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妄之災
姑蘇城可謂是江南第一城,風景秀麗,宛如一幅畫卷。尤其是它的園林,“姑蘇園林”甲天下,可不只是說說而已。據史料記載,姑蘇的私家園林最早可以追溯到顧闢疆的闢疆園。後來歷代造園興盛,名園日多。到了本朝,私家園林已經遍及古城內外了。
姑蘇園林是集建築、山水、花鳥、雕刻、書畫的綜合藝術品,集自然美和藝術美與一天,曲折迂迴,步移景換。其中拙政園和留園更是位列四大名園,引來多少的文人騷客的詩詞讚美。“君到姑蘇間,人家皆枕河。故宮閒地少,水巷小喬多。”這首是前朝著名的詩人杜荀鶴所寫,道盡了姑蘇的風流。
這些都是文人們喜歡的,而姑蘇城最爲武人所樂道的就是虎丘裡的那座劍池。聽說那裡雪藏這數把天下名劍,當初遊俠薛浩然的“寂滅”和已逝龍虎山天師府的創始人張道陵的“青梅”就在其列。不過江湖中對於那把“青梅”的真假是衆說紛紜,那些質疑天師府一代天師的佩劍怎麼會在劍池的人佔了大多數。不可否認的是,虎丘劍池的確藏有名劍,並常年有高手把守。世人只可來觀劍,不可摸劍。
當然,除了美景,江南盛產的還有美人。這裡的美人與其他地方不同,可能由於環境的影響,以小家碧玉居多。玲瓏的腰段,婀娜的身姿,嬌小的臉蛋,似鵝黃,就是江南美女最直觀的特點了。姑蘇城自然也是美女衆多,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這裡的姑娘都特別白,白得如玉,嫩得似水,真不愧是江南水鄉孕育出來的。
蕭亦玄和真古走在姑蘇大街上就深切的感受到了這一點,熙熙攘攘,那些穿着羅裙的姑娘三五成羣的買着胭脂水粉。蕭亦玄還好,只是稍微有些驚奇,但是真古的眼睛就不夠看了。他嚥了咽口水,原以爲這個動作很隱秘,沒想到旁邊的蕭亦玄輕鬆的捕捉到了。蕭亦玄只感到無語問蒼天,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師弟,關鍵是他還是個和尚。
環視大街四周,有幾個姑娘估計是察覺到了,瞪了蕭亦玄和真古一眼,而真古仍然在盯着看,蕭亦玄無奈地提醒道:“咳咳咳,那個師弟呀,這裡是姑蘇大街,你稍微注意點,剛纔你看的幾個姑娘可是發現你了,再這樣下去我們說不定會被說成是登徒子被官府抓進去。”
蕭亦玄沒想到的是,所有的事都是有定數,他隨意的一句話卻一語成讖。
真古不以爲意,道:“不就是看看嘛,又不會怎麼樣,再說她們真是漂亮呀。”
“這個……師弟呀,你們佛門所說的非禮勿視你都不記得了嗎,你的經書都是怎麼讀的,小心我回去告訴師父。”蕭亦玄不得已用師父來壓他。誰知他搖搖手,根本不理睬。蕭亦玄在心裡嘆了口氣,稍稍的離真古遠一些,似乎是在向街上的人表明我根本不認識他。
兩人沒有錢,這是個問題,打定了靠擺棋賣錢後,蕭亦玄就一直在找合適的地方。做這種事必定要找一個熱鬧的地方,像飯館酒樓的門口這樣的地方就再好不過。但是也不能逮着地兒就擺,能在中心大街上開店的飯館酒樓怎會簡單,要是惹毛了他們,擋了他們的生意就適得其反了。
這次來姑蘇城的目的是去找五大世家的,這五大世家的宅子分佈在姑蘇的四面八方,而中心大街上的大部分產業背後都有他們的撐腰。蕭亦玄想在這裡擺棋譜還有一個目的,試着能不能接觸到五大世家的人,這樣才能名正言順的去拜訪。就那樣無名無份的去貿然造訪,不僅失禮,有可能還不被人待見。
