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詩儀並沒有死。
十二年前,她走投無路,被強盜凌;辱,等風靖寒趕到時,只剩下快被焚燒殆盡的幽井閣和一臉滿足的強盜。
拍賣會時,她曾受我邀請,參與拍賣會的全場舞蹈。我本以爲是我的熱情和誠意打動了她,原來,她是風靖寒的妹妹,自然會幫着嘯風山莊。
“那日我身遭變故,是袁前輩救了我。”白秋新簡單的敘述着。
她失了清白,中了蛇毒,又被大火毀了容貌,奄奄一息。
是楊子炎的師父——袁之修救了她。
傳說他是一名神醫,從他的徒弟楊子炎就可看出。至於袁神醫爲何會出現在現場,這是個問題。
袁神醫治好了她臉上被火燒傷的肌膚,卻再不復從前杜詩儀的花容月貌,只得如今毫不驚豔的白秋新。
楊子炎的師父擅長解毒,杜詩儀所中蛇毒被化去,還留下一瓶解藥給她。所以,許孜默受傷那次,白秋新拿出解藥救了他。
冥冥之中自有註定不是嗎?
杜詩儀因風靖寒而死,她的死因,那個神秘人告訴了許孜默,也許還帶着細節誇大。
那個神秘人,就是暗中教許孜默武術之人。
所以,因爲杜詩儀,許孜默恨風靖寒,我,則成了那個報復風靖寒的工具而已。
那麼問題來了,那個神秘人是誰?
那麼問題來了,祁冥逸和風靖寒又是怎麼回事?
“哎,老夫思慮欠妥,本是體念你年紀輕輕遭此變故,怕是以後都要抑鬱度日。才特意讓季丫頭來此,可你太讓爲師失望了。”慕容大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盯着風靖寒。
爲了不讓他抑鬱度日,就要犧牲我嗎?這下風靖寒比往日更加陰沉,我也快要抑鬱度日了。
慕容清風向我揮了揮手:“來,季丫頭,到老夫這邊來。”
我想此刻我定是最狼狽的一個人。
方纔情緒失控大哭,又聲淚俱下的控訴風靖寒、祁冥逸的所作所爲,如今大家都冷靜下來,杜詩儀也憑空出現,顯得我有些搞笑了。
我有些賭氣的沒動。
慕容清風並不生氣,朝着袁神醫道:“袁兄,快幫季丫頭瞧瞧,若這世間還有一人可解此毒,也只能是你了。”
袁神醫面色和善,與楊子炎一樣。他微微笑道,我有些忐忑的走過去。
他認真的把脈,若有所思,又面色嚴肅盯着許孜默:“這寒冰草十分稀有,狠毒異常,是誰將此毒教授於你?”
許孜默冷哼一聲,轉開了頭。袁神醫嘆口氣:“想來,也只有那人了吧,這麼多年了沒想到他還是沒放下,也是一段孽緣。”
“前輩,她的毒可還能解?”風靖寒上前,有些焦急的問。
袁神醫捋捋鬍子:“寒冰草之毒本只能以下毒人之融血爲藥引方可化去。如今她體內有了蛇毒,兩毒相剋,寒冰草便失了藥性。”
楊子炎有些詫異:“可如今不知爲何,季姑娘體內之毒有了變象。”
袁神醫點點頭:“寒冰草之毒變弱想來和溫泉有關。而蛇毒嘛……。”
他低頭思索,又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看着不遠處的祁冥逸:“她體內的蛇毒可是你給的?”
祁冥逸點點頭。
“你又是如何想到這個法子?”袁神醫問道。
祁冥逸頓了一下,方纔開口說道:“我師父告知我的。”
袁神醫冷哼一聲:“果真是他。”
他又對祁冥逸說道:“年輕人,過來我看看。”
我只看到祁冥逸快速的望了望我,半天才心不甘的走過來。
袁神醫手搭在他脈上許久,忽然臉色一變,詫異的看着他:“你的母親是誰?”
