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霧瀰漫了整個房間。安家宜看不到其他人,警惕地張開藍色護盾,小心翼翼地把後背貼住牆面。
“大萌,大萌,你在哪裡?”儘管焦急地呼喚,卻沒有任何迴應。
突然,一團黑霧從胸口處竄出,一個黑色的吸盤觸手顯現出來,一把勒住安家宜的脖子。
被這麼猛地一勒,脖子差點被撅斷,安家宜重重地撞在後牆上。
顧不得別的,他用力拽住這個像章魚腕足一樣的黑色黏滑的黑色觸手,拉開一點縫,總算是能透口氣。
突然,一陣劇烈地震動讓他眼前恍惚了一下。緊接着,一股巨大的恐懼感和痛苦感涌入腦子。
伴隨着這股痛苦感的,是巨大的憤怒。
“你居然背叛了你自己!”安家宜對自己吼着,“你把我和那個怪物關在一起,它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我!”
安家宜體驗到一股無法壓制的巨大憤怒。
右手的戒指迸發出紅色的閃電,閃電化作無數紅蛇一般跳動的能量,在整個空間中時而凝聚、時而分散。
第二個人格,也是安家宜自己。
所以,安家宜體會到了這兩天時間裡,自己被與大袞的詛咒關押在一起帶來的巨大的痛苦。
這痛苦讓他無法忍受,理智已經消失,他只想要發泄。
突然,紅光之中,走出一個額頭鑲嵌着紅色賢者之石的人。
正式那個名叫帕森斯的怪人。
帕森斯走到安家宜面前,一把抓住安家宜的手臂,對他怒吼:“你去死吧!上次在遙視的時候,你差點害死我;
再後來,也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居然弄了一個晃瞎眼的結界罩住你所在房子,差點第二次害死我。
這回我先下手爲強,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他說的這一番話,安家宜一句也沒聽進去。安家宜根本就不在乎他說了些什麼,也不在乎這傢伙創造出這麼一個領域來,到底想幹點什麼。
安家宜完全被大袞的詛咒帶來的痛苦所埋沒。
帕森斯抓住安家宜的一瞬間,就覺出不對勁來了。
他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鬆開手,驚慌地說到:“你……你怎麼回事?”
安家宜反手一把抓住帕森斯,就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他顫抖着搖晃着帕森斯的手臂,對他祈求說:“救救我,救救我……”
帕森斯被安家宜這個舉動嚇壞了。他本想在自己創造出的紅色霧氣領域內,自己是無敵的存在,可以任意折磨安家宜的意識。
可是,眼前安家宜的意識,已經徹底地被黑暗恐怖的東西侵蝕了。
“救救我……好可怕,好痛苦……”安家宜緊握帕森斯的手臂,顫抖着說。
“你放開我,你怎麼回事?你很不對勁,你放開我呀!”帕森斯用力甩着胳膊,但淚流滿面的安家宜就是不鬆手。
他試圖扒開安家宜的雙手,可是安家宜的手指像十根鋼針一樣,深深嵌入他的手臂,怎麼都掰不開。
帕森斯有點退卻了,他這輩子從來沒遇到過這種狀況。
自從額頭上被莫尼茲老太太鑲嵌了這塊紅色賢者之石,從來都是他折磨別人,哪次也沒有遭受別人如此強力的反殺。
此時此刻的安家宜,哭得涕淚橫流,明明是極端痛苦的表情,明明就是已經失神了,可是帕森斯自己就是沒辦法擺脫開。
突然,安家宜緊緊抱住帕森斯,
一口咬住他的脖頸。
“哎呀,好疼呀!你這混蛋,你在幹什麼?不許咬我!”帕森斯嘶喊着,用力拉扯,但一點用也沒有。
安家宜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咬在帕森斯的脖頸處,緊緊抱着帕森斯,無論帕森斯怎麼廝打,怎麼錘擊,就是不鬆口。
沒有血流下來,因爲這裡並不是現實空間,而是帕森斯展開的意識領域。
