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接一樁的變故噎得太夫人和二夫人喘不過氣,饒是徐庭儀身經百戰,徐寒沉穩老練,也不由驚得目瞪口呆。
徐家四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二夫人率先打破了沉寂,試探着問道:“這麼說,咱們寒兒娶的媳婦變成了昭林公主?”
徐庭儀嗯了一聲,憂心忡忡:“昭林公主一向深居簡出,據說性子怯懦、沉默寡言,宮裡人都偷偷叫她‘木疙瘩’,不知傳言是真是假。”
徐寒眉頭擰成一個結,良久方道:“這樣也好,膽小便不易招惹是非。徐家不需要借公主名頭光耀門楣,我只求她老實本分。”
二夫人剛鬆了口氣,太夫人又道:“上次我們曾與昭林公主有過一面之緣,並非傳言那般不堪。我瞧着是個知書達理、沉着溫厚的姑娘,比朝陽公主更配寒兒。”邊說邊眼望二夫人:“你覺得如何?”
二夫人猶豫了一會兒:“模樣不如朝陽公主生的好,性子倒不十分看得出來。”
太夫人一聽就不高興:“娶妻娶賢,你管模樣做什麼?”
徐寒忙護着母親:“公主嬌生慣養,能有什麼好脾氣,不過裝模作樣罷了。古人云貌由心生,可見昭林公主不是個好相與的。”
徐庭儀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心中煩悶,打斷他們的話:“無論昭林公主是何樣人,進我們家門是進定了。與其浪費時間議論她的人品,倒不如好好安排婚事。時間緊迫,來不及另起房舍,也得好好裝潢一番。”
太夫人仍是看着二夫人:“你覺得呢?”
庶務本應由當家主母打理,大夫人馬氏自夫君離世不問世事,二夫人是個空看不中用的漂亮花瓶,太夫人手把手教了幾年,始終不能獨當一面。
二夫人一陣慌亂,結結巴巴道:“紹琴館還空着,要不給公主住?”
太夫人果然不滿意:“紹琴館緊鄰你大嫂的廣陵堂,進進出出難免打擾她的清修。何況紹琴館年久失修,怎能入得了皇家的眼?”嘆了口氣,不得不替她安排:“索性把寒兒的寧闌館和後面的水凝居打通,體面又寬敞。”
二夫人忙連聲附和:“孃的主意極好,我這就安排人去。”
太夫人臉一沉,顧忌着徐庭儀和徐寒父子的面子,哼了一聲。徐庭儀知道母親一向對他妻子不滿意,心生煩悶,將話題繞了開去:“所說皇室私隱不可過問,畢竟關係到寒兒的未來。兒子打算派人打探一下昭林公主的來歷,母親覺得可好?”
太夫人知道他有心爲二夫人開脫,亦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點點頭。
徐寒看太夫人臉色不善,連忙找了個藉口將母親帶了出去。太夫人嘆了口氣,對徐庭儀感慨:“當初我不同意你娶趙氏爲妻,你偏偏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不肯聽我勸說,如今怎地?進門這麼多年了,一點小事都要來問我。”
徐庭儀臉色鐵青,沉默不語。
木已成舟,二夫人好歹是徐寒和徐嶺的母親,太夫人想着,甚是無奈:“我想着乾脆把庶務收回來,你大嫂身子不好,讓你媳婦幫着我就是了。”
徐庭儀挑挑眉:“娘擔心昭林公主?”
太夫人欣慰地笑着點頭:“總算你是個明白人!論理寒兒已經成年,公主位高權重,理當接手庶務。若你媳婦把持着不放,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只有我拼着一張老臉。只要徐家安然無恙,老身不怕流言蜚語。”
如果庶務交給了公主,徐家對皇帝再無秘密可言,顯然是徐庭儀不願意看到的。他沉默半晌,緩緩道:“勞煩娘費心了。”
徐寒安撫了母親,心中記掛着方五娘,正想送個信問問。拿着筆思索了好一陣,只覺萬語千言無從說起,心頭焦躁萬分。待想出去走走,徐庭儀的貼身小廝來報:“老爺在太夫人房裡,請少爺過去說話。”
徐寒下意識覺得有事發生,丟了披風匆匆趕去。徐庭儀臉色凝重,遞過一個信封:“這是宮裡的回話,關於昭林公主的。”
徐寒接過並不打開,等着他續話。
“昭林公主是已故宣寧妃所出,一直住在雅蝶居,這些咱們早就知道。”徐庭儀看了看太夫人,又望了望徐寒:“皇上有五位公主,只有她深居簡出,十年間除了此次選婿未參加過任何宴會場合。莫說性子旁人摸不透,連年齡也不清楚。”
徐寒聞言眉頭擰成結:“十年前她至多七八歲,小小年紀便懂得明哲保身,可見不是尋常人物。”
“我擔心的正是這一點。”徐庭儀凝視着兒子:“皇后與宣寧妃不和,本打算將昭林公主嫁給戶部尚書馮大人的三公子。誰知皇上剛下了你的賜婚詔書,朝陽公主就驟然薨逝,這纔不得已換成了昭林公主。”
“你的意思是……”太夫人心驚肉跳,緊緊按住胸口。
徐庭儀重重頷首:“皇后娘娘怒氣衝衝進了雅蝶居,皇上尾隨而至。之後皇后昏厥被人擡了出來,昭林公主領了賜婚的聖旨。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我心裡有一個懷疑,朝陽公主之死或與昭林公主有關。”
“如此蛇蠍婦人怎可爲妻!”徐寒勃然大怒,一拳捶在腿上。
幸而太夫人閱歷豐富,迅速給徐庭儀遞了個眼色,溫言安慰徐寒:“只是猜測罷了,你父親不過提個醒。倘若猜得不錯,你更不能讓她瞧出了端倪。”
“你祖母所言極是。她能對親生姐妹下手,心思狠毒計謀深沉均非常人。來日方長,她既然嫁進了徐府,便不愁沒有對付的法子。你須得裝作若無其事,打起十二分精神與她周旋。“徐庭儀諄諄教誨兒子。
想起方五娘,徐寒更恨得咬牙切齒,對上太夫人憂心忡忡的目光,不得已點了點頭,右手卻不知不覺攥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