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南宮世家
南宮闕倒也不心急,等着蕭亦玄的考慮,他已經看出來了眼前的年輕人是不認識他的,否則聽他報出了家門不會如此淡然。
蕭亦玄思考良久後問道:“南宮老先生可是南宮世家的人?”
南宮闕點頭道:“是,不過只是一個偏支遠親,無足輕重,看到家中子弟不長進纔會相請小友。”
蕭亦玄又道:“既然南宮老先生盛情相邀,亦玄也不便推辭,小生易玄,《易經》的易,玄妙的玄。”他知道不能以真名示人,就想到了用“易玄”這個假名。
“原來是易玄小友,如此甚好,老夫正要回家,你整理一下,這就隨老夫來吧,小友放心,老夫雖身份不高,但安排小友住處的權利還是有的。”說完南宮闕大袖一揮,就要領着他離開。
蕭亦玄欠首道:“亦玄還有一個師弟,我得先找到他纔可隨老先生而去。”
“哈哈哈,無妨無妨,老夫這就陪你去尋。”
蕭亦玄帶着南宮闕在姑蘇大街上尋找真古的蹤跡,尋了幾家客棧,終於在一家“匯源”客棧裡見到了他。彼時的真古正在同客棧老闆談價格,爭的是面紅耳赤,待看到蕭亦玄來了才消停。
“師兄,你看,這個掌櫃的多小氣,便宜五文錢都不肯,真是急死我了。”
蕭亦玄神情不自然,南宮闕看到這位小友的師弟竟是個和尚,大感有趣。隨後蕭亦玄向真古解釋了一通,真古聽吃住都有了着落,頓時就開心起來,又向蕭亦玄講着他下午做的事。
原來他找了一個下午的客棧,就這家“匯源客棧”最便宜了,就想着能再省點錢,就和客棧老闆討價還價。誰知這老闆死活不肯,纔有了先前爭吵的一幕。
南宮闕覺得自己真是偶遇了兩個妙人,師兄棋力雄厚,師弟天真不失本心,這在自家子弟身上可是看不見的,不由得心底感慨。
——
南宮世家位於姑蘇城的東邊,三面環樹,背枕學士河。爲了證明自己在南宮世家的身份低微,南宮闕特地從後門帶着蕭亦玄和真古進來。硃砂色的後門正對着學士河,長堤就如一條白色的綢帶,河上幾條漁船,遠處還有巍巍青山,當真是風景宜人。
進了南宮世家,蕭亦玄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大家族風範。自進去就是一大片林園,有着假山假石,花草樹木,格局優雅。中心有座小湖,湖上飄着睡蓮。亭臺水榭,檐牙廊閣,走在曲徑通幽的小道上,真是一種別樣的享受。
一排樓屋出現在眼前,右側是一個木製的閣樓,南宮闕停下了腳步對蕭亦玄說道:“兩位小友,這裡就是你們的住處了,怎麼樣,還行吧?你們放心,後院清淨,是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們的,還有你們看……“他指着那排樓屋繼續道:”這是棋屋,但很久沒人來了,家中的子弟平時都在前面的課堂裡學棋,易玄小友若是閒暇無聊,可以找老夫到棋屋一聚,也好增添點人氣。”
蕭亦玄拱手道:“有勞南宮老先生了,就是不知亦玄在這裡具體需要做些什麼?”
“呵呵,原本家中是有一名弈棋先生的,只是後來被他們氣走了”說起這個,南宮闕是一臉無奈,“現在圍棋課就是他們放浪的時候,老夫請小友回來就是管管他們。至於課程,每天上午的卯時開始,一個時辰足矣。”
“那多謝了,明天亦玄定會按時去。”
“好好好,過會兒你們就隨意轉轉,南宮家也沒什麼禁地,老夫有事先走一步,若是有人來問,小友就說是我的客人即可,他們不會爲難你的。”
“南宮老先生有事請先忙,我們師兄弟二人可以照應。”
南宮闕微微頷首,向前院走去,而蕭亦玄和真古走向木製閣樓。
——
南宮世家前院的正中央有一座大樓,三層高,樓頂上雕着一條几丈長的紫金飛龍,屋檐上掛着大銅鈴,蔚爲壯觀。一樓是議事廳,一走進去就能看到一張紫檀木的椅子,鏤空製成,上面鋪着綢墊。下方還有幾張客座的椅子,都是上好的紅木。牆上掛着書畫名家吳道子的《潑墨仙人圖》,顧愷之的《行三龍圖》,還有很多書法名作,都是價值不菲。
此刻的首座上坐着一箇中年男人,方臉,一字眉,蓄着短鬍鬚,最有特點的是他的耳朵,耳墜很寬大,隱約有佛像。身着黑色的和領羅衫,前襟繡着五條小紫金龍,交相輝映。腰上圍着一條金色的腰帶,兩邊各掛着一塊深青色的玉佩。嶽峙亭淵,不怒自威,正是南宮世家的家主南宮流雲。
在他的下方,一位穿着褐色長衫,套着步靴的老人正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裡,等待着問話。
只聽南宮流雲說道:“陳伯,父親大人回來沒有,那件事情如何了?”他的話語中自有一份威嚴,讓人無法抗拒。
那個叫陳伯的老人不敢擡頭正視南宮流雲,他的聲音帶着沙啞,說道:“回家主,老家主已經回來了,剛剛在外面碰到老奴,特讓老奴前來稟報,陳亮已經被放了,蘇恆毅沒有爲難他們。”
聽得此話的南宮流雲皺了一下眉,道:“哼,那個蘇恆毅不識好歹,這幾年好處也沒少他的,竟然還來爲難我南宮家,真是該死!”就在說“該死”的時候,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度,昭顯出怒意。
陳伯道:“哎,家主,蘇恆毅本來就和呼延有着親戚關係,偏袒他們也是正常的,好在老家主和蘇恆毅的父親蘇炎有交情,不然這件事要是家主出面,恐怕我們南宮家要付出不少的代價。”
南宮流雲收斂情緒,說道:“這次真是麻煩父親他老人家了,他原本是不需要爲此事擔心的,對了,他現在一定回了小木屋吧?”
