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收尾
馬厲監督着呼延家的人,直到他們所有的人都撤出了南宮家,才上前對南宮流雲抱拳說道:“南宮家主和南宮小姐受驚了,今夜的事是本將處理不當,若是下次還有人無禮騷擾你們,你們儘管來通知本將。”說完他轉過身一聲令下,所有的士兵整齊劃一的退到了門口。
南宮流雲見狀,忙也客氣道:“馬將軍這是哪裡的話,今夜要不是馬將軍在,南宮世家怕是真要遭別人誣陷了,我南宮流雲他日一定登門造訪,感謝馬將軍的明斷。”
蘇恆毅的臉色非常難看,看了一眼地上吐血昏迷的荀文,然後說道:“馬將軍,此人是殺人兇手,本官帶回去審問你沒有意見吧?”他的口氣不善,說話也刻薄了許多。
馬厲面無表情地道:“蘇大人請便,末將告退!”隨即他翻身上馬,調轉馬頭。一個手勢,他在前,士兵跟隨在後,離開了南宮家。
南宮流雲此時底氣十足,見蘇恆毅命令人將荀文提走,他說道:“蘇大人,呼延家主侄兒的屍體還在廂房內,麻煩您將他和殺人兇手一起帶走,也好申清案情。哦,對了,我南宮家的至寶已經找到了,是下人不小心掉到了草叢裡,蘇大人就不必以這件事再審問荀文了。”
蘇恆毅知道他這是在挖苦自己,也不好發作,眯着那雙細眼說道:“南宮家主還請放心,這件事本官一定會徹查的。只是南宮家主啊,此次能僥倖逃過一劫,下次可就沒這麼容易了。本官奉勸你一句,生意人嘛,還是要好好做生意,觸犯大梁朝法律的事最好是不要幹。”
南宮流雲聽出他話裡藏針,並不計較,說道:“蘇大人說的是,在下謹遵蘇大人的教誨。”
手下的衙役門都已準備好,呼延敖的屍體被擡了出來,蘇恆毅一甩袖,艱難地上馬,勒緊繮繩道:“南宮家主,本官這就走了,若是關於本案有什麼需要南宮家主的地方,還望能夠隨叫隨到。”
等到蘇恆毅和一班衙役走了之後,南宮家的人徹底的放鬆下來,人羣中發出巨大的歡呼聲,甚至有的人喜極而泣。
南宮闕撫摸着鬍鬚,看着蕭亦玄和自己的孫女兒,以他的閱歷怎會看不出二人之間的關係,欣慰的笑了,這笑中有着爲老不尊的意味。南宮婉兒恰好瞥見了他的笑,明白爺爺笑中的意味,心裡如小鹿亂撞,羞澀難堪。
安排好衆人,遣退了黑衣衛,南宮流雲走到蕭亦玄和女兒的面前說道:“易先生,還請到書房一敘,婉兒,你也過來。”
南宮流雲的書房不大,佈置簡單卻不顯得單調,他坐在一張黃花梨書桌前,桌上堆着書,有一個檀木筆架,掛着上等的湖筆。還有一方端硯,放在右手側。南宮婉兒站在他的身後,乖巧的爲他捏着肩膀。而蕭亦玄坐在對面,神情淡然。
南宮流雲開門見山道:“易先生,這次多虧了你南宮家才能倖免於難,我南宮流雲代表南宮世家謝謝先生。”他站起來,就要朝蕭亦玄鞠躬。
蕭亦玄哪裡會受這等大禮,連忙起身去托住南宮流雲的手。南宮流雲料到他會來阻止,手上暗暗用勁,蕭亦玄察覺到那股澎湃的力道,體內的真氣也流轉不息。在旁人看來只是一番禮儀的推搡,實際已是功力的較量。
雖然南宮流雲事先知道這位易先生的身手不凡,故意用了五成力,沒想到這簡單的一拜竟然沒有拜下來,心中吃驚不小。他本身是一流中品的高手,在江湖上數一數二,他的五成功力就相當於是一位一流下品的武者,蕭亦玄能抗住,豈不是說明這位年輕人已經達到了一流之境。
南宮婉兒漸漸地察覺到了不對,焦急的說道:“父親,易大哥,你們在做什麼呢?”
