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立博說會給時間考慮,沈雅顏也沒急着回答他。
她需要一點時間理好思緒,不管是阿哲還是雲墨辰,她都不會捨棄。
回到別墅,沈雅顏先上樓看兒子,這些天他倒是乖巧懂事,安靜得讓她心疼。阿哲睡得很沉,和之前在J市完全判若兩人,難道孩子也能感應到他父親出事了麼?
沈雅顏的手覆上小傢伙的額頭,瞧着他和雲墨辰相似的容顏出神,想着,阿哲長大後肯定和雲墨辰一樣是個傲嬌的傢伙。
“麻麻!”小傢伙卻是徒然睜開雙眸,一雙淺墨色的眸子在柔和的燈光下閃着祈求之色,看着沈雅顏的眼神委屈極了。
沈雅顏微微愣了愣,嘴角僵硬的扯出一個弧度,心酸不已。
看到他,沈雅顏想到雲立博剛纔的話,想要救雲墨辰必須要用阿哲來換。
雲立博的目的難道是要用這件事逼她和雲墨辰分手麼,讓她淨身滾出南水市?如果這是唯一能救出雲墨辰的辦法,她別無選擇。
兒子還那麼小,送去雲立博身邊她又怎麼忍心,雲傢什麼底細,她一清二楚,她不希望兒子的童年和雲家其他孩子一樣的黑暗,想來,雲墨辰的童年也是不美好的。
“麻麻!”見她不說話,小傢伙揚起迷糊的小臉又叫了一聲。
她捨不得阿哲,也放不下雲墨辰,可是,真的要拿親生骨肉去換麼?若是這件事真要一個人出來認罪,沈雅顏希望這個人是她。
“麻麻,粑粑真的不要我們了嗎?”小傢伙還是沒能忍住,小心翼翼觀察着沈雅顏的臉色,憋在心裡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沈雅顏抿着蒼白的脣,心亂如麻。
“粑粑很忙,沒有不要阿哲。”沈雅顏哽咽出聲,一時情急將兒子連人帶被摟進懷裡,鼻尖忍不住酸澀,眼圈逐漸泛紅。
小傢伙也像是被渲染了這種悲傷的氣氛,哭得一塌糊塗,“阿哲再也不和粑粑置氣了,顏姐,你讓他過來好不好,我想他了。”
沈雅顏伸手拍了拍小傢伙的後背,點點頭安慰道,“嗯,等粑粑忙完就會來看阿哲的。”
血緣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哪怕阿哲知道雲墨辰會和別的女人結婚的消息,但也只是當時生氣,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他想爸爸理所當然。
雲墨辰出事,沈雅顏自然不會讓阿哲知道,阿哲也只當那次雲墨辰是生他的氣了,現在想起來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他該好好和粑粑說的。
說什麼再也不理他,也只是氣話罷了。
沈雅顏不想繼續再談論下去,她沒有那麼堅強,外面的風雨可以抵擋,唯獨抵擋不住兒子的懇求。
“睡吧,麻麻也睡了。”
說着,沈雅顏幫小傢伙拭去臉上的淚痕,抱着他一同躺下,小傢伙哭得極爲傷心,這會兒哪怕在沈雅顏懷裡,小身板還是忍不住因哭泣而微微顫慄着。
這個夜,一大一小成了彼此的依靠,也只有這樣,沈雅顏才能感覺到明天是有希望的。
此時能支撐沈雅顏堅強下去的只有阿哲,沈雅顏一夜未眠,她總是在心裡默唸一句話,雲墨辰,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事實證明,雲立博到底比沈雅顏狠心,已經過去兩天了,雲立博並沒有出手幫雲墨辰的意思。
沈雅顏做不到雲立博那般心狠,阿哲是她的命,可雲墨辰是她的依靠,也是她的所有。
其實,沈雅顏在賭,賭雲立博不會袖手旁觀,理由就是,雲墨辰是他的兒子,沒有一個做父母的會眼睜睜的看着兒子死去。
只是,她太高估雲立博的熱血了,那個男人的血比雲墨辰的還要冷,哪怕是自己的兒子,爲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這樣的雲立博讓沈雅顏怎麼將阿哲交給他?
