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不肯幫你?阿爹說話得憑良心,阿孃替你求來了差遣,你挑三揀四,這一件嫌辛苦,那一件嫌沒有賺頭,你當朝廷是阿孃開的?滿朝的差遣隨你挑着做?”俞瑤芳訓父親越訓越溜,竟把俞盛世訓的縮了縮脖子,沒敢吱聲。
“阿爹這差使的事,阿孃是沒臉再尋舅舅了,也只好我求舅舅去,我這一條,說的就是這個,不管舅舅給阿爹尋了什麼差遣,阿爹都得兢兢業業做好,不能挑三揀四,也不能半途而廢!”
“行,阿爹不挑就是,你放心,這一條容易。”俞盛世忙滿口答應,俞瑤芳長舒了口氣,仰頭看着父親道:“既然都說好了,阿爹好好歇一覺,明天一早趕緊回去尋族老。”
“好好好。”俞盛世連聲答應,尋族老休了繼母這事,想想就痛快極了,這一條,真是太合他的心意。
第二天,俞瑤芳送走父親,雖說忙的半夜沒睡,卻精神抖摟、心情極好。俞瑤芳回到正院,侍候徐夫人吃了藥,徐夫人看着俞瑤芳問道:“外頭沒什麼事吧?說你一早上就出去了。”
“不是一早上,是半夜就出去了。”俞瑤芳笑盈盈道:“申初剛過,阿爹來了,一身泥一身汗的,我讓人侍候他沐浴,又吃了飯歇下,早上送走阿爹才進來的。”
“你阿爹來了?”徐夫人很是驚訝:“他怎麼來了?他來做什麼?怎麼也沒跟我說一聲?”
“說是來接咱們回去,”俞瑤芳避過最後一句問話:“阿孃不知道,這一陣子,清江侯府出了不少事,前兒洪姨娘被阿爹發賣這事,我給阿孃說過,洪姨娘被髮賣那天下午,瑤仙帶着宏志,兩個人竟然當衆跪在舅舅府門前,一邊哭一邊叫,說洪姨娘是被舅舅賣了,求舅舅放她們阿孃回去,還好舅舅不在,舅母氣壞了,說宏志也就算了,瑤仙好歹是侯府小娘子,大庭廣衆之下,癱在地上撒潑大哭,也太丟人了。”
徐夫人聽的眨着眼睛呆怔,俞瑤芳不緊不慢,閒說家常一般:“跟後頭的事比起來,這還是小氣呢,瑤仙和宏志跟舅母說,洪姨娘是被陳夫人挑唆着跟阿孃作對的,說陳夫人許下洪姨娘,只要把您趕走,就扶她爲正妻,這話舅母也沒敢信,誰知道,唉!”
“瑤仙和宏志怎麼能這麼污指長輩?”徐夫人又驚又怒,俞瑤芳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是啊,這還是小事呢,誰知道隔沒兩天,京城就到處都是傳言,說阿爹寵妾滅妻、以庶爲嫡,怎麼怎麼荒唐,還說阿爹虐待您,不孝敬長,反正就是失德失到簡直沒說法的份上了,阿爹就是個家門敗類,根本當不得這個世子。”
“怎麼又傳出這樣的話來?是宏志?”徐夫人更加一個目瞪口呆,俞瑤芳攤手道:“誰知道呢?!剛開始聽說,我也以爲是瑤仙和宏志,可後來,”俞瑤芳頓了頓,看着徐夫人道:“聽東陽郡王府裡傳出的信兒說,陳夫人打發花媒婆到東陽郡王府給二叔提親去了,提的是二房的十二孃,花媒婆和孫老夫人說,從前因爲二叔沒什麼前程,怕配不上十二孃,自然不敢上門提親,如今阿爹荒唐失德,翁翁已經準備上摺子換世子了,二叔有了爵位,這纔敢上門提親的,那天正好阿珂大姐在旁邊侍候,這也不算什麼機密事,孫老夫人也沒避人,聽說,孫老夫人象是不怎麼高興,沒答應這門親事。”
徐夫人倒吸了口涼氣,俞瑤芳還是跟說別人家閒話一般:“再後來有什麼事,就沒聽說了,就知道舅舅好象又生氣得很,去尋了二堂舅。”
“這事,”徐夫人半晌才艱難道:“你阿爹知道了?”