走着走着,蕭亦玄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酒香,他雖然不懂酒,卻是知道酒越香就越醇,這是來到酒壚了。果然,前面是一家酒壚,門前有一塊招牌,上面寫着“朱記酒壚”,字很秀氣,應該出自一位女子的手筆。酒壚外聚集着不少人,都是等着打酒的。蕭亦玄就要走,因爲他看見酒壚的右側就是一個飯館,飯館的右側是一條小路,要是能在這裡擺棋效果可能不錯。他剛擡腳,袖子就被真古拉住了。真古側着臉看看他,接着擡起手指着酒壚裡那個打酒的人,眼神火熱。
蕭亦玄順着真古的手望去,一下就發現了真古不肯走的原因,因爲那打酒的竟是個女子。穿着普通的黃色布衣,圍着一條碎花圍裙,頭髮盤起來,用一支木釵固定着。女子的容貌姣好,五官精緻,抹着很淡的妝,尤其是嘴巴,很小,一說話就充滿着靈性。江南水鄉女子的的白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她挽着袖子,露出了玉藕一樣的胳膊,真是“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她的笑容很甜,沒有那種矯揉造作,讓人如沐春風,很溫暖。
當然,這不是真古停下腳步最主要的原因。
太像了,簡直太像了,真古的心裡嘀咕着。是的,這個打酒的女子很像一個人,那個讓真古第一次感到心痛的人。曾經在鄴城的那座廟裡,兩人度過了最美好的童年時光,可是就在幾個月前那個女子嫁人了。
“怎麼,還想着小梅,我們剛出發的那會兒我可是聽說她已有身孕了,想着一個爲**的女子,師父就算同意你娶媳婦兒也是不肯的。”蕭亦玄的話語中有着玩笑的意味。
真古盯着打酒的女子怔怔出神,半晌後才說:“是啊,嫁人了……”那女子似也感受到了這邊的目光,朝着真古這邊笑了笑,一笑起來兩個小酒窩真好看,傾國傾城。
“走吧,不看了,看久了捨不得。”真古走得果決,生怕再看一眼就真的捨不得了。這世間,果然還是情字最傷人。
蕭亦玄見到真古如此姿態,也不好意思開口說就在附近擺個棋攤,而是另找了一個繁華的位置。喚着真古停下腳步,蕭亦玄放下包裹,將餘生劍擺在一旁,拿出了一個木製的棋盤和黑白兩盒棋子。這棋盤和棋子都是他拜託衝夷道長從市集上買來的,做工粗糙,卻陪伴着他七八年。小時候在藏經閣他就喜歡研究棋譜,因爲棋譜最契合武道。後來衝夷道長教他習武,閒暇時他還是會看,像陸元宇的《仙機武庫》,陶氏玉的《官子譜》都爛熟於心。他最崇拜的兩位棋手施定庵和範西屏,有著作《海昌二妙集》傳世,他常常是愛不釋手。
那時的衝夷道長也會下棋,棋力很高,開始與他對弈時,蕭亦玄總會輸。隨着對棋譜的研究透徹,二人的勝負在五五之間,常常要一兩個時辰才下完一局,師父絕塵和尚也會饒有興致的坐在一邊觀看。
擺好棋盤,蕭亦玄和真古就百無聊賴的坐在地上等。真古還在想着那個女子的事,沉默着不說話,蕭亦玄也不是健談的人,一時間靜寂無聲。大街上投來好奇目光的人不少,因爲在偌大的姑蘇大街上擺棋譜的人真的不算多。但他們真正好奇的還是蕭亦玄和真古這對組合,一個翩翩少年和一個胖胖的和尚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並且擺上了棋盤。
