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王二藉助了什麼工具。”最初的驚愕過後, 周信鴻很快便有了新的思路,“他之所以要放火,就是爲了把那些工具燒掉。”
“但是屍體附近燒的不重, 沒有發現有什麼奇怪的工具, 最關鍵的是, 斷手的切面出血不多, 是死後傷。”秦素北搖了搖頭。
“那這死者就沒有與別人結過怨?或者說, 也可能是入室行竊殺人呢?”周信鴻皺了皺眉,追問道。
“王二我以前就認識,他是個極好的人, 爲人忠厚老實,沒聽說與誰結過怨。入室行竊也不太可能, 且不說王二隻做些小本生意, 勉強餬口而已, 入室行竊大多也都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什麼人會酉時去偷東西啊。”秦素北迴答。
“那花神醫, 跟他的死又有什麼關係?”周信鴻不解道。
“屍體的懷裡有一張手帕,是花神醫的,”秦素北說着眨了眨眼睛,“那手帕上沒有名字也沒有圖案,所以大理寺目前還查不到是什麼人的, 但我們跟花神醫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哪有道理認不出來?”
“……”周信鴻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以此就斷定花神醫是兇手?這也太牽強了吧?”
“但是沒有理由, 花神醫的手帕會在王二身上, 他們兩個又沒有什麼交集,”秦素北面不改色, “再說,現在也沒有確定花神醫跟案子一定有關係,只是,凡事做最壞的打算總是沒錯的。”
這案子是昨日剛發生的,一切細節她都沒有騙周信鴻,目前大理寺也沒有新的進展,屍身上也確實有花獨傾的手帕,不過花獨傾從假死狀態恢復過來之後便解釋了,這是他前幾天在街上偶遇王二不小心被磕傷,就拿了自己的手帕給他包紮,反正是隨處可見的純色帕子,不值錢。
不過花獨傾目前還處在不能見人的狀態,所以魏青山也沒有將他的解釋透露給自己的下屬,反而讓席和頌與秦素北以這條手帕爲線索,強行將花獨傾與命案扯上了聯繫,並以此爲理由讓周信鴻分神去查案。
“也是。”周信鴻點點頭,倒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先入爲主了,所以才感覺不到一方手帕給花獨傾帶來的可疑。
但是花獨傾酉時明明在偷聽自己和席和瑛說話,離這裡十多裡遠,是不可能作案的,於是他忍不住再三確認:“就當真一個嫌疑人都沒有?”
“要說有嫌疑的人,也不是沒有,”秦素北說到這裡也忍不住皺起眉頭,“就是王二的兄長王大,此人濫賭成性,品行不端,以前賒欠了賭坊的銀子,就經常去找王二借錢,說是借,其實誰都知道不會還的。王二看在老母的面子上,也只好拿錢打發他走人,王二常抱怨這是份不得已的負擔,王大卻總嫌弟弟給的錢太少,所以兄弟倆的關係也很惡劣。”
“這就是王大的動機了,王二的家產雖然不多,但對於時常靠他賙濟的王大來說已經是鉅款了。王二又沒有妻兒,那老母親估計也奈何不了王大,王二死了,所有家產都會落入王大手裡的。”周信鴻眼睛一亮。
“這一點,魏大人早就想到了,可是調查過王大,案發時他有不在場證明。”秦素北搖頭。
這也是這案子目前膠着的一點,唯一有嫌疑殺人的王大,案發時有不在場證明。
“什麼不在場證明?”周信鴻追問。
秦素北:“王家兄弟二人,一直輪流照顧寡母,案發時,王夫人正好住在王大家中,她可以作證,案發時,也就是昨日酉時四刻,王大就在自己家中——他們兄弟二人家離得遠,來回一趟,最快也要四刻鐘才行。”
“王夫人是王大的親孃,親孃給兒子做的證也做得數?”周信鴻嗤笑一聲。
“魏大人親自審問過王夫人,她不像是在撒謊,或者說,他們母子的證言完全一致,都不像是在撒謊。”
說話間,兩人已駕馬來到大理寺。
“你方纔說王大王二的家來回要四刻鐘,是什麼方式?”將繮繩交給門口的守衛時,周信鴻心頭一動。
“是跑步,”秦素北迴答,“騎馬的確是會快許多,但魏大人已經試驗過了,王大不會騎馬。而且最關鍵的是,就算王大不會騎馬是裝的,王夫人也能作證,昨日她午睡醒來之後,直到酉時四刻,王大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
“親孃的證詞?”周信鴻搖了搖頭,他有些想不明白,爲什麼秦素北甚至魏青山,會將親人的證詞當做證據。
這倒真不是秦素北爲了分他的神,故意在爲難他,而是魏青山連夜審了王大母子許久,當真找不到他們有說謊串供的可疑之處。
按照律法,親屬的證詞的確算不上證據,但是魏青山一向秉承着絕不能冤枉一個好人的原則,這母子的證詞他看不出破綻,就不能定罪,還要繼續調查下去。
“魏大人的脾氣你也該知道,他相信王夫人沒撒謊,就一定會繼續查下去,而且目前,也只是有動機而已,沒有證據證明王大有罪。”秦素北頓了頓,又補充道。
“你剛纔說,直到酉時四刻之前,王大都沒有離開過王夫人的視線,那之後呢?”周信鴻回想到秦素北方纔的措辭,又問道。
秦素北:“酉時四刻之後,王夫人昏倒了,王大揹着她去醫館看郎中,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才轉醒。”
“這麼巧?”周信鴻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來。
“這點的確有些蹊蹺。”秦素北也點了點頭。
“她爲什麼昏倒?”