轉眼春天來臨,本該是暖意叢生的日子,沈雅顏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比起冬天的寒冷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一個小女人無權無勢,還被秦濤禁了足,想要知道外界的情況也只能由沈曼珍傳遞給她。
據說雲墨辰已經被收押了,法院一旦判處其罪行,將沒有轉換的餘地,時間緊迫,沈雅顏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去做決定。
她做不到雲立博那麼冷血。
沈雅顏這才發現,她自己這四年僞裝的堅強和鎮定在某些人面前早已潰不成軍,想來雲立博是知道她是坐不住的。
她輸了,輸在對雲墨辰的感情上,若不是因爲愛,她不會如此爲雲墨辰心焦,那種擔心和憂鬱比一個做父親的還要來的激烈。
這兩天沈雅顏想了很多,雲立博要的她可以給,只要能救出雲墨辰,她什麼都願意做。
她也做了最壞的打算,沈雅顏偶爾還會安慰自己,雲立博到底是阿哲的爺爺,除了有點嚴肅不近人情之外總歸不會對孩子怎麼樣,她可以確定一點,阿哲在雲立博那裡總歸是安全的。
雲墨辰的生死都捏在她的這個決定裡,犧牲兒子的童年和雲墨辰的命比起來,無疑她會選擇前者。
雲立博老了,總有一天會死,而她和雲墨辰有大把的時間去彌補阿哲……
只是,沈雅顏還是下不了決心,這個決定無疑是剜心的痛。
沈雅顏想着,不管怎樣,在做決定以前她該見秦濤一面。
雲凌每天都會來咖啡館,一個星期過去了,他並沒有等到沈雅顏。
他這纔想起,上次匆匆離開沒留下彼此之間的電話,雲凌別無他法只能天天過來這裡等,他甚至對服務員描述沈雅顏的樣子,丟了名片給咖啡館,說是看到沈雅顏過來,務必打電話通知他。
雲中太過於複雜,哪怕雲凌自己並不願意,但子承父業他也不得不做。更何況,當年也是因爲這個,他所謂的哥哥朝他開槍,雲墨辰現在犯了事,雲凌也只當是在幫雲立博。
——
沈雅顏是在三天後看到秦濤的,來的不止他一個人,雲墨辰的兄弟全都到場,幾個男人以秦濤爲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秦濤瘦了一大圈,可想而知,爲雲墨辰的事他操了不少心。
本來沈雅顏有一肚子火沒出發,秦濤禁她足也就算了,爲何她打他電話總是不接,難道她連問的權利都沒有,最殘忍的懲罰莫過如此,這些天,沈雅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捱過來的。
這期間,雲立博來過一通電話,說是等阿哲過去會找最好的老師給他上課,不管是武藝還是文化課,一項都不能缺席。
他們沒有問過孩子喜不喜歡,直接做了決定,這就是雲家。
沈雅顏見到秦濤的第一時間並沒有大吵大鬧,經歷這麼多她的情緒反而平靜了,不管怎樣,他們的出發點都是爲了雲墨辰。
患難見真情,她還有什麼理由訓斥他們。
秦濤朝身後的男人低聲囑咐着什麼,沈雅顏微微蹙眉,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阿哲顯然也被這架勢嚇到了,他哪怕再懂事也只是個孩子。
沈雅顏不知道他們來做什麼,怕有些話被兒子聽到,耐着性子在小傢伙的耳旁說了幾句,小傢伙倒是聽話。和保姆阿姨上了樓。
阿哲離開後,沈雅顏緊繃的神經方纔逐漸舒緩。
“我安排人送你們離開。”秦濤看向沈雅顏,開口便是這句,看着她的眼神雖然沒了往日的仇視,但裡面還是夾雜着不少無法散去的陰霾。
想來,雲墨辰被抓,他是極恨沈雅顏的。
紅顏禍水,古往今來,英雄沒一個能躲過,雲墨辰的行爲可不就是犯傻麼?
