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門遇黑店
江湖是不太平的，充滿了風風雨雨，而剛入江湖的蕭亦玄和真古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柳林鎮是到江南姑蘇城的必經之路，根據絕塵和尚的吩咐，蕭亦玄和真古先要去的就是江南的五大世家。當年千惡谷和極地血宗重出江湖，武林各大高手齊聚中州不義門議事。江南五大世家的派遣的高手也在前往中州路上被人截殺，無一幸還。或許他們會知道其中的一些內幕，蕭亦玄的任務不僅是找當年陷害他父親的仇人，更是要爲他在天下正名，那就需要確鑿的證據。
幾天的跋涉，蕭亦玄和真古來到了這座小鎮。柳林鎮雖然不大，卻是熱鬧非凡，南來北往的商客和江湖俠客絡繹不絕，中心大道上擠滿了人。街道邊的店鋪和商販賣的東西也是琳琅滿目，很多都是在鄴城看不到的。真古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着實是興奮異常，東看看西望望，就像是剛出生的孩童，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柳林鎮的房屋風格已經接近江南水鄉了，小橋流水人家，瀰漫着詩情畫意。據說鎮上有座“奇巧”橋，是才子佳人們相聚的地方，暗合牛郎織女相會之意，讓人有無限的遐想。每逢十五，鎮裡鎮外的平時足不出戶的閨中之繡和那些讀過幾天書的才子就會在橋下放花燈，以求能有個完美的邂逅。除了那些適齡的男女，偶爾也會有來自姑蘇城這種大城市的歌女和舞女來這裡，彈上一曲或跳上一舞，那纔是最令人期待的事。
今天是十四了，某人也想去“奇巧”橋湊個熱鬧，“師兄，和你說個事唄。”真古一臉的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面頰上的肉都擠在了一起，別提有多真誠了。
蕭亦玄嘴角抽搐，每當真古這麼笑就必定沒好事，記得上次這麼笑時纔剛剛離開青田廟到鄴城，真古笑嘻嘻的說想拿點錢去吃點好的。當時的蕭亦玄不餓，就在一間茶館坐下，順便打聽一下近來江湖中發生的大事。誰知他等了一個時辰，真古都沒回來。他心裡有些擔心，怕真古遇到了什麼麻煩事，畢竟第一次出來，難保不會出什麼事。可當他找到真古時，心性再淡然都忍不住說了髒話。
原來真古竟然在鄴城最貴的“川香樓”吃大餐，一桌子的素菜，很多蕭亦然都叫不出名字來。真古見到他來還一邊吃還一邊招呼他，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那桌菜花掉了師父給他們的一半錢，誰說素菜就比肉便宜？“川香樓”的小二說了，這些都不是時令菜，從雲南那邊運過來的，可比豬肉、羊肉什麼的值錢多了。
一半的銀子是什麼概念？蕭亦玄現在想想就覺得心疼。那個平時很少出門給他們買菜的瘸腿的老和尚，這次可是大方的很，將他牀底下藏着的銀子都拿了出來，足足有好幾百兩，都給了他們兩個。一半就是一百多兩銀子，可那也就是一頓飯的事。
“你……你又要幹什麼？”蕭亦玄儘量平復着自己的情緒問道。
“嘿嘿嘿，師兄你這麼緊張幹嘛，我……嘿嘿嘿，就想着能不能在這裡多待一天，明天就是十五了，鎮上肯定會好玩極了。”真古摩挲着說，依舊笑得真誠。
蕭亦玄一猜也就知道是這事，說道：“師弟呀，明天這個節日似乎不適合你吧，你可是個和尚，湊這個熱鬧幹嘛？”
真古收斂笑意，義正言辭的說道：“我怎麼就不能去了，雖然我是個和尚，但是師父說了，將來我是可以娶媳婦兒的。”
“你……你說什麼？”蕭亦玄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師兄你不相信呀，你可以回去問師父，走的時候他說了，要是我以後看中了哪個女子，大可以娶回來，佛門的清規戒律中這條可以不用守。”
蕭亦玄的嘴角再次抽搐，他不是不相信真古的話，事實上真古不會說假話，更不會用師父的名義來騙人，他吃驚的只是那個平常嚴肅的老和尚竟然會和弟子說這個。他還想再拒絕，真古卻已經堵住了他的話。
“師兄，你放心，不久耽擱一天的時間嘛，而且這次我絕對不會再亂花錢，你看，又快到中午了，我們不在鎮子裡吃，去鎮外這麼樣，來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家小飯館，一定不貴。”
看着一路上淨要吃好東西的真古突然轉了性，蕭亦玄扯了扯袖子，將信將疑，說道：“真的？”
“真的！”真古見師兄鬆口，用力的點着頭，就好像小雞啄米。
兩人到鎮外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真古的肚子餓得咕咕叫，走在路上他不時的瞥一眼蕭一眼，又不好意思開口說餓，自己定下的承諾怎麼都是要履行的。還好正如他所說，鎮外真的有家小飯館。
飯館外樹着一面旗幟，上面寫着“四方酒家”，字寫的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這個飯館的主人不是什麼文化人。他們二人剛到門口，一個小二模樣的人就笑容滿面的迎上來，肩上披着一塊抹布，一副機靈輕巧的樣子。