南宮流雲微微一笑,手中又加了幾成力,蕭亦玄猝不及防,他這鞠躬到底還是拜了下來。
蕭亦玄生怕失禮,又阻止不了,在南宮流雲鞠躬之後,他回鞠了一躬,這纔回到位置上坐下,說道:“南宮家主客氣了,亦玄愧不敢當。”
南宮流雲擺擺手道:“誒,這是你應得的,有什麼需求易先生你儘管提出來,只要能辦到的,我南宮家萬死不辭。”
蕭亦玄待要推辭,南宮婉兒搶着說道:“父親,你將易大哥當成什麼人了,他幫我們南宮世家纔沒有所求呢!”語氣俏皮可愛,就像是在撒嬌。
南宮流雲能夠帶領南宮世家雄霸一方,唯獨對這個女兒沒有辦法,苦笑道:“婉兒,人家易先生還沒答話,你就搶了先,這樣是很沒禮貌的。”他溺愛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勾了一下她的鼻子。
南宮婉兒嗅嗅鼻子,嬌嗔道:“易大哥就是這麼想的嘛,不信你問他。”
南宮流雲“哦”了一聲,繼而笑的荒誕,總感覺其中夾雜着陰謀的滋味,他說道:“婉兒,你確定,易先生在我南宮傢什麼都不要?那爲父可就不允許他從南宮家拿走任何一樣東西嘍,包括……嘿嘿嘿……”
南宮婉兒蕙質蘭心,拽着他的手臂不停地扭動,臉紅得像天邊的晚霞,嘴裡喊着:“爹,爹……”不知是責怪還是含着淡淡的欣喜。
蕭亦玄尷尬不已,他通常都會抹鼻子來掩飾,這次也不例外,手指在鼻頭上摩挲着。心裡想着南宮家主還真是什麼都敢說,這樣一來事情幾乎就被挑明瞭,只剩下最後一層窗戶紙。不過可能他自己都沒發現,想到這個的時候,他貌似有着隱隱的期待。
南宮流雲輕輕的“呵”幾聲,收斂笑容道:“易先生這招以賊打賊的確用得好,我雖然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卻有不懂的地方,易先生可否細述一番,爲我解惑。”
蕭亦玄道:“家主既然詢問,亦玄自是要原原本本的說與家主聽。亦玄原本並不知道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是婉兒匆匆忙忙的地跑來告訴我那個呼延敖死了,而且是被人殺死的。接着我就隨婉兒到了廂房,看到了死去的呼延敖。呼延敖被人殺死這件事沒什麼奇怪,相信家主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南宮家與呼延家一向不和,偏偏此時派人來求親,家中有幾個激進的弟子會這麼做也很有可能,但是隨後的事情就有些不對了。”他停頓片刻,望向南宮流雲父女。
南宮流雲靜靜地聽着,摸着下巴。南宮婉兒似是累了,將手擱在她父親的肩上。
蕭亦玄莞爾,繼續道:“呼延家主那邊突然帶着人闖進來,說是要找自己的侄子,還明言說呼延敖被人殺了,這就令人不得不起疑。南宮家主你也不過是剛知道這件事,他是如何知道的?我和婉兒在後面觀察着事情的發展,南宮家和呼延家正在對峙。呼延東元嘴上說着要進去查探,神情卻一點沒有着急的跡象,一直拖延着時間。直到那時,我還只是知道呼延家所圖甚大,不明白他拖延時間的真正含義。後來站在我身旁的南宮尚文告訴我家裡有樣重要的本子被偷了,管家陳伯還沒找到。呼延東元的到來打亂了陳伯的陣腳,他不得不去抵抗。聽尚文說完,我就知曉了其中的關鍵,就是那件本子。什麼樣的本子能夠左右一個家族的命運,我首先想到了賬簿,每個家族的賬簿都是他們的靈魂,萬萬不能丟。想通了這些,一切都順理成章,呼延東元拖時間就是爲了讓能用賬簿給南宮家定罪的人來,那就只有一個——官府。思索良久,我才和婉兒商量了以賊打賊的計策,當時的情況下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蕭亦玄講述完畢,南宮流雲不禁鼓起掌來,眼中盡是讚賞之色,他說道:“易先生能從蛛絲馬跡中就看清楚整個事情的真相,果然是一位大才。聽易先生這麼一說,後面的事情我也大致明瞭。易先生扮作賊人,既可以迷惑呼延東元,又可以讓真正的賊人誤以爲賬簿再次被偷,神色難免慌張,甚至會去檢查那本賬簿。而婉兒一直在暗中觀察,最終抓住了他。”
南宮婉兒得意的起鬨道:“父親,你看,這次婉兒的功勞纔是最大的呢。”
南宮流雲拍着她的手說道:“是啊,婉兒是大姑娘了,能替爲父分憂了。”自家的女兒能做到這一步,他這句讚賞是出自真心實意的。
“只是,我還有一點沒想明白”南宮流雲像是捕捉到了什麼,自顧自地說着,“那護城昭武校尉馬厲爲人剛正不阿,姑蘇知府蘇恆毅與他是平級。按理說沒有特別重大的事情,知府是調不動護城將軍的,而且是要有確鑿證據才行,那馬厲今夜來我南宮家,莫非……”
南宮流雲想到了一個可能,所有的事情都瞭然於胸
——
如果說南宮家現在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那麼呼延家的所有人絕對是戰戰兢兢。
一間大廳裡,呼延東元滿臉怒色,手裡握着一柄沾着血的刀。地上十幾個家奴的屍體橫躺着,血流成河,到處都是瓷瓶摔碎的碎片。一個老奴跪在那裡,身體幾乎趴在地板上。
從南宮家回來之後,呼延東元是越想越氣,怒不可遏的他只想殺人泄憤,這十幾個家奴正好撞到了他的槍口上,被他一刀一個,全都砍了。
丟掉刀,他坐到爲首的那張大椅子上,用布擦拭着手心的血,說道:“那個年輕人的身份查得怎麼樣了,不要告訴我什麼都沒查出來,哼,若真是如此,你的下場會和他們一樣!”
下方的老奴沒有多餘的動作,語氣還算平定的答道:“回家主,查出了一些,此人是南宮闕在中心大街上下棋時認識的,後來就帶到家中做了個弈棋先生。”
呼延東元道:“哦?只是個弈棋先生,還有嗎?”
老奴道:“據說他和南宮家的大小姐南宮婉兒走得很近,關係不同尋常。”
呼延東元跳出椅子,一腳就踩在老奴的背上,“說,還查到些什麼,不然,死!”
那老奴在呼延家多年,原以爲呼延東元會念及舊情,不會傷害他,此刻他可不會再這樣想了,話語中透着惶恐,“他……他……他還有個小師弟,別……別……”
可惜,他這句話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完了,因爲他死了。早已不耐煩的呼延東元腳下用力,踩斷了他的脊椎,他像爛泥一樣慵在地上,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