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主!!”巫佘低沉的嗓音帶着難掩的激動之意, 急急上前便要行禮。
李斐策示意不用,只是連夜的趕路讓他的面色越發蒼白,擺手輕道:“巫佘, 跟我過來。”
巫佘領命, 隨他進入後面的密室。
“巫佘, 後面我無論說什麼, 你只要聽着就好, 不要打斷,要照我說的去做,聽到了沒有?”李斐策負手而立, 低聲說道,還能隱約感到他略微凌亂的呼吸。
“是!宮主!”雖然感覺宮主有些奇怪, 不過並沒有多想。
“巫佘聽令!”李斐策話音陡轉, 神色轉爲肅穆。
巫佘急忙跪蹲下來。
“巫佘在!”
“自今日起, 你便是天皿宮第四任宮主!自此天皿宮的興衰榮辱皆與之相關!這是宮令!”李斐策伸手遞給他一塊黑色令牌,肅聲囑道。
巫佘早已渾身僵硬, 腦中一片空白。
“還不接牌?”見他遲遲沒有動靜,李斐策厲聲喝道。
“宮主……”巫佘趕忙擡首,急急叫道。
李斐策左掌豎起,依舊保持着遞給的姿勢,不容置疑。
巫佘銀牙緊咬, 大聲說道:“是!巫佘領命!”隨即接過那沉澱的令牌, 重若千鈞。
“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問, 巫佘, 你我名爲主僕, 其實更似兄弟一般,把天皿宮交與你, 我便放心了。”李斐策長吁一口氣,頓覺一件大事已了,肩頭的重擔瞬間卸下。
“宮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何……”巫佘的黑眸盡顯擔憂,與他而言,自己又何嘗不是將他視爲親人,他一向果斷主張,這次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巫滅叛變……我一時不察被他暗算。”李斐策輕嘆出聲,緩緩而道。
“什麼!!巫滅他竟敢!我去殺了他!!”巫佘大怒,作勢要往外衝去。
“他已經被我正法了,可是,這一次卻是他贏了……恐怕我們誰都不曾想到,他居然練成了攻心掌,並且小有所成。”李斐策伸手止住了他的去勢,又拋來一記驚雷。
“什麼!!攻心掌!!宮主!怎麼會這樣!”巫佘心神巨震!江湖失傳已久的攻心掌!!看似平常,實則掌中帶毒,中毒者當時並沒反應,待到三日後發現之時,毒素早已不知不覺侵入心脈。死路一條!怪不得宮主的臉色如此蒼白,呼吸也不甚平穩,可是!這是攻心掌!這該如何是好!!
“毒已攻心,神仙難救。”淡淡拂開他的手,輕道,甚至連眉頭都沒波動一下,口氣就如談論今天有沒有雨那麼簡單。
“宮主……”巫佘大驚失色,慘聲叫道。
“誒……千萬別用那麼悲天憫人的眼神看着我,生死由命,其實我已經多活了二十多年,已經夠了……曾經想着要如何報仇雪恨如何將憎惡的人踩在腳下如何稱霸江湖甚至是君臨天下,其實現在想想,我這一生真是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在這些無意義的事情上。對了,他就趕緊放出來吧,我把自己的怨氣全部轉移到他的身上,其實說起來他也是無辜的受害者,雖然當年我孃親的死也與之相關,可是畢竟當年也是他救了我,這麼多年了,也夠了……替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安頓他,這件事便拜託你了,巫佘。”
“宮主……”巫佘的眸中似有淚光閃過,硬是忍下,狠狠點頭。
“還有……萬一我毒發身亡……所有的消息全部封閉,對外據稱我閉關修煉,尤其是杜一一,切不可讓她知道一分一毫。”想起那個明媚的笑顏,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所有點滴,雖然很短暫,但是那是唯一一個讓我、自己感受到溫暖感受到幸福的人。
“可是,宮主!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對啊!!我們可以找杜姑娘找蘇先生,他們醫術那麼高,肯定能解了你的毒的!!我現在就去找他們!”似乎是燃起了一絲希望,巫佘難抑激動。
“站住!我剛剛說的話全都沒聽見嗎!!絕對絕對不可以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李斐策怒目而向,胸膛因突然的氣怒劇烈起伏。
“宮主……”巫佘鐵拳緊攥,低聲吼道。
“有人?出去看看什麼事?”李斐策斂起神色,肅聲說道。
巫佘頷首,出了密室,見他走出,李斐策這纔不支倒地,左手緊緊的按着胸口處,額頭沁出密密麻麻的細汗,強撐氣力,盤坐,開始運功調息,片刻,才覺痛感減輕了些。
巫佘推門而入,面上帶有一絲焦灼。
“宮主!柏天贏病危!”