“被王大打的,”秦素北迴答,“王大昨日十分孝順地在王夫人面前伺候了一天,其實是想偷她貼身的荷包去賭錢,卻在行竊時被王夫人逮了個正着。王大一時衝動,就狠狠推了她一把,結果她後腦撞在牆上,昏了過去。”
“然後呢?”
“然後王大見母親昏倒,到底良心未泯,連忙背起她去看郎中。王大居住的地方很偏僻,離最近的那家醫館,跑步也要兩刻鐘的時間,醫館的郎中也可以證明,他們母子是酉時六刻抵達的。”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來到了魏青山的書房門前,通傳之後,便得到了入內的許可。
魏青山按照之前約定好的,將王二屍身上發現的那張手帕攤在桌上,做出細細研究的模樣。
“死者王二,以前是我的鄰居,還幫過我不少,還望魏大人給我們一個機會,親自幫他查出兇手。”秦素北說道。
周信鴻同她一起向魏青山行了一禮,回想起之前三公主的巫蠱案,自己跟魏青山起了些摩擦,心裡難免有些忐忑。
魏青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果然輕輕皺了皺眉頭,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想必是看了豫王的面子。
“這案子正毫無進展,你們若是肯來幫忙,也再好不過了。”魏青山說道。
“這方手帕的主人還不曾找到?”秦素北與周信鴻再次交換了一下眼色。
魏青山搖了搖頭。
“這手帕面料和做工都常見的很,也許是王二自己的手帕。”周信鴻說着,將目光落到桌上的手帕上,細細打量起來。
就如秦素北所言,這手帕上既沒有圖案也沒有文字,只有一團暗褐色的血跡,想必是案發時粘上的死者血跡,不過如果是紇靖公主的東西,就算沒有任何標記,他也能認得出來。
所以對於席和頌或者秦素北能認出帕子的主人是花獨傾,他倒也覺得很正常。
魏青山搖了搖頭:“王二家境清貧,爲人又十分節省,這不太可能是他的東西。”
“魏大人,王大母子想問,他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就在這時,一名捕快走進書房,通報道。
“讓他們先回去吧。”魏青山想了一想,答道。
王夫人之前輪流在兩個兒子家居住,住在安平街時,還幫秦素北照顧過孩子們,想到她剛剛經歷喪子之痛,秦素北覺得自己應該有所表示,於是告別了魏青山,打算陪王夫人一起回家。
周信鴻也跟她一起。
“王大身無長物,又濫賭成性,這樣的人,竟然願意跟兄弟一起輪流照顧母親?”再去找王大母子的路上,周信鴻有些懷疑地問道。
“以前是不願意的,大概一年多以前吧,他又去安平街找王二要錢,我平時不太愛管別人的家事,但那天實在看不過去,把王大揍了一頓,他就老實多了,來要錢的次數少了,據說去賭博的次數也少了,並開始跟弟弟一起輪流照顧王夫人。”秦素北說到這裡頓了頓,話鋒一轉,“當然,你別以爲他這就改過自新了,人還是一樣的混.蛋,只不過以前更混.蛋。”
“那你打過他一頓,他會不會懷恨在心啊?”
事實證明,那是一定會的。
當王大聽說秦素北和周信鴻想要送王夫人回家,立刻便沒好氣地回絕了他們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