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是爺冤枉你了?要不要爺給你陪個不是啊?啊?爺問你,你明知道千春坊要跟清風樓穿一條褲子,怎麼還哄着爺往裡頭撒銀子捧你那個玉堂春?你好好說說,是不是把爺當傻子哄了?”溫國公大喇喇的在上首椅子上坐下,蹺起二郎腿,用扇子點着趙掌櫃問道。
趙掌櫃臉色又青又白,勉強陪笑辯解道:“國公爺這話,小的怎麼擔得起,就是借小的十個八個膽,小的也不敢哄騙國公爺,國公爺不也是爲了纖纖小姐麼?!”
“放你孃的屁!”溫國公猛的啐了趙掌櫃一臉:“爺想要纖纖,那就一句話,你他娘什麼東西,還敢對爺指指點點了,你從爺這兒哄的銀子,沒個說法爺能饒了你?你說說,怎麼個賠法吧。”
“國公爺,您這……這話可不能這麼說,這花銀子捧戲捧角兒,這是爺的事,小的一個掌櫃……”趙掌櫃有些急了,溫國公‘啪’的一巴掌拍在旁邊桌子上,眯縫着眼睛,上上下下打理着趙掌櫃,彷彿在看一個怪物般:“你這是跟爺講理呢?這滿京城,還有敢跟爺講理的?你這叫膽大包天,爺給你臉,多說了兩句,你還就蹬着鼻子上臉,跟爺講起理來了?真是反了你了!來人,給爺搜,銀子賠出來,也許爺心情好了,還能饒了你這條狗命!”
戴管事最擅狐假虎威,威勢十足的用力揮了下手臂,七八個長隨一齊涌進上房,連踢帶摔,將收拾好沒收拾好的,不管什麼東西,只管抖了一地,還真抖出一小匣子黃金,十幾張銀票子來。
戴管事將匣子掀開遞到溫國公面前,溫國公一隻手按在匣子裡的黃金上,象撫摸美人兒一般溫柔的來回撫個不停,戴管事點了銀票子,滿臉諂媚喜色的稟報道:“回爺,加上那匣子裡的,總共一萬三千四百三十兩。”
“嘖嘖,”溫國公滿臉假笑裡摻着真高興,看着被兩個護衛擰住胳膊按在地上的趙掌櫃道:“你那老東家死了也不過半年,你就撈了這麼多?好手筆!爺可不是好/性子的李家妮子,這些雖說抵不過爺被你騙走的銀子,行啦,爺是個大度的,這些就這些吧。”
說着,溫國公又溫柔的摸了一遍匣子裡的金子,滿足的站起來,示意戴管事收起來,趙掌櫃眼睛都紅了,脖子上青筋暴起,梗着脖子尖叫道:“爺這樣強搶民財,眼裡還有王法麼?”
溫國公側着身子,挑眉撇嘴斜了他一眼:“跟爺講王法?笑話!告訴你,爺就是王法!咱們走。”說着,轉身就往外出,戴管事收起銀票,抱上匣子,正要擡腳,趙掌櫃猛然掙脫兩個護衛,面容獰厲的撲到戴管事身上,用力奪過匣子,抱着匣子就往外奔,一邊奔一淒厲尖叫:“救命哪!溫國公強推民財,圖財害命啦!”
戴管事只嚇的面無人色,溫國公點着趙掌櫃,倉惶的跳腳大叫道:“堵……堵住他的嘴!王八羔子,給爺打!”幾個護衛急衝上去,先伸手卸了趙掌櫃的下巴,一頓拳打腳踢,戴管事也衝過去,用力去奪那隻被趙掌櫃蜷着身子,緊緊護在胸口的匣子。
院子外頭不知道誰大叫一聲:“溫國公府打死人啦!”接着就是一片亂叫和雜亂的腳步聲,還有人叫着報官。
溫國公急叫道:“蠢貨!快奪過來,快走!”戴管事和幾個護衛也跟着手忙腳亂起來,戴管事急的擡腳往趙掌櫃頭上臉上一通猛踹,幾個護衛更是兇狠非常,手下半分餘力也不留,趙掌櫃被打的口鼻噴血,痛的連哼都哼不出來了,手一鬆,匣子就被戴管事奪了過去。
院子外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街坊鄰居,戴管事縮在溫國公身後低低道:“爺,這事,萬一傳出去壞了名聲……”
“爺怕什麼?!你有話就說,趕緊說。”溫國公嘴上強硬,心裡卻發虛,戴管事忙獻計道:“爺,要不,咱們就說是這姓趙的欠了爺的銀子,想賴帳逃跑,這事照小的看,還是從衙門裡過一趟最好,小的想請爺一張帖子,把他送到衙門,這欠帳不還的事經了衙門,那就算是過到了明路。”
“送到衙門……”武成林皺起眉頭遲疑道:“衙門裡……有大爺,知道了,不好吧?”
