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公主三番兩次被自家心上人無視,氣得七竅生煙,偏偏又不能和他翻臉,只好憋着氣在蒲團上跪着。
而元香更是玲瓏,見凌世子爺都這般答應了,便一路小跑着出了正殿的門請主持去了。
這廂,涼竹藉着給自家爺送上茶水之際在他耳邊說道:“爺,榮安公主被您氣得不輕呢!”
凌舒白接了茶水,緩緩抿了口才有些茫然道:“我何時氣她了?”想了想,又道:“平日裡我都是如此對她,你又不是不曉得。”
涼竹:“……”
竟被自家爺給堵得說不上話來。
仔細一想,自家爺說的似乎也沒錯,自他跟在爺身邊伺候起,爺從來就沒有因爲她是公主而對她好一點,而榮安公主的想法更是讓人抓摸不透,若是一般的女子被男子這般冷淡對待,估計早就找個地方躲起來哭了,她卻是一門心思撲上來。
……公主果然是與衆不同的,如此生猛,非尋常姑娘家所能比擬的。
涼竹抹了把汗,又小聲道:“爺,即便如此,您方纔也不能說謊的啊!”
凌舒白側了側頭,“哦?我說了什麼謊?”
涼竹拿眼看了看周圍的人,這才小心翼翼道:“蘇大姑娘只是站着舉香三拜,並沒有行磕頭大禮。”
凌舒白嗯了一聲,又道:“然後呢?”
“然後就是您當着衆人的面說了她是有行大禮的啊!”涼竹的額上頻頻冒汗,“您這不是又惹到了榮安公主了?”
凌舒白好看的脣角抿了抿:“沒行磕頭大禮?”
頓了頓,拿眼去瞧了瞧靜靜立着的,如蘭花一般無時無刻散發着沁人幽香的少女,“唔。她還真是個膽大的,竟敢當面撒謊。”
又細細看了看那少女平靜如水的小臉,無一絲慌張,凌舒白那微微挑起的鳳眼裡便有了一絲迷人的神采。
涼竹憂心忡忡,小聲道:“這蘇府姑娘看着有進有退的,怎麼敢在榮安公主面前撒謊呢?公主一向不大講理,惹上她的人都沒好日子過的。”頓了頓。又補了句。“當然,我家爺除外。”
凌舒白道:“無事,有我在的。”
涼竹聞言。便知道自家爺會幫着蘇大姑娘,面上一鬆,猛然想起了另一樁事,他拿眼覷了覷凌舒白。旁敲側擊,“……那爺爲何會幫着蘇大姑娘說話?”
凌舒白回答得理所當然:“我心情好。”
涼竹:“……”
得。不問了,非得繞死自己不可。
正巧這會兒門口出現了一行人,元香走在前頭領路,見到了地方。忙側了身,畢恭畢敬請了主持及兩位大師先走。
三人唸了句阿彌陀佛之後也不承讓,端着大師的架勢便走進了正殿裡。
至此。人便到齊了。
偌大的正殿裡只跪着榮安公主一人,她自覺得面上掛不住。她堂堂一個公主,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跪在神明跟前,就這麼想一想,臉上禁不住一陣陣發燙。
心中想着不拜了,大不了她走人。
可一想到她的世子哥哥和蘇家貌美的姑娘,她就不甘心。
……不就是磕頭大禮嗎?就當自己是在拜父皇和母后吧!
一擡頭,見主持及兩位大師已經面目莊嚴地立在邊上,她惡聲惡氣地朝害她不得不行大禮的少女吼道:“既然那幾個和尚都來了,你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些教了本公主,好讓本公主離開這個鬼地方!”
此話着實太過無理,讓站在邊上觀禮的主持和兩名大師不由大吃一驚,面面相覷,心中極爲不喜;卻又念及那人身份尊貴,又不敢太過責罰,只得忍着氣道:“阿彌陀佛,公主還望慎言,神殿之內,公主切勿再說諸如此類的話。”
榮安公主哼了一聲,卻也知道自己不能太過火,轉而直勾勾等着蘇念語,恨不得直接用目光瞪死她好了事。
蘇念語自是知道榮安公主討厭她,神態動作更是端謹了不少,以免又讓榮安公主找到了發飆的緣由;她緩步走上前,朝着榮安公主行了個禮,笑着道:“……那我們就開始吧,還請公主先起身。”
榮安公主看着她的得體笑容,只覺得分外刺眼,咋一聽她說要先起身,一下子就炸毛了:“要跪要站你最好給本公主分清楚些,否則,你就算是長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提着佛珠的主持見狀,緩聲道:“公主莫急,神明面前還勿喧譁及大吵大鬧,以免惹得神明不悅。”
榮安公主這會兒心裡憋屈得緊,連頭都沒回,便把話給頂了回去,“哼?神明不悅,本公主還不悅呢!本公主肯跪在這裡,就是給那幾尊雕像面子。”
那三位大師何曾想到榮安公主會如此說話?當下,有一位性子比較耿直的大師含着怒氣道:“神殿之內,還請公主注意言行!”
