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太子大婚,皇上一反六公主和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恪王殿下大婚時那樣的簡單,辦得極盡豪奢,場面之鋪張奢華,當屬百年來之最,排場及得上帝后大婚。
這強烈的對比雖然讓世人都看出了皇上對太子的隆寵,但另一方面卻也讓百姓愈發感嘆皇上對恪王的不公,再加上那精心炮製的流言在京城慢慢傳開,不久之後便擴散到了大周各地,百姓們便更爲了恪王的遭遇而嗟嘆。
也正是這極大的反差,讓沈棠心中的懷疑更甚,她隱隱有一種感覺,皇上似乎對太子的身世早有疑心,甚至知道得更多,這其中想來還有着其他不爲人知的緣由,才讓皇上將太子置於這樣的高位,卻將他榮養成不諳世事的孩童。
捧殺,捧殺,捧得越高,摔得才越慘。
若果真如此,皇上的心思莫不成是想故意捧高太子,打殺恪王,好讓他們兩個同歸於盡?但這樣的話,就必然有一個他真心想要保護的人,那個人纔是他屬意的繼承人。
四皇子乃是恪王的胞弟,皇貴妃所出,沈氏的外孫子,與恪王同氣連枝,同脈同根,一損俱損,一亡俱亡。若是恪王出事,他也勢力要受到連累。
那麼剩下的,便只有五皇子了。
第二日一早,沈棠便起身去了芳菲院榮福那裡,兩個人一塊用了早點後,便坐在了一處閒聊。
她凝着眉低低地問榮福,“郡主從前常常來往於後/宮間,不知道您與永福宮羅妃娘娘和五皇子殿下有沒有過結交?”
榮福想了想,說道,“羅妃不過是個宮女出身,生了五皇子後才被晉升爲妃,成爲一宮主位,皇上設的筵席,她從未出席過,只在皇貴妃娘娘處碰見過一兩次,也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只記得長得甚是清淡,行爲舉止也溫柔恭順得緊。”
她端起了手中的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然後繼續說道,“至於五皇子,倒是見過幾次的,生得清俊,脾性也甚乖巧,算來他只比六公主大了兩個月,如今也不過就是十二歲。皇上子嗣雖然稀少,但除了對太子寵愛至深外,對其他的皇子都很淡然,這位五皇子因着母妃身世卑微,因此更不受待見。怎麼,他們兩個有什麼問題嗎?”
沈棠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神色間滿是迷茫,“我總覺得太子不過是皇上擺在世人面前的一顆煙霧彈,旨在迷惑衆人的視線,引起恪王和沈氏的反彈,然後皇上再趁着恪王與太子相爭之際,打着愛護太子的名義,一舉將恪王和太子全都殲滅。事實上,確實也正如此發展着。”
她沉吟着說道,“若這樣的話,五皇子說不定纔是皇上最終要保護的那個人。”
榮福的眉頭微皺,低頭想了想說道,“你的想法也有幾分道理,這樣吧,我今日便派人回一趟景陽王府,讓父王好好查一查這位羅妃的背景出身,以及五皇子這些年來的情況,若是果真如你所想,那麼恪王也該早作準備,莫要讓皇上打殺之下再擺了一道。”
沈棠點了點頭,謝過了榮福,然後說道,“真沒想到曹爺爺能爲我們做到這番地步,他辭去了太學院的首座後,便立刻宣佈收恪王爲弟子,還隻身搬進了恪王府。只是這樣的話,我怕曹夫人和芙姐姐有危險,雖然已經派了人過去保護,但還是有些擔憂。”
她想到了射在祖父太陽穴上的鐵箭,想到了喬嬤嬤頸部的毒針,不由一陣顫慄,臉上的憂慮之色更甚。
榮福想了想說道,“如是曹夫人不棄,倒是可以去景陽王府住上兩日,我父兄最重視府邸的安全,王府就猶如鐵通一般,一絲風也露不出去。”
沈棠想了想道,“我這便派碧笙過去問問,若是曹夫人願意,那便要麻煩王爺了。”
榮福笑着說道,“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還提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再說,我父王對你的計謀深感佩服,成日地在王府裡唸叨着這事,若是你的所託,他定然是殷勤地很呢。”
曹文顯成爲恪王的師尊,又搬入了恪王府一事驚起了千層浪的,初時皇上和擁立太子一派還並不以爲意,他們以爲文人的力量縱然不可以小瞧,但不過只是一些螢火,哪堪與日月爭輝?