娶了莫凌薇,再一起對付莫家,局勢總比現在好吧。
他們能怎麼辦,除了死命跟着別無他法。
沈雅顏聞言從沙發上起身,那雙水色的眸子迸射出一絲罕見的凌厲,目光掃過衆人,本就嬌小的身形在他們幾個魁梧的男人面前愈發顯得渺小,而那眼神裡卻沒有半絲畏懼,揚起蒼白的小臉,略淡的脣瓣吼出的聲音異常刺耳,“我不走!”
他就知道是這種結果,這不是帶着衆兄弟過來用強麼!
幾個男人相繼愣住,不是因爲那句‘我不走’,而是着女人的眼神太過於凌厲,一個小女子,他們對雲墨辰和沈雅顏的事很瞭解,這個女人不是軟柿子麼,今日一見怎麼……
還是在撒潑逼他們就範?這女人撒起潑來還真有一手,他們上次在名爵就見證過,恐怕也只有這個女人敢往大哥身上潑酒。
他們以爲沈雅顏純粹在胡鬧,在撒潑。
秦濤頭痛的伸手按了按眉心,站在身後的老五則是一臉幸災樂禍,之前一直派他來解決這個女人,現在這些苦頭也該讓哥幾個嚐嚐。
“沈雅顏,你別鬧行不行?”秦濤面色疲倦,語氣裡竟然含着一絲祈求的意味。
沈雅顏纔是最難搞定的人,不能打不能罵的,還不能用強,真是頭疼!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話真是一點也沒錯。
沈雅顏抿起淡色的脣瓣,未施脂粉的面容依然美的心驚,深吸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我鬧了嗎,雲墨辰命都不保了,你還要送我們離開,居心爲何?”
話落,衆人的眼光皆露出震驚之色。
這女人,反咬他們一口,說他們不忠心麼?
秦濤擺擺手,“我懶得和你廢話。”說完,就開始吩咐人幫她收拾行李。
沈雅顏只覺得胸腔內涌起一股難以自制的怒火,加上這些天來的隱忍一度爆發,她上前將傭人收拾好的衣物當着幾個男人的面扔在地上,看着他們的眼神多了一絲憤怒,蔥白如玉的手指朝他們幾個虛空點了點,顫抖着脣,大言不慚道,“雲墨辰現在不在,你們叫他一聲大哥,就得聽我的!”
“……”
幾個男人怔住,似是不敢相信這個女人會這樣。
奇異的目光落在沈雅顏起伏不斷的雙肩上,此時的她,白皙的面容被氣得通紅,一雙動人心魄的眸子彷彿能噴出火來,她是氣極了,也是急壞了。
秦濤最先反映過來,吩咐人再收拾,咒罵,“神經病!”
沈雅顏不依不饒,挑高了眉,驚豔的面容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嘴角的弧度勾起一絲嘲諷的意味,語氣卻有些急不可耐,“神經病嗎,就算不聽我的,那麼阿哲是他兒子,將來是要繼承他的位子的,你們要聽他的!”
秦濤後背微微僵了下,震驚的眼神望向眼前的女人,她站在哪兒,身單力薄,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和決心足以讓他們這羣爺們折服。
他倒是從來沒見過沈雅顏這一面,雲墨辰出事,秦濤能想到的就是把沈雅顏儘量保護好,等到雲墨辰出來也不會爲了沈雅顏而大費腦筋了。
他們要大幹一場,弄不好很可能會喪命,唯一的辦法,先安頓好沈雅顏和阿哲。
只不過,沈雅顏早已不是四年前的那個小丫頭,她的生活閱歷足以看穿他們的心思。以這些天的觀察,雲墨辰身旁真心的人,除了她就是秦濤他們這羣無疑。
他們這是要爲了雲墨辰拼命麼,先將她支開?
