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府和蘇府一向走得很近,蘇念語曾經聽斯文俊逸的父親說過,他與汪旋的父親汪都司是在進京趕考的路上相識,又相互覺得對方人品不錯,從而結成了兄弟之交。
二人感情自然不在話下,只要一有空閒,便會相約着喝喝茶下下棋,汪都司只有一個正妻,並無其他通房姨娘,在三妻四妾十分盛行的當下能保持只有一名妻室,自是相當不容易的。
就因爲如此,又和他本身偏愛女兒的緣故,汪旋便成了他的寶貝疙瘩,一旦與她的父親蘇然相聚,總會帶上汪旋一同前去。
即便是汪都司和夫人偶爾有應酬在身,需要離家一日半日的,他亦是經常把小汪旋託付給蘇府幫忙照看,說是讓她一人在府中不放心,若是送到好友家裡來,定能得到好的照顧,還有蘇念語這個小玩伴陪着她,纔不至於讓她感到無聊。
爲此,她和汪旋之間的友誼自是十分堅固的。
縱然關於她的傳言滿天飛,汪旋依然不避嫌地來找她玩,來蘇府倒是來得越發勤快,兩人要好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她的父親。
當年的小丫頭片子汪旋,喜歡的人正是那內斂俊逸的翰林院學士蘇然!
所以纔有了此刻汪旋兩眼希翼望她,問了她的父親到底有沒有送她小東西的事兒。
汪旋在信任的人跟前十分坦率,她對父親的情意。蘇念語也是有所察覺的,那日她問了她,得到了汪旋痛快的肯定答案。
她卻是還沒調整好接受一名只比她大了兩歲的小繼母。想着汪旋若真成了父親的繼室,她便一躍成爲了她的母親,原本是汪旋汪旋的喊,以後卻要改口喊母親,這輩分一下子就差了個天南地北,委實是個不小的問題。
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她的父親拿主意。她雖老大不樂意,卻沒少跟父親旁敲側擊的,得出的結論卻不大樂觀。
蘇念語斜了汪旋一眼:“你又不是不知我爹爹的意思。何必一直念着他?再者,你在他的眼中,就好比他的另一個女兒一般,他和你的父親又是陳年好友。他怎麼可能會動不該有的念頭?身爲翰林院學士。更加註重禮義廉恥方面,首先他就過不了他的那一關。”
汪旋爲此也沒少頭疼,可又是個死心眼的姑娘,人家是不敢要,她卻是偏要;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不去想要嫁個什麼樣的書香門第、門當戶對的俊俏公子,偏偏就一心念着女兒快要和她一般大的蘇大學士。
她自然也是怨氣多多:“我一個姑娘家都不在乎這些,他一個大男人還想這些做什麼!”
蘇念語還能說什麼?
一個是她的父親。一個是她的好友,性子倒是一個比一個還倔。她作爲夾在中間的那人兒,雖沒表現出來,卻是最爲難的。
想了想,她還是多勸了汪旋一句:“汪旋,你已經十六了,若再不嫁人馬上就要變成老姑娘了,你自己想想你的婚事都把汪叔叔汪嬸嬸給急成了什麼樣,再拖下去,只怕討不到半點好處的。”
汪旋卻道:“嫁不出去了纔好,年紀大了,便沒人要了,到時候母親和爹爹肯定都是巴不得有人娶了我,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纏蘇然去。”
蘇念語聽汪旋這麼一說,便知道自己又是白費了口舌,也不再勸她,只是瞪了瞪她:“我爹爹的名字是你可以直接叫的嗎?總歸你也得同我稱呼你爹爹爲汪叔叔一般,你也得喚一聲叔叔來。”
汪旋偏不聽她的,笑道:“我就不叫他叔叔,不讓我喊他名字也行,我就喊他蘇大哥。”
“那不成,”蘇念語一本正經地否決,“我爹爹成了你大哥,那我不就得喚你姑姑了,你倒想得美!”
“你喚我姑姑我還不願意呢,把姑娘我這如花的年紀生生叫老了,不如你叫我聲母親聽聽!”
“……”
汪旋不似平常的大家閨秀,一提到男子就臉紅,否則也不會次次都把她的父親蘇然掛在嘴巴;外表看着倒是嬌嫩非常,笑起來的時候雙眸還彎彎的,十分甜美,偏偏生就了厚臉皮,甩起嘴皮子來更是厲害。
這不,聊到一起沒一會,便厚着臉皮要蘇念語喚她母親,委實讓蘇念語又是氣又是想笑。
方纔撲鬧在一起,余光中竟見假山附近又晃過了一片彩霞一般的裙角,着實讓蘇念語一個激靈警惕了起來。
那人會是誰?又是什麼時候纔到的?是否聽到了她和汪旋所談的那些話?
