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秦明撥通了西南省委宣傳部副部長辦公室的電話。
“立博同志,今天早上的西南日報頭版頭條有經過宣傳部審覈嗎?”秦明沉聲問道。
“沒有。”副部長王立博一聽是省委記秦明的聲音,心裡一咯噔,趕緊很是恭敬地說,“因爲是案情報道,早兩天又有同類的案件偵破,只是這次的規模更大。再加上上次丁副省長也公開露面,表態支持打擊非法販賣香菸的活動。報社認爲這個報道不會有什麼問題,程序就從簡了。”
“哦。”秦明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說完,秦明就掛斷了電話。電話那頭的王立博可是出了一身冷汗,先是省長高中秋給過自己一個電話,語氣非常不痛快。現在省委記秦明又親自打來電話確認,看來這個報道不簡單啊,自己這個負責審覈新聞報道的宣傳副部長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哪。
省長高中秋的夫人卻是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報社,全是責問的語氣。
“李社長,是誰讓你們報社發這個查處香菸報道的,還放在頭版頭條。”王夫人冷聲問道。
“王夫人,我這也是沒有辦法啊。”李社長哪裡知道這個事情有這麼麻煩啊,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在西南省,要是得罪了王夫人,那就一天鬥呆不下去了。
李社長趕緊說:“是京城來的那個肖達親自來的報社,他是京城青年報的一個處長,很有背景。”
想了想,李社長又補充了一句:“就算我們不報道,晚上的京城青年晚報也會報道,明天開始,青年報也會進行連載報道。”
“肖達?”高夫人一愣,心裡一咯噔。對肖達這個人,高夫人可不陌生。肖達什麼時候來的春城市,自己居然一點都不知情!
“李社長,下不爲例啊。”高夫人沉聲說道,隨即掛斷了電話。
肖達啊肖達,不是我和你過不去啊,而是你和我高家過不去。我高家和你肖達無冤無仇,你爲什麼參合到西南省的事情當中來?
這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高夫人冷笑了一聲,眼神陰沉得有些可怕。
要是青年日報進行連載報道,那影響力將是空前,對西南省政府的工作非常不利,省長高中秋只怕也將陷入到一個巨大的危機當中去。
高夫人心裡很清楚,也絕對不願意看到這種局面的出現。
高夫人馬上又撥通了一個電話:“郝老二,我們再老地方見面,事情有些急。”
說完,高夫人就掛斷了電話,出門開車出去了。
出現在一家高級茶樓的高夫人一副貴婦人的打扮,還特意戴上了一副墨鏡。
茶几的對面,坐着一個身材很是魁梧的大漢,他就是西南省有名的民營大企業富森集團的董事長郝青雲。
在西南省的國有企業改制當中,郝老二嚐盡了甜頭。五年前,郝老二還只是街頭的一個小混混。時至今日,郝老二卻已經是身價幾千萬的民營企業老總了。
郝老二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都是對面的這個高夫人的功勞。可以說,只要高夫人對自己不滿意了,自己就很可能馬上被打回原形,重新回到街頭去當小混混。這還是輕的,這些年自己都幹了些什麼,郝老二自己當然有本賬目,說不定還有牢獄之災!
“你給我查一個叫肖達的記者的下落,務必在今天晚上十二點之前讓肖達打消在青年報上發表西南省販賣菸草案件的報道。”高夫人壓低了聲音。
“放心吧,夫人。”郝老二大大咧咧地說,“我有一百種方法讓這個肖達閉嘴。”
“這個肖達的背景很硬,不能動。一動就會出大麻煩。”高夫人沒好氣地說,“你要從側面想辦法。”
“好的。”郝老二很是恭敬地說。
高夫人點了點頭,隨即起身離開,不帶走一絲雲彩。
這個時候,趙政策卻出現在西南省省委記秦明的辦公室裡。既然到了這個地步,趙政策自然不想讓秦明坐收漁翁之利,總要撈回點什麼,心裡纔會平衡一點。
秦明聽秘陳可達說調查組的組長趙政策登門拜訪,很是意外,同時,也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因此,秦明很是高興。
“請趙組長進來。”秦明連聲吩咐秘陳可達。坐在辦公桌後面沉吟了半響,終於站了起來,親自走到門口迎接趙政策的到來,可以說是給足了趙政策面子。
“秦記,我來向您彙報工作。”趙政策搶上前去,握住了秦明笑呵呵伸出來的手,用力握了握。
“京城一別,已經好幾年了。”秦明很是親熱地說,“政策,你好像瘦了啊。”