決不能!沈雅顏雖然到現在爲止也不清楚雲墨辰的真實背景,但是以他們這些天行事的手段來看,應該和黑道脫不了關係。
黑道上的人手段殘忍冷血,可是卻是最講義氣的,相信雲墨辰也不可能讓這羣兄弟爲了他而送命。
沈雅顏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總之,她現在就一個目的,必須留下。
沈雅顏的話一出,大夥兒倒是沒有再針對她,一旁收拾衣物的傭人也停下手來,繼續也不是,站在哪兒也不是。
從他們的反映來看,沈雅顏知道自己的話他們聽進去了一半,負在身後的手掌心早已盈滿細細密密的汗水,佯裝鎮定,厲聲開口,“怎麼,不聽麼?”
她這是間接性的將雲墨辰搬了出來,而且還要兒子阿哲,他們確實很爲難。
沈雅顏艱難的換了口氣,目光生冷如冰,“你們忘了,當時在名爵,叫了我大嫂。”
她將‘大嫂’二字咬得極重,就是想提醒他們,她是雲墨辰的女人,雲墨辰不在,她是有資格主持大局的,再不濟,她給雲墨辰也生了一個兒子,哪怕這羣人不承認都不行。
這話一出,幾個男人竟然低下頭,有點無所適從。
他們不禁懷疑,沈雅顏真的是軟柿子?
而一旁的秦濤早已在一旁的身份上落座,徑直抽起了煙,饒是他也沒想到沈阿姨顏會來這麼一出,暗暗思付着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以爲沈雅顏頂多就是鬧鬧罷了,哪裡想到這個女人並不像之前那樣沒頭沒腦。
沈雅顏眯起眼,鏗鏘有力的聲音撞擊在每個人的胸口,“長嫂如母,你們敢違抗?”
這話都搬出來了,他們……
衆人譁然,面面相視,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沈雅顏,嬌小的身段,凌厲果斷的眼神,還別說,真讓他們這羣大老爺們折服。
僵持間,沈雅顏眸光一掃,正好看到站在牆角邊探頭探腦的小傢伙,隨即嚴肅的面色一柔,朝他招手,“阿哲,過來!”
小傢伙撲進沈雅顏懷裡,有些怕怕的望着這些人,尤其是看向老五時,小哲哲的眼裡充滿敵意。
“行行行,我們……”老五最先開了口,特別是看到小傢伙眼裡的恨意,他做不到再對沈雅顏母子逼迫。
話沒說完,不過對沈雅顏母子已經鬆了口,也算不錯了,沈雅顏也跟着緩了口氣,她成功了!
沈雅顏想着,這是她和雲墨辰的事,即使這些兄弟是自願付出,沈雅顏也不能那麼自私讓他們去送死。那麼多條人命啊,不說其他人,就是朝姚景初看,她也不該讓他們去送死。
和國家作對,必輸無疑!
就算到最後救出了雲墨辰,他們這羣人還能回到南水嗎,還能踏入本國國土麼,等待的是亡命天涯的日子,她不能這麼自私。
哪怕最後真的救出雲墨辰,若是這其中有什麼損傷,這輩子她和雲墨辰恐怕也難以安心度日。
如今局勢,用一個阿哲換真的很划算了,哪怕沈雅顏心裡再痛,再不捨,此刻也沒了辦法,若是雲墨辰的這件事還不能得到解決,沈雅顏難保這羣人不發瘋,衝進去搶人。
只是,即便是這樣,沈雅顏的話還是難以折服衆人。
他們可以讓沈雅顏母子待在南水市,但不可能聽她的安排,在他們這羣大老爺們心裡,女人的話是聽不得的。
末了,沈雅顏朝他們吩咐,模樣冷清嚴肅,態度儼然一個女主人,“讓我和雲墨辰見一面,我有辦法。”
“你?!”