巨大的黑色陰影從安家宜的喉嚨中流淌出來,污染了紅色霧氣的環境,順着安家宜的牙縫,滲透進帕森斯的體內。
“啊!這是怎麼回事?你放開我!”帕森斯哭喊着,推搡也沒有效果。
安家宜像是一隻捕捉住獵物的喪失,不斷地把自己靈體中的毒物注入帕森斯的體內。
紅色的霧氣慢慢變黑,光線慢慢暗淡下來,一切都變得緩慢了許多。
帕森斯的哀嚎,漸漸遠去,漸漸消失。紅色的霧氣也隨之逐漸散去了。
“安寶,你放開他呀,你不要再咬他了,多髒呀……”張萌抱着安家宜的腰,拉扯着他。
安家宜的意識漸漸恢復過來,滿口是血,滿臉淚水的他眼神漸漸重新凝聚起來。
總算從安家宜口中搶下帕森斯,莫尼茲老太太和伊森··艾倫也被嚇壞了。
安家宜劇烈地喘着氣,顫抖着。張萌一把把他抱在懷裡,像安撫受驚的小動物一般,撫着他的頭頂,輕聲安慰着。
“安子,你怎麼了?”王巨君好奇地問,“你咬他幹嘛呀?”
帕森斯的脖子被咬破了很深的一個大口子。
伊森大聲呼喚,外面的保鏢紛紛跑進屋裡,有人急忙拿出繃帶來給帕森斯止血。
帕森斯也不住顫抖着,哭泣着,嘴裡唸叨着什麼。
莫尼茲老太太把耳朵湊上去,想聽帕森斯說什麼。帕森斯突然一聲尖叫,然後昏了過去。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他額頭上那顆紅色賢者之石,漸漸失去光澤,被暗淡的黑色污染了。
霍鷹用溼巾給安家宜擦乾淨臉。張萌抱着安家宜,警惕地看着現場。
王巨君說:“艾倫先生,你們的這個‘深藍色天鵝’真厲害啊,居然把我們的安子給嚇成這樣。
你們好歹得給個說法吧?”
“你們那個安家宜,發什麼瘋?明明剛纔還很理智,談得很好,怎麼突然咬人啊?”莫尼茲老太太不滿地說。
“老太太,你也是精神病學專家,別揣着明白裝糊塗。
要不是你飼養的那個瘋子發動精神攻擊,我們家安家宜哪至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這個老太太是不是覺得自己歲數夠大,活夠了?
信不信我把你們一羣人,一個一個捏死?”張萌發起狠來了,手鐲上的金絲開始像手臂上蔓延,花朵般的紋身也開始映現出來。
見到這個狀況,進門來的那幾個保鏢,紛紛掏出刀子和甩棍,準備防衛。
霍鷹連忙攔住張萌。
他謹慎地說:“好了,今天就到此爲止。你們的瘋子冒犯了我們的領隊;我們的領隊咬了你們的瘋子。
目前這下暫時算是扯平了。咱們各自都有大事要做,不要因小失大。
艾倫先生,讓你的人把傢伙事都收起來。我們也不想在這裡大開殺戒。
畢竟你們也算是客人,把你們全都弄死,我們的領導臉上也不好看。”
霍鷹一邊說,一邊拉着張萌後退。張萌攙扶着安家宜,小聲問:“安寶,你咋樣?”
安家宜已經恢復了大半的神智,虛弱地說:“還好,還好……小鷹說得對,咱們先走吧,有事回家說。”
王巨君走在最後,倒退着保護着其他三人,從總統套房退了出去。
臨出門前,他看到,莫尼茲慌忙地倒在地上,脖子淌血的帕森斯做着急救。
“剛纔發生了什麼事?”霍鷹焦急地問。
“那個叫帕森斯的壞蛋,對我進行精神攻擊。沒想到,他的精神攻擊把伊芙壓制住的詛咒和第二人格一起放出來了。
是我咬的他,也是我的第二人格咬的他。果然如伊芙所說,被與怪物關在一起無比恐懼,無比痛苦。
雖然這會兒詛咒暫時又被關起來了,可是一想到剛纔的體驗,以及未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被放出來,我就……我就……”
說着,安家宜的淚水就控制不住地流下來。
張萌安撫着他,撫摸着他的臉親暱地說:“安寶,你要相信亞當和伊芙,他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實在不行,咱們就殺到大袞的地方,把那東西搞死!拼了也要把你治好!”