祁冥逸曾對我說過她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便死了。祁冥逸搖搖頭。
“世上有此體質的,我只知她一人。”袁神醫面色嚴肅,看了慕容清風一眼。
慕容清風會意的點點頭。
袁神醫嘆道:“當年我師兄妹三人一同學藝,我擅長醫道,師兄擅長製毒,而師妹毒醫均有涉獵,且體質特殊,能聽蛇語,不懼蟲蛇之毒。”
袁神醫看了看祁冥逸:“你師父是誰?”
祁冥逸面色微冷:“我從未見過他面目,只知他眉間三分處有一顆黑痣。”
袁神醫點點頭,目光移向了一側微微有些愣住的楊子炎,輕嘆口氣。慕容清風也微微嘆口氣:“世事難料,造化弄人啊。”
你們倆不要賣關子了,快說啊。
袁神醫站起身來,朝着我說道:“丫頭,也算你有緣,這兩種毒我師妹去世前,也曾摸出了一些眉目。明日開始,我便爲你祛毒治療。”
聞言,我欣喜的睜圓了眼。
只見許孜然走上來:“既是要祛毒,還請二位前輩與白姑娘在客棧歇下,黃掌櫃,去準備三間上房。”
黃青聽話的出了去。
“你們也都散了吧,我與季丫頭說幾句話。”慕容大叔對着周圍之人說道。
我不想聽。
但爲了解毒,只能忍一忍,於是我極不情願的留下。
風靖寒也未出去,目色深沉的盯着我。等到周圍人都出去了,慕容清風纔不懷好意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風靖寒。
“丫頭,受委屈了吧。”慕容清風狀似慈祥的看着我。
我扁着嘴,不想和他說話。
“丫頭,你若不嫌棄,我收你爲義女吧,以後若有人敢欺負你,老夫定不饒他。”慕容清風義正嚴辭的說道,還若有若無的看了風靖寒一眼。
要是以往,我定是感動莫名,可自從我看清楚他就是一個逗比後,我已無甚感覺。
我搖搖頭。
慕容大叔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爲何?”
“我若同意,接下來你定會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決定把你許配給……。”我纔不上他的當。
他愣住,繼而大笑一聲:“你這腦袋瓜子想得還真多,好吧,我也騙不到你。”
“慕容大叔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要出去了。
慕容大叔看了一眼我旁邊的風靖寒,微微嘆口氣:“我這徒兒雖說爲人沉悶無趣,可老夫看得出來他對你用情至深,一旦認定了你便不會再動搖。你難道忍心看他孤獨終老?”
“忍心!”我斬釘截鐵,看也不看風靖寒一眼。
慕容大叔被我一句話嗌住,頓了好久都沒說話。
“難不成你喜歡方纔那書生?不對,他是西夏皇子。”隔了一會兒,慕容大叔又緩緩開口。
我看着身旁的風靖寒,他也正盯着我,臉色異常嚴肅。
我點點頭。
慕容大叔輕嘆口氣,似乎也是無可奈何。
“季丫頭,我這徒弟雖穩重老成,可一遇上你的事便失了分寸。”言罷還鄙視的看了一眼風靖寒。
“但依老夫看,那書生定也不簡單,遇事沉着處事有條不紊,天生便是皇子的氣度。”慕容大叔語氣嚴肅的細細分析道。
確實,許孜然給我的印象從來都是寧靜安詳,彷佛周圍發生的所有事都影響不到他。
“何況。”慕容大叔面帶一絲憂慮:“他與許孜默關係如此親近,他弟弟這般下毒害你,難道他會毫不知情?”