“嘿，二位客官來了，來，快裡面請，咱這飯館，甭管你是天上飛的，水裡遊的，還是路上走的，只要客官你叫的上名兒，這裡都有。”那小二拿下抹布抖落一下，這是掃榻相迎的意思。
蕭亦玄只是笑笑，並不答話，這是衝夷道長教給他的，出門在外要少和人說話，免得禍從口出。他和真古進了飯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飯館有些簡陋，堂中只有七八張桌子，有兩張桌子上有客人，在吃着飯。椅子有些破舊了，一坐下就會發出“咯吱”的聲音。蕭亦玄倒是無所謂，心裡還有點高興，這樣的飯館價格不會高到哪裡去，師父給的錢還可以用上一陣子了。真古可就哭着一張臉，委屈的坐在椅子上，看上去這裡指定沒啥好吃的了。不過只委屈了一會兒，他的眼睛又開始放光了。
蕭亦玄原本看着窗外的樹，喝着茶，猛然看見真古這副形態，不禁回了頭。一個打扮妖豔，身材婀娜的中年女人向他們款款走來，身上的胭脂水粉氣一下子蓋了過來。蕭亦玄嗅了嗅鼻子，顯然不適應這種味道。
中年女人的容貌倒是一般，頭上彆着一把玉簪，上身穿着抹胸裝，下半身穿着裙子，套着紅色的繡花鞋。但是很有特點，尤其是某個地方，真是峰巒起伏呀，也難怪真古一直盯着，眼裡放光。蕭亦玄咳嗽了一聲，真古置若罔聞，而此時那中年女人已經笑意燦然的走了過來。
“喲，這位小爺長得真是俊俏，老闆娘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樣英俊的呢！”這話是對蕭亦玄說的，繼而又看向真古，“嘿，還有一位小師父呢，真可愛，不知道是在哪座廟裡修行呀，要不然不要當和尚了，隨我在這裡開飯館，可比你修行強多了。”說完中年女人還朝真古丟了個媚眼，當真是風情無限。
雖說平時惦記要看美女，被人這樣調戲還是頭一回，真古的臉瞬間就紅了，趕忙雙手合十，嘴裡念着阿彌陀佛，眼睛卻時不時的往重點部位瞄。
蕭亦玄抹着鼻子，神情尷尬。此時飯館裡其他兩桌男客人也望了過來，用一種大家都懂的方式笑着，蕭亦玄就更加尷尬了。
許是知道了這二人還是個雛兒，老闆娘也不再調戲，但臉上卻閃過不可察覺的狡黠，說道：“兩位客官想吃點什麼，這位小師父是出家人，肯定是要吃素的吧，這不是我吹，我們這裡的齋菜可比鎮上的還好，前幾天幾個少林禪寺的僧人在這裡吃，還誇好來着呢。”
蕭亦玄恢復了平靜，道：“我和師弟吃的都比較清淡，來一碗炒青菜和紅燒茄子就好，別的就不需要了，麻煩老闆娘了。”
老闆娘忙揮手，說道：“不麻煩，不麻煩，兩位來這飯館就是我的榮幸，要是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然後朝着後廚方向喊了一聲，“一碗青菜，一碗紅燒茄子，麻溜着點兒”，轉身回到了櫃檯。蕭亦玄和真古沒發現的是，當老闆娘回到櫃檯時，給了店小二一個眼神，那店小二心領神會，走向了廚房。
不一會兒，在店小二的吆喝中，青菜和茄子就上了桌。真古餓的不行，盛了一碗飯就開始狼吞虎嚥。蕭亦玄拿起筷子，他先嚐了一口青菜，有點土腥味，味道倒還說得過去，不鹹也不淡。紅燒茄子就燒的有些水準了，色香味俱全，蕭亦玄也吃了不少。
一人吃的很塊，都吃完兩碗飯了，一人吃的很儒雅，但總算都在吃。起初蕭亦玄沒感覺什麼不對，就是頭稍微漲了點，還以爲是這幾天的趕路有點累了。漸漸地就不對了，他的眼睛開始發黑，好像是天在慢慢的轉暗，難道是到黃昏了嗎？不對呀，現在纔是中午，蕭亦玄有了一瞬間的警覺，卻爲時已晚，對面的真古早就趴在桌上。眼睛一點點的模糊，蕭亦玄最後的印象就是老闆娘、小二、還有那兩桌客人獰笑着向他們走過來，嘴裡還說着話，至於說什麼他就完全聽不清了，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一個瀟灑的男人出現了，穿着繡着紫色蘭花的袍子，在對自己笑，笑着笑着一把劍從這個男人的背後捅出，那男人還在笑，身體卻在倒下、倒下……不停的倒下。
蕭亦玄突然驚醒，頭還是痛，擦掉額上的汗，原來只是一場夢。環顧四周，在一片荒林裡，周圍都是樹和草，他終於想起了暈倒前發生的事。
黑店？嘿，初入江湖就遇到了黑店，看來自己的運氣還真的不怎麼樣。那東西呢？他變得焦急起來，感受着背上的劍，又摸出了懷裡的那個藍色書。呼，還好都在。其實當初絕塵和尚將餘生劍和《奈何》劍譜交給他是有顧慮的，但是想到餘生劍外表就像個黑炭，《奈何》劍譜更像是一本集合了三教語錄的書籍，這才放寬了心。事實也正是如此，哪個黑店會偷一本破書和一把破劍？不過……呵，身上的銀子都沒了。
旁邊的真古還在睡，甚至在打鼾，就是不知道他醒後知道銀子都不見了回事什麼表情，怕是會發瘋吧，蕭亦玄有些惡趣味的想着。這次天色是真正的暗了下來，他雙手抱着頭，躺在樹枝了，看來今天只能在這裡湊合一晚上了，可以後呢？沒錢怎樣闖蕩江湖，更何況……
蕭亦玄又看向真古，苦笑着，真是憂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