更何況曹文顯違背了視太學院爲最高學府的天下文士避世中立的原則,赫然站到了與名正言順的太子對立的恪王一方,皇上預料雖然追隨曹文顯的人不少,但反對他的人卻也極爲可觀。
自此之後,一個失去了絕對威望的大文豪,便是要鼓動起什麼,也是後繼無力的,因此皇上也好,保太子一黨也好,都沒有引起重視。
但他們都錯了。
沈棠之所以敢下這決心,去求曹文顯的支持,是因爲料準了他即便站了出來,捲入了權利的漩渦,也不會受到天下文士的詬病,反而會更受追捧。
自古以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文人都是最耐不住寂寞的。
大周的朝堂之上,所立着的重臣權臣,皆都出自於大世家,寒門子弟要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站到權力的巔峰,幾乎就是不可能之事。
不管文才多麼了得,謀略如何出衆,寒門文士想要出入廟堂,那便要付出無比艱辛的努力,除了科舉便只有入太學院兩條路可走。
科舉每三年一次,錄取的名額也甚是有限,便算是名列前茅,也不過就是派到外任上做個七品芝麻官,若沒有家世背景,再往上升卻是難上加難的。
太學院的錄取就更爲嚴格,便是學成師滿之後,經由舉薦或者考覈後入仕,但所做的也不過就是一些文職,其中又以翰林院居多,大學士宋衝的長子宋青禹便是以這樣的途徑入了翰林院。
因此心中早就存着對權勢的渴望的寒門文士,迫切地希望提高文人的地位,增大入朝爲官的機率,而曹文顯這個寒門學子中的典範,卻正好給了他們一個學習的模板和榜樣,如今又給了他們一個提高地位的機會。
曹文顯還並未呼號,天下文士就已經競相追隨,一時間恪王聲望大增,與沈氏結盟的大世家們,終於安定了下來,收回了蠢蠢欲動的心,朝中倒向了太子一邊的聲音,也徹底地迴轉了過來。
皇上和太子一黨料錯了,所以他們處於頹勢。
沈棠料對了,所以沈氏的氣焰不只沒有熄滅,反而更旺了三尺。
榮福見她但笑不語,忽然湊過了身子,悄聲問道,“你祖母的毒,到底能不能解?若是不能解得,那她以後豈不是得終日這樣像個活死人似的,不能言語,不能動彈?”
沈棠面露猶豫,但片刻之後她卻重又恢復了堅定的神色,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眸光輕輕地閃動着,“再難解的毒,只要費心思去研究研究,總會有解毒之法,便是不能解得徹底,總也能緩上幾分。只是,我卻並不想這樣做呢”
她微微側過臉去,望着頤壽園的方向,嘴角噙起了一抹冷笑,“對於殺害我母親的兇手,爲了大局和榕兒,我並沒有主動回擊,已屬不孝,又怎能還不計前嫌將母仇忘盡地去救治她?更何況,喬嬤嬤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下這等陰險的毒卻也是在替冤死的江姨娘報仇。善惡因果皆有循,這毒,是老夫人該受的。”
老夫人如今的意識還是清醒的,這從她目光裡的害怕擔心絕望可以看得出來,但她的手腳卻是麻木的,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也不能開口說話。
若說這是懲罰,那這便是最嚴厲的一種,比死還痛苦。
榮福微微一愣,隨即卻鼓起掌來,她笑着說道,“該動惻隱之心的時候動惻隱之心,該忍耐的時候忍耐,該不擇手段的時候不擇手段,該狠的時候絕不手軟。沈棠,你真是越來越對我的胃口了呢”
她將身子又湊得近了一些,臉上帶着一副好戲即將上場的神色,“你這幾日煩憂着家族之事,因此怕還不知道吧?威北侯已經派人送來了婚帖呢,林恕和沈紫嫣的婚期,就定在了十月二十。雖然日子急了點,但那也是沒有法子的,老侯爺驟然故去,若是在百日內還不完婚,那便要等到一年之後孝期過了方能將沈紫嫣嫁出去。”
沈棠沉吟地問道,“秦氏和沈紫嫣可曾來鬧過你?”
