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離金刀門不知多少萬里的另一處山地上,這裡高高聳立着數座山峰,其中一座山峰尤爲突出,獨領衆山,好似一把插天利劍,刺破雲霄,直接穿透雲層,躲過滔天大雨。
在山頂上,陽光明媚,晴空如洗,與山下景象完全不同。如果拉近了看,又會發現更奇特之處。此山半山腰以上,多人工開鑿痕跡,泥土稀鬆,不長植被,巨石堆疊,巨木橫陳,不知以何種沙石澆築,似是將本來矮小的山峰,硬生生鑄造成如今模樣。
再往上,各種小木屋和山洞鱗次櫛比,隱約有煙火氣息飄出,被雨水溶解,鍋碗瓢盆叮噹作響,傳遍山野。
此山盤繞一條石板路,如蛟龍破雲,直追雲上,卻在雲層前止步。這裡一座大殿矗立正中,將雲上雲下徹底隔離,使得天上地下互不干擾。
世人對此山知之甚少,因爲方圓萬里內的村落,居民早已經人去樓空,又或者屍骨遍地,尋常人根本不敢深入進來,也就沒有人知道,曾經的匪徒窩點極樂山,早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天,快要傍晚的時候,兩個淋溼的身影跪在大殿前,許久不敢擡起頭來。就算大雨如簾,遮住兩人體貌,但還是能隱約認出,這二人正是多日前,從金刀門山頂逃走的常開和趙長老。
趙長老心中不滿,自己怎麼說也是前來投誠的,現在卻像階下囚一般跪在人家大殿前,這叫個什麼事兒。
不滿歸不滿,他卻不敢真就鬧騰,旁邊的常開實力五階巔峰,這會兒不也慫得渾身顫抖,等待所謂極樂山主的責罰,自己一個打折扣的五階,還是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了。
他的頭頂上,所有的長髮都已掉落,頭上表皮也還留着被灼燒過得痕跡,整個人看起來不倫不類的,來極樂山的途中被不少人笑話,氣得他一連出手,屠殺了幾個村子。
常開悄悄給他說,讓他不要擔心,山主本事通天,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到時候給他換上一張新皮就好。
趙長老雖然對此等手段感到着實驚異,卻也暗中竊喜,覺得投誠極樂山還是個不錯的選擇。
登山時,他就不停得打量整座山峰,對極樂山鬼斧神工地建造本領吃驚不已,能夠把一座平凡的小山,拔升到突破雲層的高度,這可不是凡人的手段,對極樂山主也更加感興趣。
“進來吧”
兩人跪候許久,大殿內終於有聲音緩緩傳出。
趙長老起身,跟在常開身後,小步走入。只見殿中金碧輝煌,除地板是純粹的青石鋪就,其他事物全都塗上一層金粉,也或者本就是金子打造,總之奢華至極。
此外最引人注目的,是殿頂上幾塊發光的巨大水晶,整個大殿不以明火照亮,反以奇石點燈,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趙長老不由看呆,一時間沒注意到,殿中高位上坐着一個年約二三十歲的似男似女的年輕人,一身華麗長袍,臉上露出陰柔,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他。
“啓稟山主,此次攻取金刀門損失慘重,常開有罪,還請責罰”
常開跪地一拜,伏身不起,聲音顫抖着說道。
趙長老一下反應過來,暗罵自己愚蠢,怎麼被這外物影響到心神,也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不曾擡頭向上看去。
“一百多個一流高手就這麼沒了?”
極樂山主聲音不怒自威,卻聲音怪異,若說是男子的聲音,反倒略有尖銳,若說是女子的聲音,則又是幾分的粗豪,讓人聽來,只覺皮毛聳立,冷汗直流。
“稟山主,此次攻取金刀門,利用青雲城主搭線,趁其弟子外派,而內部空虛之時發難,打了金刀門一個措手不及,一路攻至金刀門大殿中,將其餘留的人全都擊敗,已經取得全勝。”
常開連忙將具體情況說出,生怕晚了一步就命喪當場。
“誰知關鍵時候殺出一個妖孽來,將極樂山的弟子屠戮殆盡,並且以三階的實力和我相爭,與我鬥得難分難解,不分上下,甚至用詭異的暗器將我打傷,讓我的氣血之力在無形中流失,很難恢復”
常開說完,從懷中摸出一把木製飛刀,跪着上前幾步,呈遞出去,自始至終不敢擡起頭來。
“哦?”
