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摺扇搖了半下就想明白了,收了摺扇拱手笑道:“多謝雁回兄指點,此一場大功,不知雁回兄有什麼打算?”五皇子問的直接乾脆,蔣鴻答的也直接:“不瞞五爺說,我打算上折請命,隨大軍出征。”五皇子驚訝的挑起眉梢又落下,緊追問了一句:“督運糧草諸務?”
“是這麼想的。”蔣鴻笑道,五皇子手指輕快的敲着摺扇,眼珠微轉笑道:“也不必拘於督運一職,就參贊軍務,到時候主管督運一事就是。”蔣鴻眼睛一亮,撫掌笑道:“與君一談,相得甚多,果然是這樣更好。”兩人相顧哈哈笑起來,五皇子端起杯子,和蔣鴻碰了下,一飲而盡。
蔣鴻離了樊樓,徑直去了蔣相公府上,蔣相剛剛吃了飯,正靠在上房榻上品茶休息,蔣鴻進來,屏退衆人,說了準備請命隨軍北征的事,蔣相公上身一下子端直坐起,驚訝的看着蔣鴻,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打仗不是玩的,你一個書生……這太危險了,你父母怎麼肯放你去?”
“伯父說的極是,”蔣鴻給蔣相續了杯茶,語調安緩的解釋道:“我是個書生,就是隨軍北征,也不過參贊參贊軍務,我打算請下督運糧草輜重的差使,不管是參贊軍務還是督運糧草,哪一件也近不了戰場,這危險實在危險不到哪兒去。”蔣相緩緩點了下頭,蔣鴻接着道:“伯父想想,咱們家與壽王素無交情,可與四爺卻瓜葛不斷,別的不說,就姑母是葉家姻親這一條,就難撕擄乾淨,壽王和四爺勝負難說,蔣家,總要給壽王一個交待,既是個交待,又不能將蔣家拖進去,我自請隨軍,豈不是再好不過?”
蔣相贊同的‘嗯’了一聲,立即又皺起眉頭道:“也不全無危險,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不怕萬一,你若有失,蔣家……”蔣相吸了口氣:“不能承受,我想想,”蔣相用力揉着眉間,好一會兒才下了決心道:“還是讓你大哥隨軍出征吧。”蔣鴻眼裡閃過絲溫暖的微光,伯父寧讓嫡親兒子冒險,也不捨得他。
“伯父,就因爲蔣家最看重我,我隨軍纔是咱們蔣家的態度。”蔣鴻聲音緩而柔和,蔣相皺着眉頭嘆了口氣,不等他說話,蔣鴻聲音輕鬆、帶着幾絲玩笑道:“伯父也知道我,看事也算比別人快一線,真要有什麼事,我又在後方,跑總是跑得脫的。”蔣相擰眉想了一會兒,總算點了點頭囑咐道:“你記着,隨軍不過是蔣家一個態度,萬不可牽入太深,我們蔣家,從不爭擁立之功,你這一趟,一是來平安回來,二是,不要讓人捉了錯處,有這兩條就足夠了。”
蔣鴻忙恭敬答應,蔣相擡手拍了拍蔣鴻的肩膀感慨道:“你成長的比我預計的還快。”
“都是伯父教導的好。”蔣鴻微笑着奉承了一句,蔣相哈哈笑道:“天不早了,趕緊回去吧,你父母那邊,自己去說!要是說不下來,我可不幫你。”蔣鴻笑應了,起身告辭。
五皇子自請統籌調度大軍輜重的摺子轉到中書,姚相拿了抄件和四皇子、葉樹盛商量。四皇子捏着摺子掃了一遍,隨手扔到几上淡然道:“讓他統籌。”姚相拍手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這統籌調度,豈是一人之力可爲?四爺在戶部經營多年,兵部和樞密院多半數又握在咱們手裡,”姚相想到樞密院知馬房主事江清遠,心裡微微泛起陣膩歪,可這不是大事,這會兒也不適合提起,直接略過笑道:“他就是領到統籌全權又能如何?且由他折騰去,折騰的過了,出了什麼事,這責也只好由他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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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也上個摺子?協助五爺統籌調度?”葉樹盛問道,四皇子擺了擺手:“不必,這事隨他去。”
“有一件事得事先有個準備,”姚相道:“寧乾府那邊。”姚相壓低了聲音:“寧乾府存糧極豐,加之京城糧草調運遠不及寧乾府快捷,從寧乾府調糧比從京城至少少半個月行程,五爺接了差使,若是遣一得力之人駐守寧乾府,看着從寧乾府直接北上調糧,這糧草上可就無憂了。”
“江清遠又是知馬房主事,”葉樹盛接了一句,姚相掃了他一眼,又看向四皇子,四皇子眉頭微皺又鬆開,‘嗯’了一聲道:“寧乾府糧庫不能出糧,你尋個穩妥的人傳話給丁金經,不管他想什麼法子,年底前寧乾府糧庫一粒糧也不準運出去。”
“丁金經有小聰明無大智慧,要不要讓人過去協助他?”葉樹盛建議道,姚相忙搖頭道:“不妥,若是過去,必是咱們極信得過的人,既是信得過的人,別人自然知道是咱們府上的,萬一有什麼萬一,這事就撕擄不開了。”四皇子贊同的點了點頭,葉樹盛自知想左,忙陪笑不敢再多話,姚相圓場笑道:“這事也不用大智慧,有小聰明就足夠了。”
“姚相所言極是,就這樣吧。”四皇子一口說定了此事,三個人又計議些別的事就散了。
孫家園子裡,湖邊一個清靜雅間裡,徐思海掀簾進來,和蔣鴻見了禮,兩人閒話幾句,蔣鴻笑道:“我打算自請隨軍,也看看金戈鐵馬的壯闊景象。”
“我也正有此意!”徐思海興奮的鼓掌道:“咱們又想到一處去了!”