“一直在農村基層工作,不比大都市。”趙政策話裡有話,讓秦明心裡一咯噔,這個年輕人還記着當年在秦家受到的屈辱啊,看來有些麻煩。
“基層能鍛鍊人哪。”秦明微微一笑,“這不,政策你這次就是獨當一面了。”
說着,秦明把趙政策讓到了辦公室的沙發上面坐了下來,並遞了支香菸給趙政策。
趙政策趕緊掏出打火機,給秦明把煙給點上。不一會兒,辦公市裡就香菸縈繞。
秘陳可達給兩個人泡了茶,這才退了出去。
“秦叔叔,秦露近來可好?”趙政策笑着問了一句,也讓秦明心裡覺得暖暖的。兩個人之間的談話,最需要的就是共同話題,最怕的就是冷場,無話可說,那樣的話,雙方都會顯得很尷尬。
趙政策的一聲秦叔叔,也快速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好像也瘦了不少,從照片上看來。”秦明笑着點了點頭,“這孩子挺倔強的,在美國也不要家裡的錢,一直是半工半讀,夠累的。”
“秦叔叔,請恕我直言:秦家有幾個年輕人就是缺乏自力更生的鬥志。”趙政策馬上毫不客氣地說。
秦明眉頭微微一皺,卻也是嘆了一口氣:“是啊,政策你說的也有道理,秦露的幾個堂兄弟都不太爭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也有些不滿意。”
“秦叔叔,我這次來主要還是爲了西南省不少官員幹部參與到非法販賣香菸的案子。”一翻不着邊際的說辭過後,趙政策才突然進入主題,“有些事情還請您做指示。”
“好,具體說說案情的進展,我們一起商議商議。”秦明點了點頭,很是客氣地說,“你是調查組組長,很多地方我們西南省省委省政府都要協助好你的工作,這是應該盡到的責任。”
“這個案子比較複雜。”趙政策沉聲說道,“從初步對人犯的審訊結果以及對犯人搜家的收穫來看,有電冰箱,彩電,自行車,茅臺,董酒等贓物。”
頓了頓,趙政策表情有些凝重地說:“據案犯交代,除了部令專車參與販煙外,還有好幾臺皇冠轎車,郵局用車,以及多臺麪包車。可以說,案子辦到現在,還只是展露冰山一角。”
“不管結果怎麼樣,省委一定堅決支持調查組的工作,一查到底,絕不手軟!”秦明正色說道,“當然,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我馬上組織省紀委,公安部門,菸草管理部門等單位組成聯合調查組,你也可以親自參與整個調查過程。”
這個結果倒是在趙政策的意料之中,只是,趙政策沒有想到秦明這麼幹脆直接罷了。
“還是請西南省的聯合調查組繼續調查下去好了。”趙政策卻是不接招,笑着說,“我也只是例行公事,有個結果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趙政策這話是不軟不硬,讓秦明聽着覺得有些不舒服。什麼叫例行公事,又想要個什麼樣的結果呢?
要是結果不讓趙政策滿意,是不是京城來的調查組就一直呆在西南省不走了?
秦明也有些頭疼,如果省委派出聯合調查組,如果趙政策明確表態不加入這個聯合調查組,只怕西南省不少的官員會拍手稱幸!到那個時候,結果肯定和秦明想要的結果不一樣!
“那政策的意思是?”秦明淡淡地問了一句,卻也是不露聲色。
“不是我不想繼續調查下去啊。”趙政策嘆了一口氣,裝模作樣的表情,讓秦明哭笑不得,“西南省的形勢比我想象中的複雜,這次非法販賣香菸案件的偵破,有不少官員幹部牽涉進來,甚至有高官家屬。我們五室來的調查組也就這麼幾個人,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政策,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個問題?”秦明沒有辦法,只好提示了一下,“這個販賣菸草的根源是什麼?”
趙政策的表情很是詫異:“還請您明示,政策愚昧,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應該不只是政府幹部參與了菸草販賣吧。”秦明沉聲說道,“整個販賣絡如此之大,從簽訂購銷合同開始,到最終這些菸草流入市場,出售給顧客,該需要多少人力才能完成?”
趙政策沉吟了半響,才緩緩說道:“您是說西南省有不少老百姓是出於生活壓力,不得不鋌而走險?”
頓了頓,趙政策接着說道:“可西南省每年的各項經濟指標都在國內名列前茅,好像經濟形勢比較樂觀吧。”
“聽說政策在南湖省的西衡縣也進行過大刀闊斧的改革?”秦明卻是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把事情往趙政策身上繞,“西衡縣的國營企業改制過程當中,難道沒有企業倒閉,沒有職工失業?”
