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打完比賽,總會有很多女孩子涌上來送水送毛巾,其實我連她們的樣子一個都記不住……
不記得什麼時候有了訓練結束就到圖書館販賣機裡買飲料喝的習慣,就算有的時候沒有硬幣,也會暫時忘記口渴。
她並不是每天都出現在這裡,一週僅一兩次,不過倒總是站在老地方,讓人一眼就看到,當然,也只是看到而已。
有的時候我還是會好奇她讀的到底是什麼書,有的時候是尼采,有時候是柏拉圖或者一些很長很長的名字,但同樣的是拿起同樣的書來讀的我依舊會不自覺的打瞌睡,後來也就逐漸放棄了。
這種高品格到連名字都讀不順的書,與我不合。
或許分明離我很近卻依舊讓我感覺很遠的她,也是如此。
我從沒想過會和她有任何交集,可是這交集,偏偏就正正好好地來了。
學校高中部每個月的第一週會有表彰大會,我代表學校參加了幾個運動項目在省裡獲得了獎項,有了一個上臺被校長大人親自表彰的機會。
我倒是覺得沒什麼,不過那個帶我們體育生特長生班級的班主任聽說這件事以後,認爲這是得來不易的一次展現我們班級風采的機會,自此咧開的嘴角就沒有放下來過,直到大會開始,我在臺下做準備的時候,他終於注意到我沒帶領結。
學校但凡有重大活動學生都要統一穿規定的制服,佩戴整齊,而我那時候生活邋遢,領帶這種不常用的小玩意兒更是早就不知道被我扔到了什麼地方。
我還記得班主任那張突然冷下來的臉和嘴裡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說說你怎麼不把腦子也丟掉!”
大會上挺多人的,班主任生氣沒控制好音量,這話被許多人給聽了去,身後便傳來幾聲“撲哧”的嘲笑,本來這種事我是無需在意,放在平常這句責罵也只是最輕的一句,可是今天卻不一樣。
因爲沐箏正站在離我不遠處的領獎臺上領獎,我甚至可以看清她手裡的獎狀上印了什麼字——省數學競賽一等獎。
她也看向臺下的我,臉上的神情卻讓人琢磨不透,不知道是內心也在嘲笑,還是眼界高到根本看不見我。
校長叫了我們剩下幾個體育生的名字,我便低着頭跟着隊伍向臺上走,到一旁的臺階旁等着上一組領獎的人走下來。
我始終不敢擡起頭來,手上卻突然被塞了一個玩意過來,我這纔看清是一條灰色的領帶,反應過來便看見沐箏已經坐到原位了,衣服上的領帶果然已經沒有了。
“快戴上啊你!”班主任提醒我。
我這才反應過來,趕快把領帶戴上,卻還是因爲男女領帶樣式長短不一,上臺被很是笑話了一番,但這時候我卻是沒了心思想這回事了。
我滿門心思都在想我脖子上戴的領帶,是她的。
我又開始在臺下尋找她的影子,她卻又是低下頭又拿起一本書來看了。
等到大會散場,我趕緊把領帶摘下來想要去給她,卻又在人羣之中,沒有找到她消失的背影。
她的領帶在我口袋裡揣了整整一天,我不敢冒昧去她的班上去找她,只敢在放學的時候,在門口等着她。
她向來一個人獨來獨往,從我看見她從學校裡出來到她上車,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追了兩步也沒追上,我便騎着車子追了上去。
好容易在第一個岔道口的紅燈的地方,那輛黑色的豪車終於停下了,我又猛蹬了幾下,騎着山地車追了上去。
“叩叩……”我上前輕輕敲動她的車窗。
車窗慢慢被搖了下來,露出那張無論何時看去都會覺得心動的臉。
她偏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來,便直接把口袋裡的領帶掏出來遞給她。
因爲我動作的突然,她下意識向後縮了一下身子,待看清遞過來的是什麼東西之後才又看向我,顯然這才把我這個瘋狂追車的傻子與早晨忘帶領帶的傻子聯繫在一起。
她猶豫着伸過手來,又微微地皺了皺眉頭。
紅綠燈變了顏色,後面的車開始不耐煩地鳴笛。
前面的司機開口:“小姐,我們該走了。”
她答應了一聲,又與我說:“不用了。”
那是她與我說的第一句話,說完便又把玻璃窗慢慢調了上來,我只好又悻悻地把手縮了回來。
我這纔看清我手裡的灰色領帶,因爲一直裝在我的口袋裡,幾乎要被我的汗水淋溼了,放在鼻子下一聞,果然味道也十分不好聞。
原來她剛纔那個眼神是在嫌棄,我一下子反應過來。
都說人只有在看見自己最無能窘迫的一面的時候,纔會想着改變,那是我第一次覺得這麼丟人,我在我喜歡的女孩子面前出了洋相,這簡直比世界崩塌還要可怕。
夢想也是在那個時候,悄悄地在心裡生根發芽的。
每個吊絲心中都有一個走向人生巔峰,迎娶白富美的夢,我不算吊絲,至少長相就不像,卻從沒有過這樣強烈的自卑感。
分明平時在學校裡,戀慕我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數,她們在籃球場上爲我加油助威的時候也都是一臉的崇拜,這便也讓我產生了一定我還不錯的心理,直到我看見沐箏看我的眼神。
從前她無視我,現在她終於看了我一眼,眼睛裡卻全都是明目張膽的嫌棄,讓我感覺我自己就是一個不入眼的小嘍囉。
或許是強行挽尊,又或許是挫敗感給人以巨大勇氣,那時候,我看不見她的背影,只能望着那輛逐漸遠去的黑色轎車。
我在心裡暗暗起誓:“總有一天,我會娶了她!”
而當我中二到一宿沒睡,連夜制定出一張詳細的求愛攻略時,沐箏卻再也沒有來過學校了。
後來我才知道,在我放學追車的第二天,她就已經到國外留學了。
可終於找到人生目標的我卻是不肯放棄,學習與體育兩手抓,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去那個有她的國度找她,可是後來又因爲某些事情我的體育生涯徹底截止,我便又只能把所有希望放到我曾經狗屁不通的學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