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頭,扁擔,鐮刀,總之操起什麼就是什麼。林家的親戚從靈堂裡奔了出來,齊齊地朝着月神和林藍身上招呼,不留情面。
月神抱着林藍,急忙背過身去,背部結結實實地捱了兩下扁擔,都是平日下田幹活的人,都有幾把力氣,月神一時就被打出了門。
周圍圍觀的村民,鼓掌喝彩:“打的好,打的好,打死這對狗男女!”狀呆醫劃。
林家的親戚彷彿得到鼓勵似的。紛紛又衝了上來,月神看在他們都是林藍的親戚,剛纔一直不敢還手,此刻實在是逼急了,懷裡抱着林藍,一個迴旋踢,直接就將一個漢子踢了出去。
圍觀的村民也都急了:“恁母卵脬,猶敢動手!”
於是,紛紛摩拳擦掌地撲了上來。
月神抱着林藍,加上林藍身體有孕,也不敢大出手,怕動了她的胎氣,護着林藍,一時也不知受了多少拳腳。
林白急忙趕了出來,說道:“各位叔伯。高擡貴手,放我妹妹離開吧!”
一個長鬚飄飄的老者說道:“林白,你還想偏袒你妹妹嗎?就是因爲她,現在你們林家哪裡還有門風?”
“你們還有沒有人性,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女兒想回家看自己母親最後一眼,你們爲什麼就不能擡一擡手呢!”月神目眥盡裂,他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匪夷所思的情景。
雖然。各個地方有各個地方的習俗,又是少數民族聚集之地,自然會有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禁忌,可是現在畢竟是21世紀,文明社會,竟還會有這麼野蠻的觀念。
真是難以想象。
長鬚飄飄的老者又說了:“後生仔,你說話要注意一點,讓不讓她進靈堂,可是由她父兄說了算的,我們說什麼都沒有用。”
林藍哀求地望向林白:“哥。求你了!”
林白踟躕半晌,終究還是無力地搖了搖頭:“小藍。對不起,你嫁出去了,你的世界在外面,可是哥……走不出鳳凰山……”說罷,一滴熱淚打在地面,轉身決然而去。
林藍一時心如死灰,半晌,說了一句:“阿神,你放我下來吧!”
月神將林藍放了下來,環顧着四周猙獰的面孔,和上次擺酒陣迎接他的時候,完全不同。
他忽然就覺得可笑,可他卻一點笑不出來,他早已忘記如何去笑。
林藍對着家門,莊重地跪了下去,拜了四拜。
默然無聲,起身,拉着月神的手,在一片的冷嘲熱諷之中,淡然地走出衆人扭曲的視線。
村口,月神開來的奔馳s350的擋風玻璃已經被砸出一個窟窿,車身甚至被潑上了牛糞和豬糞,臭氣熏天。
月神簡直快要瘋了,但是法不責衆,他就算打官司,也不可能將全村的人抓起來。
忽見一個健壯的身體大步地走了過來,一個拳頭就往月神面上招呼,月神猝不及防,一個踉蹌,差點沒有摔倒。
林藍定睛一看:“瓦哥,你這是幹嘛?”
“小藍,就是這傢伙毀了你的名聲,是不是?”瓦哥怒氣衝衝。
“瓦哥,你誤會了,阿神和整件事情都沒有關係。”
“小藍,你真的要跟這個男人離開鳳凰山嗎?”
林藍自嘲地笑了笑:“不然呢,我現在還能留在鳳凰山嗎?”
瓦哥忽然覺得心痛,沉默半晌,說道:“小藍,不管怎樣,我都相信你,你是喝鳳凰山的水長大的,你必定也和鳳凰山的水一樣乾淨。”
“謝謝你,瓦哥!”
瓦哥轉身就去山路的下坎,挑了兩桶溪水上來,幫忙將車身的牛糞和豬糞洗個乾淨,但是洗淨的車身,竟然出現無數的刮痕。
月神再一次崩潰了。
瓦哥拍了拍月神的肩膀:“拜託你照顧好小藍,她在我心中,永遠是鳳凰山最美的姑娘。”
月神一拳砸在瓦哥面頰:“這一拳是還你的!”
他從沒受過這麼大的窩囊氣,就算在日本被人追殺,他也沒有像今天這麼窩囊。
護着林藍上車,開着擋風玻璃漏風的車,緩緩地上路,冬日的風真冷,呼呼地從那個窟窿涌了進來,因此他不敢開的太快。
又脫了自己的外套,罩在林藍的身上,一言不發。
“對不起,阿神,我又連累你了。”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你身上疼不疼?”林藍看着剛纔衆人對他拳打腳踢,身上一定不少的傷。
“只要你和孩子沒事就好了。”
林藍心裡一酸:“阿神,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她的聲音很低,也不知月神有沒有聽見,只聽他興奮地指着前面:“看,前面就有一個小鎮,不知道有沒有4s店,先把擋風玻璃換上。”
到了小鎮,轉了一圈,終於找到一家簡陋的洗車修理鋪,月神把車停在那裡,說道:“咱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林藍無力地搖了搖頭:“我沒胃口。”
“你不吃,孩子也要吃呀!”
林藍看到了他眸子透着孩子般的純淨光芒,忽然又不捨得把真相告訴他,因此這對他還是對她,都是一件殘忍的事。
dna的結果還沒出來,她的心裡依舊保留一份希冀,雖然這一份希冀十分渺茫。
林藍終於答應他去吃飯,找了一家乾淨的飯店,要了幾份精緻的小菜,還有兩份米飯,林藍懨懨地吃了一些。
月神故意講了一些笑話逗她開心,可是他講笑話的水平實在笨拙,就連冷笑話都算不上,想來平常也很少拿笑話去討女人的歡心。
其實,就憑他的長相,也不必去討女人的歡心,女人都會巴巴地去討他的歡心。
月神見她笑的十分勉強,就知道自己的笑話講的十分失敗,心裡也有一些挫敗。
“阿神,我沒事的,你不用哄我的。”林藍握着他冰涼的手,朝他用力地點頭,以示自己真的沒事。
月神知道,她只是在安慰他,剛剛失去母親,現在就連奔喪的資格都沒有了,瞻仰不到母親的遺體,她怎麼可能會沒事,只是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表現她的軟弱而已。
可是,傻瓜,我的存在,就是爲了能夠讓你卸掉堅強的僞裝,讓你能夠肆意地傾泄你的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