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馬車已經駛到了豫王府的門口,大理寺同豫王府不順路,故而魏青山一行在鬧市街便同他們分道揚鑣了。
“秦閣主要是想到什麼尋找喬鵲和杜欒的辦法,只管來告訴我,說的好便重重有賞,只是以後不準再自作主張了。”席和頌以此結束了方纔的話題,下車向守門的侍衛問,“秦姑娘的家眷可來到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後,席和頌又道:“秦閣主,我也好久沒見麗嬸跟孩子們了,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孩子們要是知道殿下還記掛着他們,一定很開心,”秦素北點頭,“王爺也別姑娘閣主的來回切換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席和頌很少當着別人的面喊她秦閣主,應該是不想她跟更多人解釋浮生閣這個江湖門派,往好了想是怕她嫌事多麻煩,往壞了想就是他怕遇上跟他一樣覬覦寶藏但是又不知浮生閣下落的人。
“那我可以跟麗嬸一起,喊你阿北麼?”席和頌面上一喜。
“當然,只要王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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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嬸顯然已經把何豫就是豫王殿下潛逃在外時的化名一事告訴孩子們了,故而當秦素北同席和頌一起走進清南苑的時候,孩子們臉上的驚喜遠遠多過驚訝,並且沒有一個人提起面前的人是“何公子”。
麗嬸本來在廚房幫忙,聽聞王爺和秦素北迴來了,這才擼着袖子也匆匆趕了過來。
“阿北,你不會生我的氣吧?”在得知秦素北已經知道她是豫王派去的以後,麗嬸臉上有一絲忐忑。
“麗嬸,你幫了我這麼多忙,我感激你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怪你。”秦素北連忙攤上笑臉,和藹可親地說道。
連豫王這個居心叵測的罪魁禍首她都不打算撕破臉,何況麗嬸也是聽人差遣。
她這樣說,麗嬸越發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阿北,以後在豫王府,就跟在家裡是一樣的,麗嬸管廚房,有什麼想吃的,不管什麼時候,你招呼一聲麗嬸就給你做。”
秦素北忙道了謝。
麗嬸鍋裡還燉着東西,只聊了幾句
便匆匆離開。
孩子們起先在席和頌面前還有點拘謹,後見豫王殿下同“何豫”一樣溫潤和藹,才漸漸活潑起來,纏着他開始玩鬧,只有阿清一聲不吭地抱着胳膊站在院子的角落。
阿清本來就性格孤僻,突然一下子環境變了這麼多,肯定會覺得難以適應,秦素北心裡嘆了口氣,上前扯扯阿清的袖子示意他跟自己一起進屋。
“你喜歡習武是不是?”她問道。
阿清點頭。
“豫王殿下以前上過戰場,駐過邊關,他府上有許多將士,武藝高強,身手不凡,咱們住在這裡,你可能開始會有點不習慣,但是有這麼多人能跟你切磋武功,試着適應一下,好麼?”秦素北耐着性子勸道。
阿清的這個性子,你非要擰着他說“這裡很好不用怕”是沒用的,該怕他還是會怕,只有找到能誘惑住他的點,讓他自願克服一下換了新環境的不適。
果然阿清的眉頭舒展了些,眼中也噙了一點淡淡的笑意。
秦素北依稀記得,阿清很小的時候雖然安靜內向,但還沒有到現在這種程度的,只是後來生了一場大病,病好以後就啞了。
也就是從那時以後,他變得一天比一天孤僻。
如果能治好他的啞病,說不定阿清就能跟人正常交流了呢?秦素北想到了那位跟自己同住在豫王府屋檐下的小鬼醫。
可是……花獨傾看在豫王的面子上救她一命,自己已經算是欠他一個大人情了,總不能還讓他給阿清治病的時候還免費。
等等……秦素北心頭一動,一個挺身站了起來,也顧不上阿清帶着詫異的眼神,直接衝進了院子裡:“殿下,張家的案子可能還有轉機。”
“你想到什麼了?”席和頌正給孩子們做踢毽子的裁判,聽罷不緊不慢地問道。
秦素北原地拍了拍手,剛纔還賽的如火如荼的孩子們立刻不玩了,拾起毽子小跑着進了旁邊的房間。
訓練之有素,席和頌也下意識挺直了背,在石凳上坐的規規矩矩:“閣主,您請講。”
“不着急,豫王殿下剛纔說過,我要是有什麼有用的想法,重重有賞,是不是?”秦素北在他對面坐下來。
“那麼阿北覺得這個想法值多少銀子?”席和頌笑笑。
秦素北眼睛一轉,做出獅子大開口的架勢道:“二十兩,先交錢。”
“……好,給你,我信得過阿北的才智。”席和頌被她的架勢嚇了一跳,聽到“二十兩”時才笑着鬆了口氣,當即從荷包裡摸出一塊碎銀遞給她。
“昨晚,花神醫救了我的命,對麼?”秦素北問。
席和頌點點頭:“當然。”
“他救我,是因爲我差點死了,對麼?”