我忽然愣住,雖然我並不相信孜然會是這樣的人,可我卻一點也不瞭解他,他的身世,他的才華,他曾經的種種。
我的很多事,他似乎早就知道,只是等我提起後他才簡單的一句帶過。他察人觀色十分厲害,只是大多數時候並未表現出來而已。
我忽然有些恐慌,卻說不出是爲什麼。
“哎,也罷,年輕人的事我也不想過多幹涉,隨你們去吧。”他搖搖頭,站起身來,臨出門前還瞪了風靖寒一眼。
屋裡只剩下我和風靖寒兩人,也許是方纔問及是否喜歡許孜然時我點了頭,此時的風靖寒表情冰冷異常,屋裡氣氛凝固的可怕。
我轉過身,準備出門去,卻被他一把拉住。
“你喜歡他?”他的語氣冷厲,似乎還帶着一絲絕望。
“你想不想聽一個笑話?”我看着他,面帶笑意。
他愣。
“這幾日,嘯風山莊忙着籌備大哥的婚事,只是呀,這新娘,從季姑娘換成了紫煙姑娘。”我面無表情的複述着當初楊子馨講給我的笑話。
“這個笑話是別人講給我的,你說好不好笑?”我說的輕鬆,可我笑不出來。
“我答應了她,若她有孕,我便娶她。”他低着聲,有些嘆惋,無可奈何。
“所以你們兩如今夫妻恩愛,又爲何要來找我?”這是我早已知道的事實,可聽他說起來卻還是很難受。
“我並未娶她。”風靖寒冷着臉,許久才說道。
“她懷了你孩子,你卻不願娶她,真是薄情。”我冷笑。
“她在有孕後,偷偷吃了墮胎之藥要置你於死地。只是那時我着急找你,疏忽了此事。”他語氣冷澀,又有些咬牙切齒。
呵。
風靖寒忍心殺掉自己的孩子,着實冷血。可林紫煙竟能親手殺掉自己肚中的孩子,着實讓我佩服。
一個個都這麼陰險毒辣,太可怕了。
我低頭苦笑,可如今我已不願再去想從前的事。
“風靖寒,其實有無數個瞬間我都在想,要是你能在我身邊就好了,可我還是一個人熬過了所有這些時刻。”
聽聞林紫煙懷孕那日、被關在幽井閣那夜、被獵人拖入房內的時候、得知中毒的時候、被殺手。的時候我都希望他會來救我。
可事實上……
他看着我,冷漠的神情配着略微僵硬的臉龐,眼中是深不見底的幽邃,帶着化不開的憂傷。
“雨寒……”他忽然擁我入懷,手輕輕置於我背,又像是怕我走掉似的忽然收力。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好半響他纔開口繼續說道,語氣裡滿是自責和心疼。
“如今你纔出現,可我不需要了。”我有些難受,聲音喑啞。
“我不會再放你離開。”風靖寒箍着我,手臂施力,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孜然一直陪在我身邊,是他安慰我,所以…”我不會離開他。
抱住我的風靖寒忽然一僵。
“如今我與許孜然已成親,再也沒有季雨寒,請叫我許夫人。”事已成定局,又能爲之奈何。
他手扶住我肩,低下頭來看着我,霸道而又強勢:“季雨寒,你是我妻,我不會讓你與別人成親。”
“沒有誰註定是誰的,我扔了戒指,當了匕首,與你的最後交集也沒有了,又何苦強求?”
當時的我,在一個個夜裡,守着最後一點期盼,卻只能看着耐心一點點被磨盡,一點點化作最深的傷痛。
他自袖裡摸出一個盒子遞給我,打開來看。我瞪圓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盒裡是兩枚戒指,我親自去玉品閣打造的戒指,半圓的心形,鑲嵌着兩顆藍寶石。
一枚被我扔進池塘,一枚被我賣給了玉品閣,此刻都好好的躺在盒子裡。
這不是風靖寒複製的戒指,因爲拿到後我曾在指環內側刻了兩個字母,我和他名字拼音的首字母。
是他找回了它們。
我當掉的匕首,正好好的置於他腰間。
很諷刺不是嗎?
物是人非。
我怔怔的看着他手裡的盒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雨寒。”門口有人叫我。
我擡頭,許孜然正站在那,有些落寞的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