“我隨軍,你就不便隨軍了。”蔣鴻不緊不慢的笑道,徐思海眉梢高挑,沒等落下就笑道:“怎麼?要我留在京城照應麼?”
“嗯。”蔣鴻肯定的點了點頭,站起來將幾扇窗格統統推開,四下看了一遍,這才轉回身道:“駐守北邊的長安侯曾上過摺子,請以葉樹盛爲帥,這事你可知道?”徐思海驚訝的搖了搖頭,蔣鴻深吸了口氣道:“祝家,只怕已經分成兩路了,祝老侯爺隨壽王出征,長安侯只怕已聽命於四爺。”
“這是祝家的策略?”徐思海反應極快,蔣鴻點頭又搖頭:“也許是策略,也許,是分歧。”
“你有什麼打算?”徐思海盯着蔣鴻問道,蔣鴻看了他一眼,光笑沒說話,徐思海緊盯着追問道:“你有什麼打算不該瞞着我,我也不瞞你說,如今這形勢,就是壽王和四爺兩龍相爭,三爺和五爺,一個等着揀漏做美夢,一個已經投到壽王門下,壽王和四爺之間,我雖然說不上喜歡壽王,卻極討厭四爺,你若打算替四爺效力,我不打算幫你。”
“你也太坦誠了些!”蔣鴻失笑道,徐思海目光坦白非常的看着蔣鴻鄭重道:“我以爲咱們的交情,這事就該這麼坦誠,若是四爺當道,我就在六部做個小吏,混個十年八年,尋個理由回家詩酒自娛了事,你的意思呢?”
“壽王和四爺我說不上喜歡誰,也說不上厭惡誰,”蔣鴻的話也坦誠的多了:“只不過,若是四爺當道,五爺的日子只怕難過,還是壽王承位更好些,再說,較之四爺,壽王年長許多,脾氣性格已成,心志堅定,壽王兼管刑部多年,年年秋決都極爲謹慎,寧縱匆枉,可見是個寬厚性子,這樣的上位者,與天下也更有好處。”
“五爺的日子難過,”徐思海拖着聲音慢慢重複了一句,看着蔣鴻,好一會兒才笑道:“此話,與我心有悽悽焉,無論如何,你不願她日子難過,我也不願。”徐思海的話一下子頓住,臉上神情悵然懊悔之極:“當年都怪我,若不是我意氣用事……”
“過去的事提它做什麼?!”蔣鴻打斷徐思海的聲音急促而嚴厲,徐思海默然半晌,端起杯子仰頭飲了杯中酒,看着蔣鴻道:“你叫我出來,必定早有打算,說說吧,你我,”徐思海舉了舉杯子:“不言自明,有什麼打算,你儘管說。”
“我也沒全想好,找你出來就是商量這事……”蔣鴻拖着椅子往徐思海旁邊靠了靠,兩人緊挨着嘀嘀咕咕商量起來。
五皇子的摺子批的極快,不過隔天就出了委任,當天,蔣鴻請求隨軍參贊軍務的摺子就遞進了禁中,姚相得到信兒時,這摺子已經被官家送到中書請諸相議定。姚相的反對沒抵過範相和蔣相的贊同,蔣鴻請隨軍參贊的事,幾乎沒任何耽誤就從中書通過而出。
姚相出來,急讓人請四皇子見面說話,蔣鴻這個摺子過於突然,時機卡的也太巧,他心裡隱隱覺出有股暗流悄悄涌起,在他心裡涌出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蔣雁回隨軍參贊是小事,”姚相看着四皇子低低道:“我是擔心蔣家,就怕蔣家這會兒有了什麼傾向,若真是這樣,”姚相臉上的擔憂之色更濃:“五爺自請統籌調度之事,就怕沒那麼簡單了。”
“好一個蔣雁回!”四皇子咬牙低低道:“他在我戶部,上摺子請戰竟然就這麼越過了我!他要去就讓他去,一個蔣雁回能如何?蔣家又能如何?不必想太多,讓人盯緊蔣家,我倒要看看,他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