秦濤從沙發內起身,面露嘲諷,他想說,沈雅顏你鬧夠了麼,但是當他對上沈雅顏那雙如同利劍的眼眸時,嘴裡的話又咽了回去。
這是明顯的狗仗人勢麼?這女人竟然會有這樣的眼神,那裡面的冰冷和陰鬱刺得秦濤心中一緊,在他的印象裡,通常只有雲墨辰會有這樣的眼神。
自然,大家都是不相信的,一個女人能有什麼辦法,雲立博不肯幫忙,那麼他們還能指望誰,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雲墨辰去死。
沈雅顏將阿哲放下來,手掌拂過他的後腦勺,蹲下身柔聲囑咐了幾句,小傢伙點點頭便鑽進秦濤懷裡,揚起頭在男人耳旁說着什麼,秦濤聽後面露猶豫之色,看向沈雅顏的後背,一副明顯不相信的樣子。
沈雅顏則是將視線睇了眼他們幾個兄弟,淡色的脣瓣吐出的話震懾人心,“都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想辦法!”
衆人也不知着了什麼魔,眼見着秦濤沒制止,都相繼離開。
雲墨辰被收押了,想見一面並非易事,這點,沈雅顏必須求助他們。
客廳裡很快安靜下來,沈雅顏負在身後的兩手緩緩鬆開,面色也跟着緩和下來。
這場仗太難打,更何況,她從未經歷過這些,想要這羣兄弟相信她,恐怕一時間還難以做到,畢竟她之前不愛雲墨辰,他們心裡有疙瘩,再者,她只不過是個女人,說的話難以服衆也是理所當然。
秦濤撐起身,將懷裡的小傢伙放在沙發上,高大的身軀擋在沈雅顏生前,面露讚賞之色,“我倒是小瞧了你。”
沈雅顏沒了剛纔的嚴肅,像是在開玩笑,“難道你沒聽說過,狗急也會跳牆麼?”
“我就是一點想不通,雲立博真的忍心對大哥不聞不問?”秦濤顯然是在尋求她的看法。
經過剛纔的這件事,他對沈雅顏刮目相看,這個女人絕不能用‘空有美貌’形容。
還有阿哲在他耳旁說的,說是昨晚沈雅顏將營救計劃告訴了他,如果想要知道,必須讓顏姐主持大局。也不知怎的,明知道孩子的話不可信,但秦濤在沈雅顏朝那羣兄弟發出命令時竟然也沒阻止。
或許,他也走投無路了,想試着相信一次。
他在賭,沈雅顏也是想急着救出雲墨辰,甚至比他們這羣人更着急,只不過,她的能力他們不相信而已。
見她好半天不說話,秦濤皺了皺眉又問,“你怎麼看?”
沈雅顏在想多年前她偷聽到的那段對話,該不該告訴秦濤,“可能他……”
最後,她還是理不清頭緒,話鋒一轉,“姚景初這些日子怎麼樣?”
“還行。”淡淡兩字從秦濤嘴裡溢出,他又坐回沙發內和小傢伙玩耍。
可沈雅顏卻看到了他眼裡的憂傷,想必姚景初和他鬧了,那麼她就更不能連累這羣人了,她和雲墨辰的幸福應該自己爭取,不能用別人性命來換。
她想要的幸福,不希望承載着他們的鮮血!
沈雅顏走過去,小手按住秦濤的肩,“凡事別衝動,總會有解決的辦法,難道你忍心帶着姚景初母子亡命天涯麼?”
秦濤突然有種錯覺,這個女人可能真有辦法救雲墨辰。
她的手很小,根本沒有多少重量,可壓在秦濤肩上卻給了不可小事的力量,還有她的一番話,也說到了他心坎裡。
什麼都可以捨棄,唯獨捨棄不了姚景初和孩子。再冷血的人也會有軟肋,就像沈雅顏是雲墨辰的軟肋一樣,姚景初也是他在意的人。
只是——
“我不能看着大哥死。”
沈雅顏擡起手從他肩上拿開,反問,“你覺得我能麼?”
