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心的心裡一驚,不明所以地擡頭望去。一個茶杯從屋裡飛了出來,正好砸在了她的腳前,杯子頓時就粉身碎骨了,足見摔杯子人心中的怒氣。
瀾心慌亂地後退了幾步,還沒有站穩,就被人按跪到了地上。“撲通”一聲,一雙膝蓋撞到了冷硬的地面上,冰涼的雨水很快就滲透了衣服,寒氣由着雙腿迅速蔓延到了全身。“爹,這是爲什麼?女兒到底犯了什麼錯?”瀾心跪在地上不甘地吼道。
她憤怒地甩開壓在身上的兩隻手,惱怒地瞪向廳裡。她的眼神一縮,原來廳裡不僅有周家的人,還有容家的人。
周大海坐在主位左邊的椅子上,憤怒地瞪着瀾心,臉色漲紅,胸口上下不斷地起伏着,顯然被氣得不輕。單單他旁邊的桌子上沒有茶杯,顯然剛纔的杯子是他砸過來的。
劉氏坐在周大海的右手邊,她面色平靜,頭微微低垂着。只是從她用力地絞着帕子的手可以看出,她心裡的慌亂。感覺到瀾心的目光,她下意識地垂下眼簾避開。可又擔心別人看出她的這份心虛,強迫着自己擡起頭,看了瀾心一眼。雖然很快就收回了視線,但瀾心還是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心虛、慌亂和急躁。
右邊的主位上是周老夫人,她轉眼看着兒子陰沉着一張臉。她也整整衣襟,調整了一下坐姿,拉下了臉,揚起脖子,做出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
周老夫人的右手邊是容之錦和陸氏,見瀾心被按着跪下後,他們二人默契地端起茶杯,努力做出一幅專心品茶的樣子。他們心裡清楚,今天過來,就是來看大戲的,順便幫周大夫人敲敲邊鼓。沒輪到他們出場的時候,他們就專心喝茶充當屋裡的佈景。
最讓瀾心沒有想到的是,容璟居然坐在陸氏的旁邊。他緊握着手裡的茶杯,眼神複雜地看着瀾心,嘴脣蠕動着,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瀾心一擡頭把屋裡的情形盡收眼底,不知爲何,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依雲癡癡傻傻地盯着容璟時的樣子。想到這裡,她的目光從容璟身上移開,重新落到了劉氏的身上,果然看到了劉氏心虛的閃躲。她覺得她已經知道今天的事情的重點,再次掃過廳裡的人,心不由得更沉了。
冰冷的雨水很快就把衣服溼透了,地上的堅硬,身上的寒氣都讓人備受煎熬。瀾心眼前模糊了,分不清眼睛裡是淚水還是雨水,但她卻倔強地挺直了脊背,聲音顫抖地問道:“爹,這是爲什麼?”
瀾心自從被抱回周家後,周大海從來就沒有見她哭鬧過。再加上自從瀾心來到周家,無論是子嗣還是生意都順了起來。而且這個女兒端莊懂事,所以他打心裡喜歡這個女兒,看見她淚眼婆娑的樣子,他的心裡有些不忍,剛纔的怒氣瞬間消散了一半。
“爲什麼?!你做下了那樣丟人的事情,還好意思問爲什麼?!”劉氏怒喝道,她和周大海夫妻多年,對他自然是非常瞭解的。看到周大海垂下眼簾,她的心裡“咯噔”一下。爲了一樣,爲了這一刻,她可是把鴿子蛋大的紅寶石都豁出去了,可不能出了岔子。
劉氏那尖銳的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容之錦和陸氏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這件事情果然是劉氏一手策劃的。
“娘,你在說什麼?什麼丟人的事情?”冷冷的雨水凍得她身上直哆嗦,她吸着鼻子,哽咽的聲音中充滿了委屈。下意識地看向容璟,擔心他聽了孃的話後,會對她的印象不好。同時又期盼她能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之中。
容璟被瀾心的委屈、期盼的眼神看地心裡一顫,抿着嘴剛要說話。陸氏“吧嗒”一聲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聲音不大,但足夠提醒容璟了。容璟慌忙端起杯子,躲開瀾心的眼神。
瀾心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慢慢垂下眼簾,一陣寒氣從胸口蔓延開來,侵入到了四肢百骸。
“你還好意思問什麼丟人的事情,我都不意思開口。你明明定了親的人,卻與人私相授受,這樣的事情還不丟人嗎?我都替你臊得慌。”劉氏歇斯里地咆哮着,越是到了這個時刻,她越是緊張慌亂。院子裡跪在地上的人給她的壓力太大了,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也沒有說,她卻偏偏有種事情要不受她控制的感覺,她要快點將事情結束。
“荷包的事情別人發現了。”瀾心渾渾噩噩的腦子裡忽然就竄出了這個想法。她的臉色煞白,不知道是因爲凍得還是緊張的,嘴脣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拼命地搖着頭,被她甩開的淚水和雨水很快就淹沒到了雨幕中。內心裡一個聲音不住地喊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明明那個人在徐州的時候都是相安無事的,爲什麼他已經回京了卻把這件事情翻出來了。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瀾心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裡充滿了驚慌、悽楚和委屈。
瀾心那幾近崩潰的樣子讓周大海的心裡有些惻隱,到底是自己疼了這麼多年的女兒,怎麼忍心讓她在外人面前難堪呢?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好了,有什麼事情······”
“不是這樣又是什麼樣子的?你不要狡辯了!”劉氏及時截住了周大海的話大聲呵斥着,她指着另一個跪在雨中的人說道,“綠梅,事情的來龍去脈你來說。”看到綠梅擡眼想瀾心望去,劉氏抓起桌子上的杯子,不管不顧地砸了出來,歇斯里地的喊道:“要你說,你就說,你看別人幹什麼?!”擡起手壓着不斷起伏的胸口,手不住地顫抖着。
陸氏遞了一杯茶過來,勸她不要生氣,她順勢點了點頭。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是生氣是緊張,她擔心周大海看出端倪,擔心綠梅半路反水。
瀾心被劉氏的茶杯嚇得一激靈,混沌的腦子裡更加糊塗了:綠梅?讓綠梅說什麼呢?荷包的事情連青荷都只是一知半解的,紫衣都不知道,綠梅又會說什麼呢?想到這裡,她慢慢地轉動着脖子,用那紅腫的眼睛盯着綠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