“沒有!”趙政策卻是給了秦明一個很是肯定的答案,讓秦明覺得哭笑不得,“西衡縣的改革雖然經歷過陣痛,但是失業率在我離任時,比改革前還下降了好幾個百分點。”
“那整個衡北市的國營企業改制呢?”秦明只好把範圍擴大。
“或許現在的國營企業處境比較艱難。”趙政策略微一沉吟,就笑着說,“但八十年代初期,國營企業還是曾經紅火過一陣的。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管怎麼說,就算處境艱難,但好歹也還可以堅持一兩年吧。”
“政策,你那是指正常的改制過程。”秦明只好乾脆把話給挑明瞭,“可要是有人爲地因素在內,只怕企業的倒閉速度就要比正常速度快上不少了。”
“秦叔叔,您是指國有資產在改制過程當中的非正常流失吧。”趙政策這纔好像恍然大悟的表情,連聲說道。
“看來,這個趙政策還真如父親所言,年少老成,穩重得可怕啊。”秦明心裡暗自嘀咕了一聲,對趙政策卻是多了一份欣賞。要知道,秦明身處省委記高位,也見識過不少年輕有爲的政府官員幹部,可真要和趙政策相比,有比較纔有鑑別,差距還是相當大啊。再聯繫自己那幾個不爭氣的侄兒,那可真是天壤之別了!
秦明表情沉重地點了點頭:“我來西南省任職省委記的時間還不到半年,卻也發現了不少問題。這些販賣香菸的行爲省委也有所察覺,只是沒有料到規模居然如此之大罷了。之所以沒有果斷採取大規模行動,也是考慮到民生問題。”
“可是,關於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不是本次調查組的工作重點所在。”趙政策故作爲難地說,“我還需要回京城請示領導,然後才能做決定。”
秦明暗自鄙夷,什麼需要向領導請示,還不是在向自己索要籌碼?
可秦明也拿趙政策沒有辦法,雖然自己的級別要比趙政策高好幾個檔次,可人家是欽差大臣,自己卻也管不了趙政策的來去自由。
“最近有見過你的老同學高明嗎?”秦明這話就是**裸的調撥離間了,“好像上個月高明還來看望過他的大伯,我們西南省的省長高中秋。”
趙政策心裡一樂,臉上卻是變了臉色,略微有些陰沉。
秦明暗自得意,薑還是老的辣吧,你趙政策畢竟還是嫩了點,受不了激將之計!秦明很清楚,對於年輕人來說,情敵可以說是深仇大恨。
“見過,幾個月前還在京城的體育中心和他踢了場足球友誼賽呢。”趙政策緩緩地說,讓人看不出臉上又什麼情緒變化。
“政策,當年你和秦露的事情,秦露的母親是有些勢利眼,略微有些過分。”秦明嘆了一口氣,“現在秦露去了美國,她母親也有些後悔,可能過些日子就要接秦露回國了。”
“回來好,總歸是自己的祖國好,有安全感。”趙政策連聲說道,“事實上,我也從來沒有怪過秦露什麼,一切都講緣分,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
趙政策這話,等於什麼都沒有說,秦明禁不住從心裡嘆了一口氣,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吃啊。要是秦家和趙家結爲姻親,何至於今天這種態勢!
“我有幾個朋友在開公司,規模不小,幾千萬的資產了。”趙政策卻是文不對題地說,“要是秦叔叔和阿姨沒有意見,我想讓秦露去香港或者深圳發展,您意下如何?”
到了這個時候,趙政策纔算小小地提出了一個要求,卻也讓秦明鬆了一口氣。這個年輕人,還真是不好對付啊。
“放心吧,以後秦露的事情,我們這些當長輩的都不會過多幹涉,現在的年輕人不都崇尚自由嗎?”秦明苦笑了一聲,“再說,有你這個朋友照顧,我和你阿姨也能夠省心不少。”
“打攪您太多時間了,還真是不好意思。”趙政策看了看手錶,站了起來,“秦叔叔,我就告辭了。您要是有什麼吩咐,直接給我打個電話好了。”
“好吧。”秦明笑呵呵地站了起來,“有空到家裡來坐一坐,秦露也很快就要回國了,別客氣。”
秦明心裡卻也是很不舒服,怎麼總覺得把自家閨女往狼窩裡送似地!
秦明親自把趙政策送到了樓梯間,這才讓秘陳可達送趙政策出大樓,然後返回了辦公室。
秦明回到辦公室,卻是馬上給高中秋省長打了個電話,請高中秋過來一趟,自己有要是相商。
高中秋接到電話後,十分鐘就趕了過來,這也是對秦明這個省委記最起碼的尊重。在官場上,就算一個人再得勢,對領導還是要保持必要地尊重,這也是爲官之道最起碼的要求。
事實上,秦明這個省委記發話了,案件證據又確鑿,很快,由省委省政府組織公安部門,紀委,菸草管理部門等組成的聯合調查組的決議很快就達成了一致意見。
一二把手決議的事情,很快就可以付諸於行動!
省委記秦明的秘陳可達陪着趙政策往外面走,眼神裡很是敬佩。別人不知道,身爲秦明的秘,可恨清楚省委記秦明來西南省後尷尬的處境!
省委記秦明難以下手的事情,可到了這個年輕的調查組長手中,簡直是翻雲覆雨,不聲不響之間就弄出了很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