席和頌又點點頭。
“我差點死了,是因爲蒙/汗/藥中毒,對麼?”
“……阿北,你有什麼話能不能一次說完?”席和頌忍不住道。
“那不知殿下還記不記得,殿下和魏大人是什麼時候發現,死的其實不是喬鵲而是小離?”秦素北停止了自己的故弄玄虛,自問自答道,“是在聽過我的闡述以後。但是喬鵲既然連跟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小離都能殺死,爲什麼不乾脆殺了我滅口?”
“你差點就死了啊,幸虧花兄……”席和頌不解地回答道,繼而眼睛突然一亮,“花兄說過,你中毒的劑量就是昏睡一覺而已,只不過你體質特殊,才差點送命!”
花獨傾跟他解釋這番醫理的時候,他滿心都在關心秦素北是不是脫險,故而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後來就直接忘在腦後了。
“你的意思是,其實兇手是故意讓你把案發那晚的事情說給我們聽的?”他沉吟。
喬鵲跟杜欒的私情藏的極深,除了小離跟張之茹,還沒有其他人知道,而張之茹心裡有鬼,是不會主動提起此事的,要不是秦素北的口供,他和魏青山一時也想不到去調查跟喬鵲有來往的書生。
而他們之所以後來懷疑死者是小離,也是因爲秦素北說,她進去的時候喬鵲已經把鳳冠拆了——如果喬鵲鐵了心要灌倒秦素北再逃走,是沒有理由把鳳冠重新帶上的。
“我猜,那具無臉的屍體其實就是喬鵲,兇手故意剝掉她的臉,就是想讓人以爲她是喬鵲的替身。”秦素北道,“蒙/汗/藥是事先準備好的,既是爲了先令喬鵲失去反抗能力,也是爲了迷暈目擊者,只讓她看到喬鵲將鳳冠拆下來,又賜點心的一幕。如果我沒有突然過去保護她們,我猜兇手也會想辦法喊個嬤嬤過去的。”
“所以小離,纔是真正的兇手?”
“我不知她動機爲何,但是,這麼想來的邏輯是通的。”秦素北說道,“喬鵲跟杜欒就是約好了一起私奔,遠走他鄉,並沒有打算爲了家人不追查下落就讓小離替死,所以杜欒纔會收拾了家當。但是她不知道,小離卻藉機對她下了殺手。”
“如果是動機的話,我倒是能猜到一兩分,”席和頌脣角勾起一絲微笑,“我和魏大人去調查喬鵲的情郎是誰的時候,我們查到,他們兩個都非常謹慎,很少見面,平時的通信,全都是靠的小離。”
“你是說,小離跟杜欒相處的時間長了,忍不住日久生情?但是她並沒有跟人有婚約,滿可以直接嫁給杜欒的。”
“杜欒願意放棄科舉考試跟喬鵲私奔,首先就能說明,他愛的始終都是喬鵲,小離只不過是單相思而已。愛而不得,女人的嫉妒很可怕的。”席和頌回答,“小離的家人都還在喬家當差,她當然不能殺死喬鵲以後讓人懷疑到她的頭上,於是就設計了這一出,假裝被喬鵲害死替身的兇案。”
“但是杜欒呢,他本來要跟喬鵲遠走高飛的,沒能等到喬鵲,現在又去了哪裡?”
“別忘了喬鵲跟杜欒的聯繫本來就是靠的小離,她只要謊報一個碰頭的地點,把杜欒騙過去,然後趁杜欒不備,用蒙/汗/藥把他迷暈,控制住就可以了。”席和頌悠悠道,“我猜小離應該是會覺得——反正我已經得到了他的人,早晚有一天也會得到他的心的。”
“那麼……”秦素北微微蹙眉,“說不定,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呢?”
“什麼意思?”席和頌不解。
“小離既然能把案子計劃的這麼周詳,他們的藏身之處一定事先準備好了飲食,一時半刻不出門也沒什麼,可是如果她聽見,外面有人沿街叫賣神符,只要一張符紙,就能讓心愛之人瞬間也愛上你,她肯定會忍不住心動的。”秦素北說到後面,眼睛越發的亮了幾分。
“你以爲小離是傻子嗎?”席和頌不禁好笑,“人家能想出這麼一個完美的計劃除掉喬鵲,還洗脫自己的嫌疑,腦子想必是很夠用的。”
表面看他們的確窺破了小離的犯罪計劃,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直接證據,能證明小離就是殺人兇手。
“殿下這就不懂了吧,”秦素北脣角勾起一絲微笑,“之前我們家附近真的有人賣這種神符,據說有求子的作用,那生意好的……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