李斐策唰的睜開眼來,帶着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你說什麼?”
“宮中密報,皇上病危,現在派人來希望能見您……最後一面……宮主……”巫佘的眉頭皺的更緊,心裡如攪翻五味瓶般不是滋味。
袖中的鐵拳漸漸緊握,李斐策再度閤眼,輕道:“你出去吧。”
“那……來人還在等着回話。”巫佘有些遲疑的說道。
“讓他先回去吧,就說我已經知道了。”
“是!”巫佘領命。
腳步聲漸失,李斐策才緩緩睜開鳳眸,帶着一絲悲傷。
“誰??”一一剛躺下,便感覺門外幾聲輕微的聲響,低聲問道。
回答她的是一片靜謐。
心下不安,還是起身看一下比較好,掖好幸澤的被角,一一躡手躡腳的打開門,沒人?難道是幻聽?
搖頭,算了,估計是自己聽錯了。
正欲關門,卻猛的被暗處躥出來的黑影按住,驚得她險些大叫起來。
額……好像很面熟啊,上次來通知她的那個藍霄大內高手,他怎麼在這?
“一一姑娘!太子爺身中劇毒!命在旦夕!現在只有你能救他,請您救救殿下!”
“什麼!!怎麼回事!”一一慌得六神無主,妖孽不是武功深不可測麼,怎麼會受傷!!
“情況緊急,還請一一姑娘速速跟我前去,路上詳談。”
“好!我準備一下,即刻起身!對了,我叫上墨漓一起。”一一猛拍腦袋,大悟道。
“蘇先生那邊在下已經先行通知了,他讓我們即刻趕路,他隨後趕來!”來人神色焦急,看樣子妖孽的情況很危急。
“好!我們現在就走!”
“砰——”轉身欲走的一一猛的被人擊中後頸,眼前一黑,失了知覺。
嗖——黑影遁空而行,立時無影。
“宮主……”巫佘推門而入,密室早已沒了人影,心中瞭然。
“皇上,徐將軍在殿外等候。”
“快讓他進來!快幫朕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妥,快看看!”柏天贏急急坐起,神色帶着一絲惶恐和緊張。
“皇上……只徐將軍一人……太子殿下並沒有隨他過來……”
“沒有……來……”欣喜的神色立時無影,無力的靠在榻上,喃喃說道,他到這個時候都還是不想原諒他嗎?策兒……
“皇上,您別難過,興許是太子殿下有事,說不定等會就自己來了。”老太監輕聲安慰道。
柏天贏緩緩搖頭,深嘆出聲。
“徐鵬,他怎麼說與你的?”柏天贏低垂着首,輕聲問道。
沒有聽到回答。
“徐鵬!你好大的膽子……策兒……策兒……你來了……”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形立在殿下,柏天贏欣喜至極。
“哧——看樣子你還不錯,還能活夠久的……我先走了。”李斐策依舊沒好臉色,轉身欲走。
“策兒……別走……策兒……我真的時日無多了……策兒……我現在唯一的願望便是能求得你的原諒,能好好看看你……”柏天贏老淚縱痕,無力的趴在榻上,纔多說兩句,便氣喘不已。
李斐策停下腳步,蹙起眉頭。
“策兒……咳咳……我虧欠你的恐怕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但是我真的希望在我臨死之前能得到你的原諒,這樣,我才能安心的去見嵐兒……”見他停住,柏天贏才安下心。
“策兒……你能原諒我嗎……”擡首望向他的方向,無神的雙目中隱含期待。
依然負手而立,沒有做聲。
“策兒……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語,背上突然感到一陣溫暖的氣流滲入,李斐策快步近前,驅動自己的內力替他醫治。
“策兒……”柏天贏艱難的仰起頭,望向他。
“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嚴重?”李斐策擰緊眉頭,粗探之下便知他已病入膏肓,確如他之言,時日無多,怎麼會怎樣?明明上次見到還好好的?