榮福頗有些猶疑,“這也正是我覺得奇怪之處,若是依着這兩位的性子,早就鬧得雞犬不寧了,但秦氏卻是含着笑意接過了婚帖的,沈紫嫣竟也沒有什麼異議。倒是沈紫姝來鬧了兩回,替她姐姐抱屈,但她一個黃毛丫頭,頂不了什麼事,不過三言兩語便被玉兒打發了回去。”
沈棠想了想說道,“秦氏和沈紫嫣從家廟出來的那日,我曾見過她母女,神色表情形容舉止,皆不像是有所收斂的,只怕這回也沒那麼就乖乖服貼。不過如今,秦氏如何,沈紫嫣如何,我已經不放在心上了,再容她們蹦躂幾日,等到大事一定,自然有的是收拾她們的時候。”
她如今身爲沈氏的家主,雖然並未在安遠侯府公開,但沈氏族中帶頭的幾個族人卻都是知道的,此回又力挽狂瀾將沈氏拯救於水火,因此衆人再不敢小瞧她年紀幼小還是個女子,對她的本事都深深信服。
這樣的沈棠,若真的要弄死秦氏和沈紫嫣,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不管秦氏是什麼身份,哪怕她是皇家公主,也是一樣的。更別提沈棠還是藥聖的親傳弟子,有着一手鬼神莫測的醫術。
但此時,卻並不是報仇的時候。
榮福笑着說道,“你放心吧,我答應過要替你鉗制秦氏母女,自然不會食言。如今我總是名義上的安遠侯夫人,秦氏所出幾個孩子的嫡母,他們的婚事都落在了我的手上,等沈紫嫣嫁了後,我倒要看看秦氏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沈棠的睫毛微微閃動着,她心中暗暗地想,永寧伯府那樣神秘,秦氏也許並沒有那麼容易對付。
正當這時,玉兒忽然面色凝重地進了來,她回稟道,“郡主,大小姐,錦繡園那邊好像鬧了起來,我拉了個小丫頭過來問過,好像是二小姐出了什麼事。”
榮福冷冷地笑道,“你方纔說了秦氏母女不會那麼容易打發,果然這就生出了事端。來,你與我一同去錦繡園看看,這位二小姐到底出了什麼事。”
還未及錦繡園,便聽到裡頭哭聲一片,其中還夾雜着尖利的怒罵聲和互相推搡中花瓶跌落的碎裂聲,守園子的丫頭個個垂着頭,有幾個膽小的還被嚇得直流眼淚。
沈棠眉頭微皺,招了一個小丫頭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丫頭哆哆嗦嗦地不敢答話,結結巴巴了半天才憋了出來,“不……不知道,秦夫人來看二小姐,然後裡頭就傳出了尖叫聲,接着秦夫人就罵開了,還使了人出來將我們幾個都譴開,一步都不許靠近。卻又派了個姐姐出去,不一會兒,二姑奶奶便帶着人過來了。”
沈棠的眸光微微閃動着,轉臉與榮福對視了一眼,然後方纔腳步沉重地邁了進去,“你猜到等下會看到什麼景象了嗎?”
榮福長長地嘆了口氣,“猜到了。你呢?”
沈棠沉默良久,直到一腳快要跨進沈紫嫣的屋子時,方纔低聲說道,“我也猜到了。”
凌亂不堪的屋內,花瓶擺設屏風皆已經殘破不堪,甚至連桌椅都歪歪扭扭地斜在一旁,牀榻之上,沈紫嫣衣衫不整,髮絲散亂,臉色還有着不正常的緋紅,似乎全身無力一般地癱軟在了牀頭,小聲地啜泣着,悲切已極。
沈紫姝坐在牀頭,一邊安慰着姐姐,一邊將怒火熊熊燃燒的雙眼,狠狠地盯視着垂立在榻前一言不發的蘇驀然,那眼神若刀劍一般,似乎要將蘇驀然淡薄的身體給壓倒刺斷。
蘇驀然只着了裡衣,鬆鬆散散地耷拉着,隱約還能看到瘦弱的胸膛,那裡有星星點點的紅莓,他整個人呆滯在了源地,一動也不動地立在了那,像一根木柱,又彷彿是一座石雕,不會說話,不會走動,甚至連呼吸也不會了。
沈棠和榮福進去的時候,秦氏和沈明月已經結束了爭吵,她二人各自挑了一張還未被破壞的椅子,重重地坐了下來,然後扭過身子,再也不想看對方一眼。
儘管這兩人勢同水火,恨不得從來不曾相識,也最好以後再也不要相見,但方纔發生的事情卻硬生生地擺在了她們二人面前,不能迴避,也終究要面對。
秦氏見了榮福不由地又哭開了去,雖然她臉上毫無悲意,眼中甚至還偶爾流轉着得意,但她卻依舊不遺餘力地演着,“郡主,您來得正好,蘇家小子奪了我們紫嫣的清白之軀,您可要爲紫嫣做主啊”
沈明月面沉如水,冷哼了兩聲,卻並不開口說話。
眼前這情勢已經很是明朗了,沈紫嫣不願意嫁給林恕,於是便設計了蘇驀然,不管她到底是如何設計的,生米到底有沒有煮成熟飯,但他們兩個之間已經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瓜葛,這是已經肯定的了。
沈明月縱然快要被氣炸了,也不能改變這事實。