“大萌,我現在還好,基本恢復正常了。你不用擔心。”安家宜試圖用最冷靜的聲音說。
幾人攙扶着安家宜,走進電梯。
“安寶,其實一開始,你跟伊森·艾倫談得挺好的。你可真是帥氣啊,像個外交家的樣子。”張萌誇獎着。
安家宜苦笑了一下,說:“沒想到,最後結局鬧成這樣。”
“那不怪你,要怪也得怪那個半道跑出來的瘋子!”王巨君說。
“那瘋子就是所謂的‘深藍色天鵝’?”霍鷹問到。
“肯定是,你沒看那個老太太拿個藍色天鵝的玩偶刺激他嘛,肯定是他。這老太太不知道用什麼精神控制的手法。”王巨君說。
“對,那個人在精神攻擊中承認,就是他曾經遙視過901所。除此之外,咱們在休謨大宅上的結界起了大作用。
據他自己說,他冷不防地撞過來,差點沒要了他的命。”安家宜說到。
“看來薔薇十字會還真是深藏不漏。那顆紅色賢者之石就很可疑,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霍鷹說到。
“你能感受到麼?那顆寶石一直不停地散發出巨大的惡意。”安家宜對霍鷹說。
霍鷹點點頭,說到:“我第一次這麼清晰地感受到賢者之石的悸動。
我感覺,寶石在與我對話,但我又聽不清它到底在說什麼,只不過覺得,自己與它有非常深刻的共鳴。”
“久了你就習慣啦。”王巨君說,“我現在和我的寶石就特別協調,非常親密,同步率也是極高的。
特別是上次在口袋宇宙裡吸收了不少能量。雖然按照安子的說法,上次搞得很危險,但結果不錯嘛,相當於給寶石充了電。”
“這種感覺非常神奇,”霍鷹說到,“以前總聽你們說起。真到自己身上了,還是蠻新穎的。
回去得把這些體驗告訴娜娜,她肯定會記下來,認真研究的。”
“誒,我想到個問題。”王巨君說,“小鷹你說,爲什麼鐵翼龍王不允許把你的事情告訴別人呢?
按道理說,像他這種收乾兒子的做法,應該大大方方地,擺上幾桌宴席,再請點賓朋作證纔對吧。
幹嘛這麼偷偷摸摸的?我就覺得特奇怪。
你說這個鐵翼龍王吧,聽別人的口氣,這傢伙也是個很厲害的角色。咱們也見識過,真心弄不過他。
按道理說,這路人物出場,不應該是紅毯鋪地、金甲武士位列兩旁,衆星捧月一般,自帶bgm,吹三通打三通再登場的麼?
怎麼咱們見到他兩回,都是這麼悄悄地出現,還不讓咱們說,這是什麼呢?”
聽了王巨君的話,霍鷹也不禁思索起來,看來鐵翼龍王這番行動,很可能是瞞着別人的。
會瞞着誰呢?是與他同級別的龍王,還是他頭頂上的那個很厲害的覆障王?