“我憑什麼相信你?”秦濤激動的從沙發上起身,目光和她的平視。
“你已經相信了。”沈雅顏沒有半絲心虛,看着他的眼神篤定道。
他的做法就是最好的證明,假如不是相信,早在剛纔她對那羣兄弟指手畫腳時就阻止了。
秦濤噤聲,只覺得這個女人他要重新認識一下。
沈雅顏最起碼要確定一點,雲墨辰對她的在乎程度有多少,畢竟四年間,他失去她以後還是好好的活了下來,日子久了,應該也會淡忘吧,哪怕曾經再相愛也會葬送在時間的流逝裡,只要彼此好好活着,就夠了。
確定了,她也好做決定。
沈雅顏並不能確定這羣男人能聽她的,她也只當試試,想個辦法壓住他們,別送她走。不管怎樣,她決定了與雲墨辰共患難,關鍵時期,怎麼可能躲起來做縮頭烏龜?
——
監獄的環境更差,秦濤也是費了九頭二虎之力才見到雲墨辰,這次,他手腕上多了一副冰冷的手銬,失去了自由。
秦濤忍住心裡的火氣,朝雲墨辰身後的兩個警察不友善的看眼,那兩個警察全然無覺,依然如同一蹲雕塑般的站在雲墨辰身後。
秦濤氣不打一處來,和雲墨辰閒聊兩句無關緊要的話題,眼看着他的情緒不對勁,雲墨辰扭頭看向兩個小警察,在秦濤訝異的眼神中,那兩個警察竟然出去了。
狹小的空間裡就剩雲墨辰和秦濤。
秦濤不可思議的看着對面的男人,除了嘴上生出一些鬍渣,其他的一切正常,看起來反倒多出了一絲成熟男人的韻味,想來雲墨辰在這裡也不是過的很差。
可明明他已經沒有云家這層光環了,這些人最喜歡落井下石,還不趁機打壓雲墨辰麼?
“很好奇?”雲墨辰瞧着他一臉呆泄樣子,忍不住問。
顯然秦濤還在糾結爲什麼那兩個警察會聽雲墨辰的,他費了好些功夫也沒能讓那兩個人離開。
“再怎麼說我還是雲立博的兒子,有了這層光環,他們不敢太爲難我。”雲墨辰這樣解釋,他不想說的,就一定不會泄密,況且這件事他不想牽扯進來任何人。
秦濤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激動道,“大哥,你的女人一定是腦抽了。”
“嗯?”雲墨辰挑眉,在聽到‘你的女人’之後,冰冷的面容明顯生出一股罕見的悅色。
秦濤還陷在那天沈雅顏說的話裡,現在看到雲墨辰又覺得可笑,“你猜她說什麼嗎,她竟然跟我們這羣大老爺們說,你不在,讓我們聽她的。”
雲墨辰聞言,墨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寡薄的脣揚起一絲令人心醉的弧度,愣了數秒,而在看向秦濤時,面露厲色,“那你們聽了麼?”
“大哥?”秦濤似是不敢相信,聽大哥的語氣明顯是要任那個女人發瘋。
雲墨辰起身厲聲訓斥,冰冷陰森的眼神睇向他,“還想做蠢事,是想死麼?”
彷彿,雲墨辰已經知道他們準備不顧身家性命豁出去救他了。
“……”
秦濤覺得這兩人真是瘋了,一個爲了彼此賠上身家性命,另一個又爲了彼此而準備賠上性命,兩人怎麼就錯了一步呢?
其實,雲墨辰也不敢相信沈雅顏會說出那番話。
四年不見,她真的成熟了麼?就算再成熟,這件事雲墨辰也不敢讓沈雅顏插手,不過,看在她那麼關心他的份上,就讓她胡鬧吧!
