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震動,萬物扶搖。
永夜極長,白晝極短。
滾滾紅塵哪隻滄海一慄。
還未落地之前,我喜歡浮在半空中,看世間比戲本子還要精彩萬分的浮生百態。在這百態之中,有旖旎的南灣舊夢,也有香豔的孤村野嫂。無論是什麼,佐不過是世人離離合合,哭哭笑笑,瘋瘋癲癲。
偶爾,我會藉着風,動用自己那微乎其微的靈力飄向想去的地方,看感興趣的雞毛蒜皮。不過大多數時間,我卻只喜歡藏在石縫裡睡覺。
沒錯,我就是萬千浮華里一顆普通的灰塵。
這天,天地一片茫茫的白,雪花如棉絮一般,帶着寒氣鋪天蓋地。
我從石縫中醒來,身子不由控制的搖晃到一片威嚴的殿宇之中,我落到了一張軟軟的錦榻之上。
被褥真是又軟又香又滑,是個睡覺的好地方,我卻驀然感覺有些冷。
要知道,一顆灰塵,是絕不可能有感覺的。
寒冷之下封凍思緒,我考慮不了那麼多,奮力地掀開薄被,握住了一坨柔軟又溫暖的東西,安然睡下。
“哇——!”
不知睡了多久,一聲孩童的啼哭將我弄醒。
我眯了眯眼,好傢伙,錦榻邊霎時圍滿了一羣帶刀的侍衛。那些侍衛面面相覷,眼光直直盯着我。
我在心中譏嘲自己,這些凡人怎麼可能注意得到一顆灰塵?
想想,真是太大意了。
“妖女,還不將手放下!”看他穿戴,大概是這羣侍衛裡領頭的。
雖不知他說的是誰,我還是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
“哇——!”我開心地躍起。
沒想到睡一覺就能修得肉身,真是恨不得在全天下拼了老命妄想修真成仙的凡夫俗子面前現上一現!
可惜,還沒樂得兩下子,一把利刃便架上我的脖子,制止了我豪邁地笑聲。
“不得放肆!”領頭的侍衛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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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小哥哥做什麼這麼兇?我走便是。”我摸了摸銳利的刀面兒,拍了拍手,瀟灑不留名,轉身就走。
一團肉肉的小手卻死死揪住我的衣襬,眼角還掛着淚珠兒,大病初癒的樣子,卻仍是甕聲甕氣道:“你這妖女,輕薄了小王就想跑?”
我尋着話音兒瞧了過去,嫩得出水的小臉兒一本正經的蹙眉將我望着,話裡透着化不開的奶味兒。我頓時來了興致,想逗他一逗,便俯身蹲在他身側:“說說看,我怎麼輕薄你了?”
肉糰子臉抹了一把眼淚,指了指自己的褲襠:“你摸了我這裡。”
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敢情是演的是哪出孤村哪出嫂啊!
肉糰子臉氣鼓鼓地望着我:“本小王給你兩個選擇,做我的丫鬟,或者做我王弟的乳孃……”他頓了頓,又望了望我的胸部,改了口:“乳孃就算了,還是做丫鬟吧。”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看自己胸前那一馬平川大好河山,頓時氣極,想起南灣那打夫君的兇悍婆娘模樣,便學着她架着膀子起身,一拳打在自稱小王的小王八蛋的肉臉上:“喲呵!你的侍衛們各個一身腱子肉,要輕薄也輕薄他們,姑奶奶纔沒那興致輕薄你!褲兜裡揣倆鵪鶉蛋,你還冒充起打獵的!個小烏龜,看老孃不打死你!這一拳當是給你的教訓。哼!山水不相逢,就此別過!”
小烏龜愣住,默默將摸向嘴巴的肉手攤開,一截斷牙和着血猙獰地躺在他手心。怕是從小錦衣玉食沒見過這潑皮無賴的陣仗,小烏龜嘴一咧哭了出來,露出一顆被我一拳打斷的門牙。
正當我爲自己的力道自鳴得意之時,小烏龜卻冷不防地拍了拍牀榻,氣急敗壞嚷嚷:“弄死她!”
侍衛們跟開了閘的瘋狗一般蜂擁而上,十數把兵器晃得我眼前一花。
這奶娃娃如此果決的江湖追殺令,簡直快要逼得我哭出血淚。剛有肉身,總不至於立馬被這羣腱子肉剁成肉泥吧!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我一躍翻出窗外,邊跑邊衝那小烏龜喊:“鳥毛沒長全就想殺人!還妄想誅我這個仙!你這個滿手鮮血的小烏龜……”一回頭,竟然看他嘴角彎了彎,眼睛也抿成兩彎月半彎,另一隻小肉手裡捏着我的一角衣料。
我斜眼一撇,好小子,竟然扯爛我兜胸的小衣!
狗崽子,一定是在嘲笑我。
本想尋件輕薄的花布頭子擋擋胸前一角外露的風光,無奈腱子肉們緊追不捨,我不得不奪命而逃。
跑着跑着,身子越來越輕,難不成腳底有風火輪?
我低頭一看差點沒暈過去。
風火輪是肯定沒有的,倒是地上有羣和老鼠一般大小的腱子肉們,成羣結隊的仰望越來越靠近星宿的……我。
我,大概昇天了,吧。
《虞峭傳》雲起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