霍鷹一下也猜不透。
張萌說:“咱們今天先回去,別想太多了,先把情況報告給吳所長,然後聽聽他們的意見。”
幾人都覺得也只好如此,便上車回到901所。
一進門,喬安娜第一個跳出來,拉着霍鷹,問這問那。
王巨君悄悄對安家宜說:“你看,這有了老公,不一樣了吧。原來都是拉着你家張大萌,現在都是圍着霍小鷹轉,可見還是老公靠譜。”
安家宜也笑了。對於喬安娜和霍鷹,他是十分欣慰的。這兩人能走到一起,着實也不容易。
張萌也笑了。她主動對喬安娜說:“娜娜,你先讓小鷹回去拾掇洗漱一下,咱們一會兒在會議室妥妥商量。”
喬安娜一撅小嘴,挎着霍鷹的胳膊說:“走,鷹啊,上我那裡去洗漱,我有好吃的東西留給你。”
衆人笑着,看着霍鷹跟喬安娜,坐電梯去往地下四層喬安娜的實驗室。
安家宜說:“我想去找一下劉大夫,讓他檢查一下。”
“呦,這可真難得。你不是從來都躲着他嗎?”王巨君笑着說,“我陪你去吧。”
張萌趕緊拉着安家宜,說:“安寶,我陪你去吧。”
於是,這倆人也離開大廳,去往醫務室方向。
王巨君尷尬地孤零零地站在大廳中央,沒人理他了。
他摸了摸頭,想了想,嘁,老子也是有媳婦的人!你們都有地方去,老子也去給媳婦寫信去。
剛邁步走出大廳,想去對面宿舍樓裡,迎面見到王賁走來。
王賁臉色很不好,怒氣滿面的,鬍子都炸起來了。
王巨君連忙問:“大老王,你咋了這是,跟誰生氣了?”
王賁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不是跟別人生氣,我是跟自己生氣來着。”
一聽這話,王巨君笑了,說:“天下哪兒有你這種人,沒事幹嘛跟自己生氣啊。”
“唉,小王,有所不知啊。”王賁搖了搖頭,說到,“公孫鯉師父教給我止息打坐的功夫。
可是我只要一坐下,一閉眼,腦子就都是‘殺啊,殺啊’的,根本就停不下來。”
王巨君攬着他的肩膀,拉着他一起往樓外面走,一邊說:“大老王,你這個病症,我們現代人有個詞,叫什麼PTSD。
具體意思我也不懂,大概意思就是,打仗打多了受刺激了。我跟你講,這毛病,西醫吃點藥,能好。要不你找劉大夫給你開點藥去?”
“我纔不吃藥呢。”王賁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閒極無聊的王巨君,非得拉着王賁去見劉及儒,就在走到醫務室門口,突然裡面轟隆一聲巨響,一股濃煙傳了出來,緊接着火光竄了出來。
呼地一陣風,張萌金盔金甲,雙翅展開,從屋裡逆着火光飛了出來,一隻手裡提着劉及儒,另一隻手裡提着一個小護士。
兩人差點就被炸傷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一團黑影從屋裡衝來,三四條巨大漆黑的章魚腕足,擰成一股,直衝張萌。
張萌化斧爲盾,頂住章魚腕足的衝擊。
“王鬍子,幫忙啊!愣着幹什麼?”張萌喊着。
“咋了這是?”王巨君有點傻眼。
“安寶的詛咒暴走了,他現在在屋裡!”
“那怎麼辦呀?”
“怎麼辦?趕緊進去按住他了呀!”張萌舉着金絲纏成的盾牌,衝王巨君喊到。
“得嘞,哎呀!”王巨君化作一道綠光,衝進屋裡。
只見整個醫務室已經一片狼藉,各種儀器被炸成碎片。
安家宜眼睛流出黑光,臉色死寂,胸口竄出四條巨大的黑色腕足,正不斷衝擊門外張萌的金色大盾。
“安子,你踏馬醒醒,怎麼回事?”王巨君衝上前,一把抓住安家宜。
猛然間,王巨君發現,戴在安家宜右手腕上的“觀察者”手環裂開了,黑色的納米機器人流體,正在從手環中流淌出來。
王巨君不知所措地抓住安家宜。
安家宜的眼神迷離,完全失神了。
“怎麼辦吶?哎呀……”王巨君一時慌亂,掄圓了給安家宜一計耳光。
啪地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過,安家宜突然長出一口氣,回過神來,四條黑色的腕足漸漸消失在虛空之中了。
“老王,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懵懂的安家宜說完這句話,刷地一下在王巨君眼前憑空消失了,只留下傻眼了的王巨君,愣愣地站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