“嗯,剛聽阿爹那話意,肯定是知道了,他說他從前糊塗,竟被兩個賤人騙了這麼些年,說他才知道,陳夫人一心一意要毀了他,讓二叔做世子,這心思早就有了,都不是三年五年的事,唉,”俞瑤芳重重嘆着氣:“陳夫人要毀了咱們一家,好讓二叔獨佔清江侯府的話,從前在府裡我就隱隱約約聽到過好些回,這樣的話誰敢信哪?誰知道竟然是真的,陳夫人真是厲害,借洪姨娘想扶正的心要殺了阿孃,差一點就讓她做成了,要不是阿孃帶着我趕緊搬到城外來了,這事……”俞瑤芳後怕不已:“阿孃真一口氣沒了,舅舅和咱們家肯定和幾十年前的溫國公府和勇國公府一樣,搬嫁妝打架斷親,那阿爹肯定就當不成這個世子了,我還好,好歹還有舅舅家可以借居,瑤仙和志宏、志堅他們,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咱們一家子,都得死在她手裡。”
徐夫人擡手捂在半張的嘴上,壓回那聲脫口而出的驚呼,直呆了好半晌,嚥了口口水,看着俞瑤芳道:“你翁翁他?”
“誰知道呢,”俞瑤芳攤手道:“阿爹說要回去尋族老,其實這也不能光怪別人,蒼蠅不盯無縫的蛋,他自己要是行得正做得正,陳夫人能有什麼法子?如今都這樣了,阿爹那脾氣,他要去尋族老,我想來想去,阿孃還是不知道的好,不然,阿孃怎麼辦哪?”
“這到底……”徐夫人直着上身,話說一半,後面‘不孝’兩個字無論如何說不出來了,呆了好半晌,衝俞瑤芳擺了擺手道:“讓我靜靜想一想,你忙了半夜,先歇一歇去,讓我靜一靜。”
“嗯,阿孃也別想太多。”俞瑤芳知道得讓徐夫人有時間好好消化消化這些事兒,爽快的答應一聲,跳下炕回去歇息了。
林雯收拾好行裝到普濟寺奉佛,出門當天,信兒才傳進南寧郡王府,蔣郡王妃前幾天得了孫老夫人一通話,正心神不寧,又聽說林雯去普濟寺清修,連氣帶驚,當天就病倒了。
熊嬤嬤將林雯去普濟寺的事告訴李恬,李恬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熊嬤嬤連聲嘆着氣道:“好好兒的,我尋人打聽了半天,什麼事也沒打聽出來,什麼都好好兒的,你看看,這算什麼?說送廟裡就送進去了,說是先去半年,雯姐兒這一去,可憐那三個孩子,唉,聽說老夫人還把身邊一個二等丫頭,叫什麼秋思的,開了臉放到二爺屋裡侍候去了,你看看這!”熊嬤嬤抖着手,簡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這算什麼事兒?!咱們要不要去看看林家大姐兒?要不我走一趟吧?”
“不能去,去了反倒害她,”李恬低頭想了想道:“這必是前兒南寧郡王府那事葉家知道了首尾,唉,”李恬幽幽嘆了口氣:“從前外婆說過多少回,蔣氏那點子精明只能放到後院,她只顧着想法設法攀貴人,卻不知道牽一動百的道理,葉家也罷,宮裡也好,哪能容人算計四爺的親事?她這是犯了大忌,葉家必是爲了這個出手的,這還只是警告。”
熊嬤嬤輕輕打了個寒噤:“那咱們?”
“無礙,”李恬沉默了好半晌才低聲道:“葉家將大姐姐送到普濟寺半年,孫老夫人又讓自己身邊的丫頭放到二爺房裡,這警告算是極重了,看樣子,葉家極忌諱人家算計四爺的親事,葉家越忌諱,越不會怎麼着咱們。”
熊嬤嬤沒怎麼明白,有些怔神的看着李恬,李恬苦笑解釋道:“葉家越忌諱,就是對四爺寄望越重,四爺的前程,可只有一個,誰敢違了一個異日官家的心意呢,哪怕是爲了他好。”熊嬤嬤恍然明白過來,連連點頭,突然道:“就怕葉家暗中插手你的親事,孫老夫人會不會趕緊把你嫁了?嗯,肯定不會,這樣更是得罪那個四爺了,就怕那府上插手過來,不讓你嫁出去!”
一句話戳中了李恬心中的隱憂,李恬揉着眉頭苦笑道:“就算是,這也是咱們暫時解不了的局,不管這個,徐夫人的病好多了,過幾天就該搬回清江侯府了,徐家那門親事,要悄悄兒的,只要下了定,就萬事無礙。對了,嬤嬤等會兒去趟法雲庵,跟師太說,我這一陣子諸事不順,讓她看看是不是撞着太歲或是災星什麼的,問問要不要避一避,最好能避上半年一年的。”
熊嬤嬤心領神會,忙點頭道:“這倒是個好法子,我這就去。”
“嗯,嬤嬤先去趟水先生那裡,把大姐姐去普濟寺,還有我要避災星的事都跟水先生說一聲。”
熊嬤嬤答應一聲,利落的跳下炕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