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拿敲門的時候, 邵子健正伏在案上提筆畫一張美人圖。
三公主衣衫凌亂的倚在旁邊的軟榻上,配合着邵子健的要求擺出雙腿大張、□□半/裸的姿勢來,一絲紅暈悄悄爬上她的雙頰。
“邱公子大駕光臨, 莫非是芍藥的事情有進展了?”邵子健沒請邱拿進門, 將房門拉開一條縫自己側身出來, 然後將房門重新關好。
邱拿一向獨來獨往, 在明慶府沒有一個朋友, 跟自己也沒有半分交情,今日突然前來,肯定是爲了正事的。
房門開閉之間帶出了一絲甜膩膩的香薰氣味, 邱拿有些厭惡地後退幾步,等香味散乾淨了纔開口道:“我已經跟秦素北交涉過了, 她願意將芍藥還給你。”
邵子健心頭一動:“她開了什麼條件?”
“豫王殿下身陷舞弊案, 被皇上下令軟禁, 邵公子想必也聽說了吧?”邱拿臉上還掛着微笑,心裡卻劃過一絲鄙夷, 你這半日只管與公主溫存,外面發生了什麼只怕一無所知吧。
他瞧不起邵子健爲了前途去巴結三公主,也瞧不起邵子健只能用“生米做熟飯”才能攏住女人芳心——就像他瞧不起一切蠢人蠢事一樣。
果然邵子健聽到豫王被軟禁的消息時先是十分驚喜,繼而才微沉下臉來,皺眉道:“一個芍藥就想換豫王平安脫罪, 秦素北那賤女人未免也太貪心了罷。”
“豫王是秦素北的上司, 她當然要爲他排憂解難, ”邱拿配合着冷笑一聲, “這件案子查到現在嫌疑最大的其實是禮部王恩博王侍郎, 只因他是豫王的親信,皇上纔會遷怒於豫王的, 秦素北想要與你交換的是一份證明除了王恩博,還有另一位侍郎大人有機會得到第三課考題的文卷。”
“什麼上司下屬,怕不是豫王的牀伴,連個名分都沒落着那種,”邵子健面露鄙夷,“我爲何要相信她會真心與我們做交易。”
“這點我已經想到了,爲了表示真誠,這是秦素北付下的定金。”邱拿將一直提在手上的人頭遞了過去。
邵子健這才發現邱拿手裡還提着個圓滾滾的包裹,那包裹的形狀讓他心跳莫名快了幾拍。
“這是什麼東西?”邵子健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厭惡。
“芍藥的項上人頭。”邱拿言簡意賅。
“什……什麼?芍藥她……她死了?!”邵子健連忙縮回了伸出去的手,大步後退兩步跟人頭保持了距離。
“邵公子是要做駙馬的人,可不能有什麼風流債在身,芍藥當然是要滅口的。”邱拿從他眼睛裡讀出一絲悲傷來,不禁覺得十分好笑,他是不是情種他又不在乎,裝給他看做什麼?
“除了芍藥這個人證以外,邵公子以前給芍藥送過的東西,最要命的是還有寫過的情書字畫還落在秦素北手裡,如果邵公子肯將那份文卷與她交換,她就將那些物證全都還給你。”邱拿耐着性子等邵子健悲傷完了,才繼續說道。
邵子健眼神避開芍藥的人頭:“這份文卷這般重要,太子殿下不會同意用它來交換我送給芍藥的情書。”
邱拿聽罷嗤笑一聲:“一份文卷而已,有什麼重要的,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爲了這舞弊案部署已久,就算是除了王侍郎還有別人接觸過第三課考卷又怎樣,我們殿下又不是沒有後招。秦素北除了會點功夫,說到底就是個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
“邱公子說的極是。”邵子健聽到秦素北的壞話,立刻重重點頭附和道。
“總之,秦素北要我傳達的我都已經帶到了,那個叫蕭也的細作去世以後還留下不少事情要處理,邵公子,芍藥的事接下來便交給你了。”邱拿說着將人頭遞了過去,見邵子健不敢接,便十分隨意的向牆角一滾,絲毫沒有尊敬死者的意思。
邵子健客氣地將邱拿送走,望着牆角芍藥的人頭愣了一會兒神,還是沒能鼓起勇氣將人頭收殮,只好當做沒看到一般回了房。
“子健,誰找你有什麼事?”三公主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見他回來立刻嬌聲詢問道。
“沒什麼,你擺好姿勢,我們繼續。”邵子健溫和地向她笑笑,還真如太子殿下預料的一般,用點藥/物將這女人睡了,剛開始她還反抗了一下,哭出幾滴眼淚來,不過很快就對他心悅誠服,再擺不出之前頤指氣使的架子來。
然而提起畫筆,他卻有點找不回剛纔的感覺了,滿腦子都還是邱拿跟自己說的話。
他給芍藥的情書還在秦素北手裡,要用太子手上的一份文捲去換。
太子是不可能答應這個條件的,舞弊案是他的心血,他還要用這案子讓豫王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邱拿剛纔也說了,那份文卷其實沒秦素北想的那麼重要,就算交給了他,太子還是有後招,對案子的發展沒多大影響。
但那些情書對他的意義就不一樣了,就算太子支持,三公主現下也徹底臣服於他,皇上卻不可能找一位跟青/樓女子有過瓜葛的駙馬,他必須得到那些情書!