若是聽到了,那可不是小事。
一個未出閣的小姐竟戀慕着有妾室有兒女的男
以愛之名,終身囚禁無彈窗
子,即便身份不低,那也是會遭了笑話的;若是一被傳出去,只怕汪旋的名聲便都要毀了。
便給還在笑鬧着的汪旋一個眼色。
汪旋得了訊號,目光頻頻掃向假山之後,卻是半個人影都看不着。
索性和蘇念語一人一邊,慢慢往假山靠近,靠近,再靠近……
待看到了那停留在假山之後的那片裙角,汪旋忽地喝了一聲:“誰?到底是何人躲在假山之後?”
如此喝着,卻是和蘇念語手腳俐落地轉到了假山之後,抓住了那人的細碗,只聽得那人一個驚叫,差點哭將出來:“啊……是我,靜若。”
二人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已經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少女,竟是潘靜若。
忙放開了她。
汪旋見來的人亦是好友,臉上的警惕之色倒是鬆懈了許多,笑道:“我還以爲是誰鬼鬼祟祟地躲在假山之後呢,倒是嚇了我一遭。”
蘇念語沒表態,出於對汪旋的瞭解,她倒是聽出了她話中的推敲之意,也不知潘靜若聽出來了沒有。
潘靜若緩了緩神色,大抵是被嚇得狠了,臉色還是略微發白,她抿脣柔聲道:“我擔心蘇大姑娘,便尋思着回頭來看看她,若有什麼幫得上的地方就更好了。”
又看了汪旋一眼,才道:“我才走至假山這裡朝亭子那邊望了望,一回頭你們二人便衝了出來,把我嚇了好大一跳,到現在心裡還怦怦跳的。”
話中倒是把她爲何出現在這裡給解釋了個清楚。
言外之意是她在這裡純屬是巧合,她並非是躲在假山之後,換言之,便是她對她們二人在這裡一無所知,也無關乎聽到了什麼。
汪旋聽她這麼一說,又想着平日裡潘靜若的爲人,覺得她應不會說謊,便信了她。
心裡的那塊石頭這才落了地,又笑着打趣了她幾句,方纔緊張的氣氛又變得輕鬆了起來。
本是想去了池水那邊與其他閨秀匯合,畢竟汪旋作爲主人家,離開得太久着實不好,顯得禮數不周,潘靜若卻是猶豫了一番,婉言拒絕了。
汪旋看着潘靜若眉目含春,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就連笑容都顯得有些曖.昧:“嘖嘖,我知道了靜若的心思了……”
“萬不能說出來。”
潘靜若這會兒倒是反應極快,見到汪旋的笑容,卻是一張粉臉騰地紅了。
眼見着汪旋就要說出她的心思,她一急,羞惱地上前欲捂了汪旋的嘴,汪旋卻是溜得十分快,笑得很是快意。
兩人好容易才停將了下來,在潘靜若含羞帶澀的眼神默認下,汪旋這才說給了蘇念語聽:“其實今日並不止我們這邊熱鬧,我是當了此次宴會的主人不假,今日的汪府卻不止我一個主辦的。我那自詡風.流倜.儻的二哥汪翰,聽說我定在今日辦了宴會,便也生了辦一場風.流才子的聚會的心思,我的在南邊桃花林這裡,他的卻是在西邊荷葉園,請了好些出彩的公子哥,許令辰更是在我二哥着重邀請之列的。想來定是知道靜若也來參加了我的宴會,故便想趁着這次機會,和靜若卿卿我我……”
汪旋說到最後,又變得有些不正經;潘靜若原本是羞着一張臉坐在一旁,那麼淑靜的性子,愣是被汪旋曖.昧的語氣又給逼急了,又羞又氣地截了汪旋的話:“你就不能別取笑我……”
迴應她的是汪旋的笑聲。
蘇念語見潘靜若一臉羞窘,忙笑着拉了她在身旁坐下,“你別理那個人來瘋,她其實是爲你歡喜的,若不是當你是好友,她自不會在你面前如此放肆。”
潘靜若點了點頭,羞紅着一張臉笑着小聲道:“我自是知曉的,”又用餘光瞟了汪旋一眼,神色有些無奈,“可你看她那德行,真的是氣人。”
汪旋笑着也貼了過來,“好靜若,我不取笑你了。不過,我倒是真爲你高興的,許令辰長相人品皆十分好,又溫柔,可是個難得的好夫婿。”
潘靜若心裡頭甜絲絲的,卻是嗔着看了汪旋一眼,“你不是說不取笑我了?”
“不取笑不取笑……”
三人正鬧將着,有一汪府丫鬟朝她們而來:“姑娘,許公子說有事要見一見潘小姐,已在園外候着。”
蘇念語和汪旋相互對視了一眼,那許公子是誰心知肚明,而潘靜若一張俏臉更是紅了個透。
自是許令辰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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