榮福自顧自地挑了張椅子坐下,嘴角微微地翹了起來,她低低地說道,“秦妹妹,雖說這會眼前這景象看起來有些……不堪入目,但話卻也不是那樣說的,咱們還是先問問孩子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秦氏忙向沈紫嫣使了個眼色,然後勉強笑着說道,“郡主說得是,我們紫嫣確實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丟了清白的身子,二姑奶奶總也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沈紫嫣嚶嚶地哭泣着,斷斷續續地說道,“表哥與我甚是相投,從前便常有往來,昨日午後,表哥拿了兩壇酒來,說是自己親手釀製的槐花酒,味道清淡,但頗爲甘醇,因聽說我不日之後便要嫁了,便拿出來替我慶賀。誰料到這酒入口雖然清淡,但後勁卻頗足,表哥與我都俱喝得多了,許是酒後吐真言,表哥他便對我傾訴了他的愛慕之意,還硬將我……我一個女子,又喝醉了七八分,哪裡有力氣掙脫,於是便就……”
她似乎說不下去了,便將頭埋在了沈紫姝的懷中,抽泣了起來。
沈明月冷哼了兩聲,然後厲聲說道,“說法如何暫且慢說,但事情的曲直黑白卻是要說清楚的,驀然,你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母親命令你將事情的始末講出來,若是你果真做了,那咱們也不是會畏縮退卻的人家,自然要將責任擔起來。但若是你不曾做過,那麼不管是誰,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冤枉不了你”
蘇驀然頹然地擡起頭來,在接觸到了沈棠深沉探究的目光時,渾身猛烈地一震,但隨即他卻像是認了命一般地將頭垂了下去,他低聲地說道,語音裡帶着濃濃的悲愴,“是我做的,我願意對二表妹負責,娶她爲妻。”
說到最後四個字時,他的表情已近絕望。
沈棠看到沈紫嫣的臉上閃過一絲震驚,似乎連她都沒有想到蘇驀然會這樣爽快地承認了這事,絲毫沒有過辯駁,便知道事實的真相絕非如此。
蘇驀然顯然是不願意的,但他卻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鑽進沈紫嫣這個粗製濫造的陰謀之中,爲她負責,娶她。
這行爲不知道該說是有擔當還是愚蠢。
與秦氏的得意相比,沈明月卻是怒意難掩的,她重重地問道,“我再問一遍,這果真是你心甘情願的嗎?你要想好了再回答。”
蘇驀然自嘲地笑了一笑,“我心甘情願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與二表妹已經發生了……那種關係,我必須娶她。難道我還能不娶她,任她嫁入威北侯府,然後再讓林家的人將她沉塘?”
沈明月緊握着的雙拳,終於還是軟軟地鬆了開來,她轉身對着榮福躬了一躬身,然後沉沉地說道,“這事情郡主已經看在了眼裡,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既然沈紫嫣已經是我家驀然的人了,那威北侯府的親事,便就作不得了。替郡主和侯府帶來麻煩,我真是過意不去,若是威北侯府需要什麼賠償,那些損失就都由我們來,還望郡主多多從中轉圜”
榮福輕輕地笑了起來,“二姑奶奶你多慮了呢,二小姐是沒法嫁過去了,咱們家裡不還有三小姐嗎?”
秦氏聞言,方纔得意萬分的臉一下子便收斂了起來,她望了眼一臉呆楞的紫姝,急急地說道,“婚帖之上明明求的是我家紫嫣,怎能將紫姝代嫁過去?威北侯和威北侯夫人都是挑剔的人,絕對不可能同意的,到時候要是鬧將起來,我們安遠侯府的臉面放到哪裡去啊”
榮福細細地瞅了她兩眼,似笑非笑地說道,“秦妹妹的想法倒真是與衆不同,妹替姐嫁是沒有臉面的事,婚前失貞倒是值得高興的事。嘖嘖嘖,真是與衆不同”
沈明月冷哼了一聲,“秦夫人自然是不覺得婚前失貞有什麼不妥當的,說不定還會覺得女承母業,甚感欣慰呢”
這話極是惡毒,但放到秦氏的身上卻也最恰當不過,沈明月狠狠地出了一口胸中悶氣,秦氏卻只能氣得渾身發顫,半句話都還不了口。
榮福忽然咯咯地笑出了聲來,“秦妹妹能這麼爲我安遠侯府的名聲臉面着想,我真是感動萬分。不過,妹妹還真是多慮了,想來你是沒認真看過婚帖吧?那上面寫的,可是平夫人秦氏所出的沈氏女,既沒註明是沈紫嫣還是沈紫姝,也沒寫清是二小姐還是三小姐。你哪,就放心吧,我敢保證威北侯絕對不敢有任何怨言傳出。”
此言一出,秦氏的臉色倏得變得鐵青,而坐在牀榻上的沈紫姝再也忍不住尖叫了起來,“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