陳伯回答道:“呵呵,說來老家主這次還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那間木屋就在剛纔有人住下了。”
南宮流雲“噢”了一聲,大感驚奇,“這倒是個怪事,他帶回來的是什麼樣的人物,定是他的老朋友或者是武林名宿。”
陳伯微微一笑,道:“家主這次猜錯了,老家主帶回了一個年輕人還有一個和尚,說是在路邊下棋認識的,帶回來當個弈棋先生。”
南宮流雲的左手輕敲着桌子,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有點意思,不過他們的身份查清了沒?最近呼延家老是搞些小動作,我們不得不防。”
陳伯道:“這一點請家主放心,老奴開始着手查了,相信不用多長時間就會有結果。倒是想在南宮家當個弈棋先生,嘿......”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戲謔,然後擡頭看了一眼上方的南宮流雲,一切盡在不言中。
南宮流雲也笑了,笑得很爽朗,“哈哈哈,確實,家裡的幾個小子都不讓人省心,都氣跑了好幾個,聽說上次那個周先生還被氣病了,想來這次的也不會長久,算了,由得他們胡鬧去了。
陳伯道:“也是,幾位少爺本性純真,不是壞事。”
提到這一茬,南宮流雲似是想到了什麼,道:“婉兒最近怎麼樣了,她今年也十五了,到了出閣的年齡,陳伯你要多加費心了。“
陳伯朝前鞠了一躬,道:“家主言重了,這是老奴的分內事。不用家主吩咐,老奴已經着手這件事了,大門大戶的都篩選了一遍,最終確定了幾個人,還是要家主和小姐定奪才行。”
接下來的時間裡,南宮流雲和陳伯一直討論着選婿的問題,此時的南宮流雲倒真像個普通父親形象。或許再威嚴的人都有溫柔的一面,說的就是這類人。
——
蕭亦玄在小木屋簡單的整理後,想着也無事可幹,就在園林裡獨自逛了起來。南宮世家的後院不僅格調優雅,格局也很大,他閒庭信步的走了小半個時辰都沒有完全走完。
坐在林中的一個大石上,蕭亦玄思考着下面該做的事。因爲機緣巧合,他來到了南宮世家,那麼下一步就得去見見那位南宮家主了。南宮世家當年也派了高手前往春秋不義門,只是和很多門派一樣,半路被截殺了。關於父親的那段隱情或許南宮家主多少會了解一點,知道真相也說不定。
秋天的黃昏是別樣的,尤其是那輪殘陽,比其他任何的季節都要好看。正坐在石頭上思考的蕭亦玄忽然擡起了頭,然後起身想要離開,因爲他聽見了腳步聲。剛進南宮世家,人生地不熟的,實在不宜與其他人相碰,不然免不了要解釋一番。
可惜事情往往是不會按照自己想的那樣進行的......
蕭亦玄剛走出一丈,那輕盈的腳步聲明顯加快了,朝這邊走過來。蕭亦玄摸摸鼻子,心中苦笑,乾脆停下了。既然被人發現就不能再走了,要是被南宮家的人誤以爲是賊人,再喊來一幫家丁,自己豈不是又要遭無妄之災。最近已經夠倒黴的了,他不想再惹上什麼事。
在他停下不久,那個腳步聲也在後方停下了,蕭亦玄聽到了一聲輕咦。他分辨出來,是個女子的聲音,剛纔聽腳步聲他就聽出來,這時纔可以確認,可能是南宮世家的某位丫鬟。
他轉身,目光所及,就這一眼,他就再也挪不動步。
那是一名女子,一襲月白素裝,淡雅卻多了幾分出塵的氣質。淡藍色的絲線在在衣料上秀出一朵朵牡丹,從裙襬一直到腰際。巴掌大的練到,端正到無可挑剔的五官,細緻地排出了絕美的輪廓,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隱約現出,又顯得嬌俏可人。十指纖纖,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腰如約素。三千青絲被銀色髮帶束起,斜插粉紅色的蝴蝶釵,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如水的眸子裡帶着困惑。
“請問你是......”她的聲音甜美動聽,就似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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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亦玄定了定心神,覺察到剛纔的失禮,作揖說道:“在下是新來的弈棋先生,不知姑娘是?”看到這副妝容,他當然不會還以爲眼前的美麗女子只是個丫鬟。
那女子眼中的驚訝更甚,卻不流露於話中,“敢問先生是誰介紹進來的,據小女子所知,家中近來並沒有請弈棋先生。”
蕭亦玄心想也是,那位南宮先生可能還未和家中主事的人說,於是道:”是一位叫南宮闕的老先生帶在下進來的,他說他是南宮世家的一位遠方親戚。”
女子聽着輕笑了一聲,當真如天山上的雪蓮綻放,繼而道:“原來是爺爺介紹進來的,小女子南宮婉兒這廂有禮了,適才唐突了先生,還望先生莫怪。”說完施個萬福,以示歉意。
蕭亦玄還了一禮,道:“婉兒姑娘客氣了,是在下衝撞了婉兒小姐......”
這一場看似巧合的邂逅,焉知就不是老天爺的刻意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