就在有幾個穿着不錯的人湊過來看時,姑蘇大街上忽然傳來了一陣騷動,接着整個街道上的人都躁動起來,形色匆匆,那些商鋪都開始關門,一副躲之不及的模樣。原本平靜的街道亂成了一鍋粥,特別是那些賣蔬菜的,都沒來得及收攤,蔬菜棚被奔跑的人推在地上,到處都是菜葉子。
到底出了什麼事,蕭亦玄心裡想着,真古也擡頭好奇的看着,等待着事件的發展。
不一會兒,自東邊和西邊各來了一夥人,大概幾十個的樣子,氣勢洶洶。東邊的那夥人都光着膀子,兩天手臂上紋了紋身,左青龍,右白虎,手裡提着大鋼刀,兇猛異常。爲首的那人長得稍微精瘦,眼睛卻像鷹一般鋒利,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一看就是個狠角色。西方來的那夥人人蕭亦玄竟然是認識的,準確地來說不能是認識,只是能確定他們的身份。那夥人穿着短衫短褲,露出了黝黑的胸膛,手裡拿着大板斧,和昨天林虎那幫九曲寨的人穿束一樣。一個全身像黑炭的漢子站在最前面,這人比林虎要矮些,但要黑的多。銅鈴大的眼珠,一臉的煞氣。
那精瘦漢子首先開了口,語氣霸道,“秦霸,你們九曲寨不要欺人太甚,金銀賭坊本來就是我們龍虎幫的,你們就這樣插一槓子算是怎麼回事,真當我們龍虎幫沒人了嗎!”
九曲寨的首領秦霸忽然哈哈大笑,蠻橫的說道:“你說你的就是你的啊,陳亮,那俺還說你老孃是我的嘞,你咋不叫聲爹來聽聽。”跟在他後面的九曲寨幫衆也猛然間鬨堂大笑,滿是鄙夷。
陳亮氣得臉色鐵青,道上的規矩,欺負自己可以,說老孃就不行,這簡直就是在打他的臉,“媽的,給老子上!”
“哼,誰怕誰,九曲寨的兒郎們,上!”
一場混戰開始,這兩夥人大都是有些武藝的,打得不可開交,街道上雞飛狗跳,一會兒這邊的人倒在了鋪子上,一會兒那邊的人被打斷了胳膊和腿,更爲血腥的是還有幾個人一動手就被斧子或刀砍到在地上。秦霸和陳亮是多年的老對手了,互相都知道底細,打了一陣,但不知爲何,陳亮總感覺秦霸今天沒用全力,似乎只是被動的格擋。
雙方打了大約一刻鐘,一道嘹亮的喝聲傳來,“都給我住手!”
緊接着一個捕頭模樣的人帶着十幾個捕快圍住了這裡,人人拔出了佩刀。秦霸和陳亮都被這一喝停住了,他們的手下也停止交戰,各自靠攏過來。
“原來是李捕頭來了,失敬失敬。”秦霸跑過去抱拳說道,陳亮也叫了一聲“李捕頭”心裡卻在算計着,感覺哪裡不對。
那個李捕頭國字臉,眉毛很粗,穿着捕頭服,自有一番威儀,沉聲道:“秦霸,陳亮,你們好大的膽子,聚衆鬥毆,知道這是哪兒嗎,難道真要造反不成?”
“李捕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是秦霸……”陳亮的話還沒說完,李捕頭大手一揮。
“都帶走,誰敢反抗,殺無赦!”
那十幾個捕快抽着刀催促着兩夥人去衙門,陳亮是敢怒不敢言,官不與民鬥。無論再大的幫派敢於同官府扳手腕都沒有好下場,這十幾個捕快他倒是沒放在眼裡,可是真正惹惱了他們,後面該來的就是護城昭武校尉的人馬了。陳亮和秦霸對視了一眼,看出了他臉上的狡詐。
蕭亦玄和真古正打算收拾東西走,那個李捕頭恰好看見了他們,用手指了指,“還有那兩個,一併帶走。”隨即就有兩個捕快拔出刀,快速的跑來。
蕭亦玄俊逸的臉龐有些發黑,這次真是個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