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嫉妒?”五皇子看着呆怔出神的李恬突然問道。
“嗯?你說什麼?”李恬沒聽見他的問話,五皇子不客氣的又問了一遍:“你真不嫉妒?”李恬這回聽清楚了,斜着他還沒答話,五皇子嘿嘿乾笑了幾聲:“我可不信。”
李恬想起從前說過的話,眉頭豎起又落下,‘哼’了一聲道:“我有什麼好嫉妒的?世間禮法如此,我從前計較的也不過是個娶納。”五皇子打量着李恬,一臉的根本不信,李恬嘆了口氣道:“我問你,你會不會因爲妻子嫉妒就只守一人?”五皇子眉頭緊皺,猶豫了下,堅定的搖了搖頭,李恬攤手道:“這就是了,我再妒再悍也管不了你,至多不過象世間的妒婦那樣,想方設法對付那些妾侍,恩威並施,用盡心機挑着她們鬥,嚴防死守不讓她們生孩子,也就這樣,可這有什麼意思?”
五皇子被李恬問的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李恬倒了杯茶,抿了幾口,輕笑了一聲道:“我跟那幫可憐人鬥個什麼趣!這親事是官家下旨指定的,我是受了誥封的郡王妃,就憑這兩樣,不管你寵哪個,誰能越過我去?夫妻敵體,就算是你,要想怎麼着我,也不那麼容易吧。”李恬停了停,看了眼臉色不怎麼好看的五皇子,想了想,乾脆藉機把話說到底:“我身份在這兒,如今年紀還小,等過兩年大些,再生個一兒半女的,我這日子簡直是要什麼有什麼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有什麼好嫉妒的?”
一番話說的五皇子挑不出錯,心裡卻堵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不自在,張了張嘴剛想說話,李恬看着他笑盈盈道:“我早就跟你說過,除了我這院裡的人,你喜歡哪個只管納了就是,分府撥的那些莊子我已經和你細說過了,也就這兩年艱難,過兩年有了銀子,再讓黃家幫着打點些生意,只要不過份,養美人養兒女的銀子還是夠的。”五皇子臉色越來越青,好半天才說出話來:“你可真是賢惠!”
“嗯,這個我早就告訴過你了,”李恬看着臉色極是難看的五皇子,納悶的蹙了蹙眉:“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麼?難不成你還真把那什麼簡師的批卦放心上,認定我是頭河東獅一樣的妒婦了?”李恬一邊笑一邊搖頭:“我哪是那種想不開的人,從知道指婚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真象你說的這樣,豈不是天下太平?”五皇子冷‘哼’道,李恬皺眉看着他,想了想他的話笑道:“你的意思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保不準那些侍妾們有什麼想法?這倒也是,人都是這樣,得隴望蜀,可有想法又能怎麼樣?禮法在那裡,能生出什麼事來?不過……也就是妄想着借一借你的東風,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一來你是個明白人,比誰都明白,這風也不是那麼好借的,二來,縱有那麼一兩個,趁你大意借了那麼幾縷風,我也不是泥塑的。”
五皇子斜着李恬:“你怎麼知道我的東風不好借?”李恬無奈的嘆氣道:“你真是……好吧,就算你打心眼裡喜歡上哪位美人兒了,要獨寵專房,要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從裡到外不肯委屈她半分,那也沒什麼,不用她借你、或是你借她的名頭生什麼事,我成全你們就是,我雖是女子,可這成人之美的心胸還是有幾分的。”
“你!”五皇子緊攥着拳頭砸在几上,倒把李恬嚇了一跳,也懶得再跟他多說,跳下炕道:“你的事隨你,我的話信不信也隨你,天不早了,我明天一早還得奉承新接來的老祖宗呢。”說着,甩簾子出廂房走了,五皇子狠瞪着搖晃不停的簾子,突然擡手掀飛了炕幾。
李恬睜着眼睛躺在牀上,一點點細想着五皇子說的沂州忤逆案和壽王對姑父這個馬房主事的看重,越想心情越沉重,沂州忤逆案被御史彈劾,肯定是姚十四的事引出來的,若是這樣,這必定只是個開頭,姚相公能從寒門子一步步走到副相之位,這份心計本事,絕不是自己能應付得了的,姚十四的事,誰都能脫開干係,五皇子和自己絕脫不開,這了場事自己開了個頭,卻沒想到鬧成這樣,竟把江家、李家都拖成了池魚,這是自己思量不周所致,唉,李恬愁悶非常的 眉間,江家還好,李家這邊,勇國公府雖說已經沒落的不成這樣,可到底是國公府,不管自己怎麼想,在所有人眼裡,自己是勇國公府的姑娘,勇國公府,無論如何都得讓他好好的立在那兒。
第二天一早,李恬照着宮裡的規矩,卯初一刻就趕緊爬起來,穿戴整齊,準備到紫蘇院給那位祖宗請安,還沒等她出門,銀樺一路緊跑進來稟報道:“吳嬤嬤在門口呢!說是來給王妃請安,請她進來她不肯,還把看門的婆子好訓了一通,一定要稟了王妃,非要得了允可才進來,說是規矩!”
