步步把他引入死地。”
“石飛?怎麼可能?”
“少爺沒有證據,但是少爺說,只有石飛還活着。”
“好了!”肖簫的聲音裡透着一絲惱怒,“金蛋一事,我該如何向武院交代?”
“少爺請您放心,他已經派出高手趕赴玄靈山脈,一定會湊足三千六百顆金蛋,不日就會交到小姐手上。”
石飛?玄龜?三千六百顆金蛋?
唐善原本準備離去,可聽到了這些,如何還能邁得動步。
“你去吧!”肖簫幽幽一嘆,“回去告訴他,爲了我的事,讓他費心了!”
“屬下惶恐!”江成的聲音裡透着一絲驚悸。
“照實回覆,一個字也不許改。”肖簫加重了口氣。
“是!”江成對着肖簫一禮,匆匆離去。
從始至終,肖簫都沒有轉身。江成也是一尊玄神,可在她面前,卻像是卑微的奴隸。
“肖姑娘,你是哪座武院的弟子?”唐善走回,站到肖簫面前。
肖簫似笑非笑的看來,朱脣輕啓,回道:“玄靈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