他讓兄弟們聽沈雅顏的並不是相信她的能力,而是不忍心打擊她的信心。
這事,根本沒有那麼簡單,並不是他的幾個兄弟和沈雅顏能解決的,她有那份心就夠了。
秦濤出去後,沈雅顏跟着進來,說是隻有十分鐘的時間,被收押後的人自由限制,就連外面的人進來也得事先安排好。
沈雅顏不敢去看他的臉,生怕自己會心疼,從進來到現在她一直垂着頭坐在哪兒,對面的男人沒有發出聲音,只是瞧着她,目光如炬。
“雲墨辰!”終而,她緩緩擡起頭看向他,嘴角扯出一絲僵硬的笑。
雲墨辰眸色加深,皺眉道,“你瘦了。”
“那天晚上是你嗎?”她問,想聊點輕鬆的話題。
男人聽後一副明顯不知的模樣,呢喃出聲,“晚上?”
沈雅顏怕他誤會,趕緊澄清,“可能是我做夢了,總覺得你來過。”
“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以後都別來了。”
說實話,他現在並不想看到她,更不想讓她在這樣的地方停留,這種罪,他一個人受就夠了。
沈雅顏強壓住心裡的酸意,眸光掃過狹小陰暗的空間,視線落在某處,咬了咬脣道,“你告訴我,該相信雲立博嗎?”
現在不是爲他抱不平的時候,她來是有重要的事。
“蠢!”男人只吐出一個字,意思明瞭。
沈雅顏點點頭,又道,“你的兄弟爲了你要謀反。”
“愚蠢!”這次,男人的目光堪稱兇狠。
沈雅顏猜的沒錯,他對那羣兄弟果然很在乎。
“放心,我會好好保重自己。”沈雅顏丟下這句話,門也開了,時間到。
她懂了,連雲墨辰這個親生兒子都已經不相信雲立博了,她還有什麼理由相信呢。
最起碼,這個時候她要讓雲墨辰放心自己,所以,她哪怕再想哭,也只能出了警察局再哭。
她和雲墨辰真的死路一條了麼?
回到別墅,小傢伙很快撲進她懷裡,沈雅顏摸着他的頭,情不自禁的問,“阿哲,如果粑粑有危險,你會救粑粑嗎?”
小傢伙想也不想的點點頭,淺墨色的眸子裡滿是真誠,“當然,他是我粑粑。”
“阿哲!”沈雅顏低聲喚着他的名字,碎散的淚珠涌出,到底是她不夠堅強。
小傢伙揚起臉看她,苦惱的問,“顏姐,是不是粑粑有危險了?”
沈雅顏忍痛搖了搖頭,“沒有,沒有……”
如果說阿哲是唯一能救雲墨辰的人,她也應該忍痛捨棄。
她做不到看雲墨辰死,實在做不到!
——
沈雅顏第二天主動約了雲立博在咖啡館,這裡離雲中比較近,她也是故意約在這兒。
“想好了?”雲立博什麼都沒點,在她對面落座徑直髮問。
他從來都喝不慣這些洋玩意兒。
沈雅顏知道他的特殊嗜好,也沒強求,淺嘗口咖啡,苦澀的味道蔓延,她穩定心神,擡眼睨向眼前鎮定如山的男人,心裡的懷疑更甚,“什麼都想明白了,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
這是算答應了麼?
“你說。”雲立博心情不錯,難得開口這麼爽快。
沈雅顏從上到下將他打量個透徹,也是第一次明目張膽的這樣看雲立博,對面的男人眯起眼,面對她審視的目光面露不悅。
爾後,沈雅顏放下手裡的咖啡,視線聚焦在男人胸口,一字一句道,“我想劃開你的胸口看看,血是不是冷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爲何可以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兒子去死。
這丫頭在懷疑什麼?