“子健?”三公主見他皺着眉頭遲遲沒有落筆,有些疑惑地又喚了一聲。
邵子健聞聲擡起頭來,正對上三公主一雙水汪汪的杏眼——三公主容貌中上,她的眼睛比起春鶯樓十二花仙的芍藥自然也是差些味道——但是眼神裡流露出的乖順卻是讓他心情無比舒爽,本來亂做一團的思緒也平靜了下來。
不就是一份沒什麼實際作用的文卷麼,太子不會發現的,這交易他做了。
“沒什麼。”他笑笑。
三公主同樣回報了一個羞赧的微笑,藏在寬大紗袖裡的五指卻死死攥緊,長長的指甲早已嵌入掌心。
她曾經那麼信任、愛慕面前這個溫潤的少年,卻被告知這個人爲她犧牲了科舉考試只不過是做戲而已。
明明那時候就認清了邵子健是什麼樣子的人,卻還是應承了太子的邀請來到明慶府與他共進午膳,雖說其中有不想拂了太子的意味在,她心裡更多的卻還是對邵子健抱了一絲僥倖的,她實在太喜歡他了。
然而他回報給她的卻是污她清白,還挑斷了她一隻手的手筋——那人開始對她動手動腳時,她本想直接用武功將他推開的,手掌卻軟綿綿使不出力氣來,她以爲是被下了藥的緣故,然而等藥效退去,她的右手還是沒有了動武的力氣。
她想起之前在清音坊邵子健曾將她手腕擰的生疼,可能她的手筋那時候就被擰傷了,也可能是因爲他們巫山雲雨時他動作太粗暴的緣故受傷的,總之就是跟邵子健脫不了干係。
邵子健,還有背後縱容甚至支持他這麼做的太子席和瑛,她在自己的宿仇名單裡默默又添了兩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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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斜時,謝絕一切打擾的魏青山終於從大理寺的書房裡踏了出來,然而他的神情看起來卻比之前還要沉着。
秦素北看着他不經意間皺起的眉頭,再想起自己翻了一下午的卷宗,幾乎條條都指向王侍郎和豫王,心裡忍不住咯噔一聲——魏大人心情不好,要麼是這一下午一無所獲,要麼就是查到的線索全都指向與自己私交甚好的豫王頭上。
蕭遙的想法顯然與她一致,上前同魏青山關心案情時,眉眼中皆是忍不住的笑意。
一向從不藏私的魏青山卻沒同他分享自己閉關一個下午的心得,只向衆人客套道:“此案錯綜複雜,不是一時半刻就能下結論的,今日時候不早,諸位還是請回罷。”
說完還吩咐了下屬準備車架,顯然自己也不打算留在這裡加班了。
“秦姑娘放心,估計魏大人是已經發現這案子跟太子有關了。”離開大理寺後,成雋邀秦素北一起上了自家的馬車,“若是旁人發現此案事關太子殿下還會權衡一二,魏大人卻絕對不會。”
秦素北輕輕點了點頭。
成雋知道她還是在爲豫王擔心,眼睛轉了轉,他壓低聲音道:“不過還有件事情,我想請秦姑娘幫忙。”
秦素北:“世子請講。”
“這次舞弊案,太子從外地僱了一個叫做莊文煊的才子爲自己做考卷的答案,當然是用過之後就滅口的那種,豫王殿下的計劃是魏大人能趕在莊文煊被滅口之前將此人找到最好,但是如何找到,卻是個問題……”
“世子的意思是,想要我將這個莊文煊暴/露給魏大人?”秦素北問道。
如何將莊文煊送給魏大人的確是個問題,如果送的太直接,魏青山會懷疑其中有什麼蹊蹺,但要是迂迴的太多,只怕太子早就先下手爲強將此人殺了。
“不錯。”成雋點頭。
秦素北彎了彎眼角:“世子是知道我心情不好,除了擔心豫王殿下以外,還因爲自己對這案子幫不上什麼忙,所以纔開口的吧?”
既然莊文煊是這案子這麼重要的一環,怎麼可能事先沒有一點準備,需要臨時求助她想辦法。
成雋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王爺擔心秦姑娘的安全,不讓秦姑娘參與這案子的,秦姑娘可別向王爺告狀。”
說話間,他眼睛裡也配合着流出一絲可憐兮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