榮安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又怎會把那所謂的大師所說的話放在眼裡?對她來說,殿裡的人除了她的世子哥哥,誰的話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本是想氣死那幾個老禿驢,卻在凌舒白的目光下扭扭捏捏閉上了嘴,心裡自是不解氣的。
蘇念語這會兒卻笑着迎頭又槓了上去,好似沒看到榮安公主香想撕人以發泄內心的不滿一般,“公主,請您起身。”
榮安公主覷了覷她,一雙美眸明明暗暗的,胸口更是起起伏伏,最終卻只是賭氣一般地從蒲團上站了起來。
蘇念語忙接着道:“公主請站得端正一些,別把頭扭到一旁去,要正面對着神明以表尊敬。”
榮安公主抿脣不語,幾乎是蘇念語每說一句,她便要瞪她一眼,忍着氣卻是不甘不願地照做;蘇念語全程帶着笑意,就好似沒看到榮安公主要吃人的目光一般。
她卻遲遲沒讓榮安公主跪下,見她面色一直不好,故作爲難道:“公主,您的神色不能如此,在拜佛之時需心存誠意,方能讓神明感受到您的虔誠……”
榮安公主不耐煩道:“接下來要如何做,你快些說便是。”
“可是……”
蘇念語拽了拽帕子,蹙着柳眉,一副不知要如何是好的樣子,餘光卻是瞥向了邊上的幾位大師身上看着他們的反應。
兩位大師見榮安公主這番作爲,早已在心裡認定她不是真心要上香拜佛,這會兒整張臉色已經拉了下來;饒是見多識廣的主持,雖和平日一般不驚不乍地捻着一顆顆的佛珠,蘇念語卻看到了他搖了搖頭。
顯然也是覺得榮安公主如此下去是不行的。
普應寺是京城內外最富盛名的禮佛之地,又因着當今皇后十分信佛,更是對普應寺青睞有加,更是數次和皇帝低調蒞臨上香拜佛,可以說,掌天下之命運的當今聖上對普應寺都要禮讓三分。
若是平日裡有人膽敢在殿裡頭舉頭對三大神明雕像表現出那麼一絲絲不敬來,保準是要立刻被趕出普應寺,從此被禁止踏入的;而如今,榮安公主在神明跟前百無禁忌,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壓根就沒想到自己已經引起了殿裡頭幾位大師的不快。
不過是刻意隱忍罷了。
蘇念語覺得,她須得再接再厲。
從一開始,她便知道榮安公主並無向佛之心,更別說讓她行磕頭大禮了,神明對她來說只是子虛烏有,她就算真的願意行禮,那也是被逼着的。
她只要施壓,再施壓,讓公主腦中繃緊的那根弦給繃斷了即可……
蘇念語如此想着,口中也不敢含糊:“……行禮講究一個誠字。”尾音剛落,榮安公主不耐煩的目光便又瞥了過來,蘇念語裝作無措地看了看一旁的大師們,卻見他們有的臉色發青,有的閉着眼來了個眼不見爲淨。
蘇念語見大師們還在繼續忍着,便繼續道:“行磕頭禮,是表示對神明極度敬仰推崇之意,相信公主心中定是有佛的。”
榮安公主忽地發出了嗤的一聲冷笑,仿若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
一旁的大師們臉色又青了幾分。
蘇念語就當什麼都沒看到,頓了頓,才道:“還請公主恭謹立與蒲團前,先以右膝着地,次下左膝;再次兩肘跪於蒲團之上,兩掌舒展過額,其後頭也頂於蒲團之上,良久一拜……”
榮安公主的眸子撲閃撲閃的,可憐巴巴地看了立在邊上面無表情盯着的俊俏男子一眼,企圖能引起他的憐愛從而幫她喊停;卻見男子無動於衷,只是靜靜立着,只施捨了個沒什麼含義的眼神給她。
榮安公主嘴一癟,只得緩緩走近蒲團,想着少女的話語,勉強先曲下她的右膝,又慢吞吞把左膝也跪於蒲團之上,待聽到“把頭頂於蒲團之上”時,她愣了愣,方纔反應過來。
她拿眼看了看堂前高聳着的神明雕像,心裡忽地騰起了一團火氣,她怒道:“我堂堂一個皇家公主,連當今聖上都不捨得讓我行過如此磕頭大禮,就這幾尊神明像就想讓本公主低下如此高貴的頭,憑什麼!”
榮安公主一下子從蒲團上站了起來,甩了甩袖子,皺眉道:“本公主不跪了!”
原本站在邊上盯着她一舉一動的幾位大師已經被榮安公主反覆不定的無禮行徑給氣得胸口發疼。
就連主持也看不下去,他持着佛珠,面色威嚴,沉聲道:“普應寺容不下公主這尊大佛,還請公主立刻離開,從此不準再踏進普應寺半步,以免惹得神明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