“大爺是什麼身份地步兒,這點子欠錢賴帳的小事哪輪得着往大爺面前遞。”戴管事忙陪笑道,武成林‘嗯’了一聲笑道:“你小子就是心眼多主意多,行,就這樣,趕緊拿爺張片子送去吧。”
戴管事連連躬身應了,將匣子交給武成林近身小廝抱着,衝幾個護衛揮手道:“綁起來,送衙門去!”幾個護衛彎腰捆人,將趙掌櫃手腳往背後背起,用力紮成一隻蹺腳棕子,戴管事先恭敬的讓出溫國公,又忙緊跑幾步,從院門裡竄出來,趕在溫國公前頭驅散衆人道:“走走走!看什麼看?這廝欠了我們爺的銀子還想跑,欠帳還錢,天公地義!都散了,趕緊散了!”
郭推官看着堂前被打的滿頭滿臉都是血、鼻歪眼腫不成人樣,卻還是抵死不認欠帳的趙掌櫃,皺着眉頭瞄了眼站在趙掌櫃旁邊,搖着摺扇、下巴沖天的戴管事,心裡悶的只想罵娘,這溫國公府就不能幹點上臺面的壞事?就是搶,你也講究些,好歹僞造張借據什麼的,就這麼赤祼祼上去就搶了?就是佔山爲王的強盜還知道找個留下買路錢的藉口呢,難不成這溫國公府窮的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郭推官煩躁非常的揉着眉頭,溫國公府的事本來就粘手,這又牽上了李家那小妮子,這兩家一對到一處,那可就萬萬不可輕忽小看,上一回兩家對上,京府衙門折了個府尹進去,這一趟,聽說千春坊和清風樓合到了一處,這等於又扯進了那個五爺,那個五爺也不是個省事的,這小事上頭可萬萬不能生出大事來,郭推官回頭看向侍立在側後的洪先生,洪先生垂着手,悄悄衝他做了個手勢,郭推官輕輕咳了一聲道:“這案子案情重大,十分重大,須得細細查訪審問,來人,把趙忠厚先收到牢裡。”
“郭推官,這……”戴管事一聽要細細查訪審問,一下子就急了,郭推官從案子後起身,笑容可掬的走到戴管事旁邊,態度親呢的拍了拍戴管事的肩膀,俯身過去低聲道:“戴爺放心,只管放心,下官心裡有數的很,這心裡明明白白,戴爺先請回去,只管放心。”戴管事見郭推官態度極好,話說的也極客氣到位,一顆心穩穩的落進肚子裡,收了摺扇,微微有些倨傲的拱了拱手道:“有郭推官這句話,好歹也能跟我們國公爺交待一聲了,那成,明兒我再來問這案子!”說完拱手而去。
郭推官這麼見多識廣的人,也不理會戴管事的倨傲,讓人請大夫過來給趙掌櫃把了脈,拿了幾瓶傷藥給他,這才讓牢頭帶他下去好生看管。
安排好趙掌櫃,郭推官退到後面簽押房,洪先生已經坐在炕上喝着茶等他了,郭推官上了炕,湊到洪先生旁邊低低問道:“我看這又是件燙手不能接的事,先生是什麼意思?”
“這裡頭有曲折,不好處置,這趙掌櫃看樣子跟溫國公府早有瓜葛,可誰知道他到底領的是誰的差使?清風樓後頭那湖水也深的很。”郭推官聽的目瞪口呆,只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滿臉苦楚的看着洪先生道:“你說,這京城這是怎麼了?怎麼淨這樣的事兒?”
“東翁別急,這後頭到底是誰,不用咱們多管,東翁難道忘了,咱們這衙門上頭也頂着塊天呢,這事不管誰是誰非,也不到底是誰的事,反正都是他們一家子的事,我看,這案情過於複雜,東翁還是往上報吧。”洪先生出主意道,郭推官挑眉捻鬚連連點頭:“對呀!咱們上頭有侯府尹,侯府尹上頭還有位府尹,嗯,先生說的對極了,這案情過於複雜,我這就上報!”
清風樓處處張燈結綵,熱鬧非凡的大宴賓客,慶賀和千春坊兩家合一家這件大喜事。後園戲臺後面一個狹小的小間裡,姚纖纖和週二郎手握着手緊挨在一處,緊張的看着袁秀才,袁秀才抹了把額頭的汗,抖着嘴角強笑着安慰道:“別急別急,王掌櫃剛進去,這信沒那麼快,哪能那麼快?你們兩個放心,啊,只管放心,指定能行,上天有好生之德,別急,啊,你看看,我都不急,我一點都不急,指定能成,我這兩天求的全是上上籤,只管放心,你看,我這一點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