雲立博微微愣了愣,而後笑開,“哈哈……”
沈雅顏水色的眸子緊緊鎖住他那張意氣風發的臉,垂在身側的兩手緊緊攥着,連指甲嵌入肉裡也沒覺得有多疼,或許,唯有這樣她才能感受到雲墨辰的痛苦。
過後,雲立博面露讚賞之色,毫不吝嗇的稱讚眼前的女人,“四年,成熟了,睿智了。”
沈雅顏冷哼,看着他的目光多了一絲仇視,心裡的懷疑已經變成肯定,只是,她不敢接受這個事實,替雲墨辰感到不值和心疼。
末了,她故作輕鬆的一笑,眼神卻無比生冷,“在雲家的四年,看也看得多了,若不是被逼無奈,我也不想變成這樣。”
若是可以,她希望永遠是跟着雲墨辰後面沒心沒肺的小丫頭,什麼都不用操心,什麼都不用考慮,無論做什麼,雲墨辰都幫她規劃好。
如今,雲墨辰落難,她被迫成長,加上這四年的磨難,還有之前在雲家見證的點點滴滴,要做起來,其實也不難,只是僞裝得太辛苦。
雲立博也不和她廢話,不管她心裡又怎樣的懷疑,而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怎麼說你都叫我一聲姑父,阿哲在我這兒你該放心的,再不濟,還有你姑媽在不是嗎?”
王牌到手,他要的只不過是雲墨辰生不如死。
沈雅顏冷笑出聲,“你心裡究竟愛雲墨辰多一點呢,還是雲凌多一點?”
雲立博雙眸眯起,略微探究的看向眼前的女人,那個曾經見到他會畏畏縮縮的女人,在做錯事情之後都會選擇繞道走的女人。
見他不說話,沈雅顏又道,“一開始,我真的覺得你愛雲墨辰多一點……”
“你想說什麼?”雲立博終而控制不住起身,耐心也跟着一點一點的用盡,眼裡迸射出一抹駭人的殺意。
她只不過是個沒頭沒腦的小丫頭,難道他們的事還能滲透麼?這個,恐怕連雲墨辰也沒想明白吧,畢竟,他對雲墨辰是那樣的寄予厚望,給他的錯覺大於懷疑。
沈雅顏相較於他,目光很快柔和下來,朝四周三三兩兩的人羣看眼,輕笑道,“千萬別在這兒動殺我的心思,國家的法律不容忽視。”
雲立博跟着她的目光掃視咖啡廳裡的衆人,發現已經有人在他身上指指點點,趕緊壓下心裡的火氣坐下。
“沈雅顏,我還真是小看了你。”他咬牙,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些防備。
沈雅顏漫不經心的回答,目光淡淡,“跟你們學的,傻子也看會了。”
“我不想和你廢話,阿哲……”顯然,他不想再和她繼續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話還未說完,透過咖啡館裡的玻璃,一道熟悉的身影閃過,沈雅顏心一橫,傾起身咬牙打斷他的話,“我想我不需要你幫忙,其實你不是在幫我,而是在幫你兒子,若是不行,我直接去找雲凌,這些年,也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
她將“兒子”兩字故意加重,爲的就是試探雲立博,雲墨辰究竟是不是他的兒子。
而這話也成功威脅到了雲立博,他在意的,一直以來都是雲凌這個兒子,只是被他隱藏得太好,整個世界都受了騙。
果然,只能雲立博的怒喝聲響起,“沈雅顏!”
吼完,發現咖啡館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身上,雲立博又氣沖沖的坐回去。
乾脆破罐子破摔,眉峰一挑,陰森森的笑道,“你猜對了,雲墨辰不是我兒子。”
沈雅顏臉色刷的一白,有一種強烈的震撼重擊着她脆弱的心臟,這個猜疑被雲立博說出來,又是另外一翻心境。
話落之餘,雲凌已經朝他們這邊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