極樂山主聲音疑惑出聲,像個嬌滴滴地女子般,臉上竟然露出嫵媚之色,顯是覺得不可思議。
趙長老眼睛微瞟,看到這一幕,眼皮驟然一跳,覺得上方坐着的人非男非女,怪異至極,一時心臟狂跳,汗水如雨,身子更加低伏,不敢造次。
極樂山主探出右手,一把捏在常開的脖子上,將他提了起來,眼中散出幽幽綠芒,將常開渾身上下里裡外外看了個遍。
在他綠芒盈盈的眼中,常開的身體彷彿透明,體內氣血沿着經脈奔涌,散出強大的氣血之力,每當運行一個周天後,便有細微的能量滲出,緩慢滋養着常開的肉身。
其中部分能量似有不足,只在血肉中稍一停留,便很快閃爍不明,突然消失掉,氣血之力無形消散。
常開呼吸不暢,在空中掙扎不停,臉色逐漸蒼白,手腳開始無力,一副要窒息而亡的樣子。
趙長老呼吸一頓,暗道糟糕,極樂山主陰陽怪氣,喜怒無常,別說幫自己換張頭皮,能否保住性命都是兩說,想着要不要立馬轉身逃走。
卻聽常開摔落地上的聲音,正大口喘着粗氣,口齒不清地謝過上方之人的不殺之恩。
極樂山伸手奪過飛刀,拿到眼前細細打量,覺得此刀平凡至極,看不出任何奇特。
他眉頭皺起,手上微微用力,心中倒是一驚,這木製的飛刀堅固異常,不知是什麼材料製成,任他使力,不見半絲裂痕。
他突然擡手,此刀飛出,穿透常開的身子,再次飛回他的手上,只見刀身上血紅光芒閃現,將鮮血吞噬乾淨,隨後恢復正常。
而常開的氣血之力,隨着傷口的血流出後,慢慢減少着,雖然並不太多, 卻是難以恢復。
常開忍痛,在傷口四周連點數下,又從懷中摸出藥粉灑在上面,將血止住,退回到趙長來身邊,低伏在地,瑟瑟發抖。
“這刀確實奇怪”
極樂山主輕聲喃喃,似是自言自語。
“稟極樂山主,此刀一共七把,剩餘六把在一個叫朱魚的毛頭小子身上,山主若是喜歡,老夫願爲鞍馬,爲山主奪來剩餘飛刀”
趙長老抓緊時機,道明善意,既然座位上的人沒有殺意,那麼自己就應該把握住機會表現一番,這樣才能在極樂山住下,有個體面身份。
他順便又把那日朱魚身上的諸般變化情形復說一通,難免添油加醋,想要賣弄一番。
“你是何人”
極樂山主聲音尖銳,卻毫不在意地問道。
“稟山主,他是金刀門的趙長老,也是我們在金刀門的線人,此次攻打金刀門,多虧他鼎力相助,重傷孫雲海,雖然金刀門沒有被拿下,可也因此元氣大傷,若起兵再次攻打金刀門,以趙長老對金刀門的熟悉,必能徹底將金刀門拿下”
常開連忙解釋道,將趙長老的價值陳述清楚,好讓山主能夠考慮一二,留下趙長老,畢竟他與趙長老還是有幾分交情的。
極樂山主沉吟,似是想到什麼趣事兒,當着兩人的面偷笑出聲,不知常開所言,又聽進去幾分。
趙長老心想對方是不是腦子也不太正常,怎地說着事情還能跑神,如此無所顧忌地嗤笑,確定吃過藥了嗎?當然他也只在心中嘀咕,不敢說出口。
極樂山主驀地打住,神色換做陰冷,對着兩人說道,
“既然趙長老叛投到我山,那就任下峰主事吧,至於攻打金刀門之事,暫且作罷”
“前日傳來消息,說是青雲城中突然浮出許多千年棺槨,內中詭異屬實難測,你們稍作休整,翌日出發,帶人前去查探,不妨收來幾具棺槨,以做研究”
極樂山主交代完事宜,大手一揮,讓兩人退下,自己則轉身走入後殿中,來到一處石室前。
他徑直走進去,手在旁邊的柱子上輕輕按下,整個石室直接飛也似地向上升去,只在瞬間就突破雲層,衝出雷雨,到達陽光明媚的山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