李恬呆了下,急忙迎出去,吳嬤嬤見李恬從院門內迎出來,眉頭緊擰,臉上一絲笑容不見,先畢恭畢敬、一絲不苟行了福禮,直起身子就訓斥道:“郡王妃是皇家媳婦、千金之體,縱是敬老也要有個分寸,再年老有體面的奴兒,郡王妃要給臉面,至多不過略站一站,哪有這麼冒冒失失到院門口的理兒?”李恬一口氣悶的差點背過去,惱怒之下,乾脆笑道:“不瞞嬤嬤說,我正要去議事廳,走到半路聽說嬤嬤來了,這才正巧迎出來。”
“郡王妃這就要去議事廳理事,五爺已經出門了?”吳嬤嬤盯着李恬問道,李恬又悶了口氣,只好忍氣答道:“今天不用早朝,五爺晚起了一會兒,這會兒還沒起呢。”
“侍侯公婆夫君是爲人婦第一要緊的事,皇家媳婦不必隨侍公婆,這侍候夫君就是最要緊的事,五爺若歇在別處也就罷了,既歇在正院,郡王妃就該伏侍好五爺再理旁的事,豈可輕重顛倒?”
這簡直是雞蛋裡挑骨頭!李恬要撞牆的心都有了,長這麼大,她還真沒被人這麼挑剔到簡直是無理取鬧過,可這個挑骨頭的人頭上頂着聖諭,頂撞回去絕對是自找苦吃,李恬識時務的微微垂着頭,掩下眼裡的惱怒,一臉慎重低聲道:“嬤嬤訓戒的是,是我大意了。”說着,往後退了兩步,沒等她說話,吳嬤嬤跟在後面道:“官家既差我來教導郡王妃禮儀,我不得不勉力爲之,從今天起,我隨侍郡王妃左右。”
李恬被她這一句話嚇的腳下一個踉蹌。
五皇子睡的可是暖閣!李恬提着顆心回到上房,好在五皇子已經起來,已經洗漱好正換衣服,李恬忙上前從瓔珞手裡接過玉佩,半蹲着給五皇子往玉帶上系,五皇子嚇了一跳,竟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瓔珞也怔住了,跟着李恬迎出去又接進來的銀樺站在吳嬤嬤身後,小心的點着衝瓔珞擠眉弄眼,瓔珞看到了,五皇子也看到了,看看吳嬤嬤,再看看低眉順眼給他理着衣服的李恬,眉梢一點點飛起。
當着吳嬤嬤,李恬自然不敢象往常那樣只管吃自己的,吳嬤嬤的規矩估計是天底下最嚴格的規矩了,李恬站在往常瓔珞或青枝的位置,一臉一身小意的侍候五皇子用了早飯,再進了杯茶,這才側身半坐半靠在炕沿上,低着頭吃自己那份早飯。
吳嬤嬤看了眼神清氣爽無比的五皇子道:“我有幾句話要跟五爺說,請五爺借一步。”五皇子忙起身下炕,出到外間,吳嬤嬤屏退衆丫頭,看着五皇子,緊繃着臉道:“五爺如今成了家,更應該守禮守規矩,這一家大小都看着五爺呢,這起牀的時辰是太祖爺定下的,就是官家如今也是日日卯初即起,從沒晚過,五爺這規矩倒荒費的不成樣子了!”
一番話說的五皇子一臉窘迫,自從不用天天上學,他就把這卯初即起的規矩扔的不知道哪兒去了,這會兒只好陪笑道:“嬤嬤教訓的是,昨天拿了幾份工部文書回來看,睡的晚了,這才起的遲了些,平時都是按時起的。”
吳嬤嬤‘嗯’了一聲道:“五爺如今領了差使,凡事就該照衙門裡的規矩,若非官家恩准,衙門裡的文書不得進私邸,五爺把工部文書拿回府裡,官家恩准了?”五皇子一陣猛咳,這嬤嬤怎麼越老越可怕了?!
好不容易領完了吳嬤嬤的訓斥,五皇子一刻不敢多呆,趕緊出門往將作監去。
李恬這一天真不知道怎麼捱下來的,好不容易熬到吳嬤嬤回去紫蘇院,李恬一頭撲到炕上,累的連話也說不出來了。水秋娘長長透過口氣感嘆道:“吳嬤嬤還是吳嬤嬤。”
“得想個法子搬開這個太歲祖宗,不然這日子沒法過了!”李恬撐起身子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