“人老了,到時候了,也是時候下去陪陪你孃親了,這麼多年,讓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已經夠委屈了……策兒……你能原諒父皇了嗎?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一抹刺眼的豔紅冒出嘴角,被他迅速抹去。
“別說話了,我讓御醫過來。”
“別……我只想這剩下的時間能跟你在一起,好好看看你……孩子,我知道我從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甚至連累你受盡苦楚,歷盡艱辛……有生之年,我能再次見到你,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我已經很知足了……孩子,父皇大限將至,卻從來沒有爲你做過什麼……咳咳……但是我早已立下遺詔……”
“不必了,這些我都不需要,曾經我確實想過要報仇雪恨,要將你的江山奪下,可是時過境遷,我早已頓悟,這些於我而言沒有絲毫意義,還是自由自在的比較適合我。別說話了,歇會吧。”輕輕扶他躺下,李斐策輕聲說道。
“策兒……可是我……”柏天贏聽他如此一說,心思雜陳,本以爲這將是補償的最好方式,孰料他居然不喜宮廷王室,這……難道說只有那個女人才是策兒最想要的?
“我要的你給不了……”輕嘆一聲,李斐策呢喃出聲。
柏天贏見他落寞的神情,心內疼惜不已,策兒,不論父皇做什麼,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你能快樂。
“策兒……既然如此,父皇不再勉強於你,你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只是……爲人父母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兒成家立室,子孫滿堂……恐怕我是看不到了……”柏天贏哀慟的閉上眼,話音蕭索。
李斐策神情微動,沉默無語。
“策兒……我恐怕連你娶妻成親都無法看到……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牽扯着李斐策內心的柔軟。
“策兒……我的策兒……過去的都過去了……你父皇也痛苦了這麼多年……好孩子……你就原諒他吧……”耳邊彷彿傳來一聲溫柔的女聲,像是孃親的聲音。孃親~~連你也不想再怨怪他了嗎?連你也原諒了嗎?
“你安心養病便好,想看我成親還不簡單,只要你相中的,你做主吧,快躺下休息。”見他這副模樣,心裡便脹脹的難受,這一輩子我活在了對你的怨恨中,現在便做一件讓你舒心的事吧,這樣你便也能安心了。其實於我而言,如果不是她,任娶誰都是一樣的……
“此話當真……策兒!!”柏天贏大喜,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李斐策輕輕點頭,替他蓋好錦被。
“策兒!你這是……原諒我了……”緊緊攥着他的手,柏天贏的心如同飄在了半空中。
李斐策黑線,再次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我的策兒!我的策兒!咳咳……父皇一定帶你找一個好人家的女兒,一定要讓你得到幸福……一定要……”柏天贏興奮的自語,不時望向身旁的李斐策,頓覺所有的病痛全然消失不見,自己渾身舒暢的想要大叫!
李斐策無語的看着年紀一大把的九五至尊,一副興奮的如孩童般的模樣。面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輕勾的嘴角早就暴露了他此刻也很愉快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