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瀾,”凌靖雪拉住她的手,神色認真:“你真的打算這樣過一輩子?”
心中一酸,荷瀾不假思索鄭重點頭:“只要陪着公主,奴婢此生足矣。”
早知她心意堅定,凌靖雪不再多勸,長嘆了口氣:“我自然不會趕你走。只要你想得清楚,莫要辜負了大好年華。”
荷瀾半跪着靠在牀邊,眼中淚光閃動:“說句大不敬的話,當年寧妃娘娘如何將一片癡心付給了皇上,沒人比奴婢看得更清楚。自從寧妃娘娘過世,奴婢嫁人的心也就隨着死了。公主心疼奴婢,就讓奴婢一輩子陪在您身邊吧。”
拍了拍她的肩膀,凌靖雪堅聲道:“放心,我這一世都離不開你。”
立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徐寒感動萬分,卻不得不打斷她們。見他推門而入,凌靖雪不由自主笑得甜蜜燦爛,雙眼灼灼釘在他身上舍不得移開,溫聲道:“今兒怎麼這麼早回來?用過午膳沒有?”
軍情緊急,他連日來早出晚歸,心中愧疚。溫柔地將她攬在懷中,左右端詳着她的肚子笑道:“幾日不見,好像長大了不少?不知是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駙馬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凌靖雪挑眉,戲謔地望着他。
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徐寒回答道:“還是女孩兒好。徐家一門男兒,從小鬧得家裡不得安寧,我早就受的夠了,所以只愛與恬姐兒玩。”
“和恬姐兒玩?虧你說得出口!”凌靖雪笑得打跌:“恬姐兒最喜歡描花樣,難不成你幫她調顏色?說謊也不打個腹稿,還將軍呢!”
荷瀾也立在一旁抿着脣笑,徐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猶自鎮定:“描花樣怎麼了!花鳥畫家哪個不是男子?怎麼我就不行了?”
大奶奶和李姨娘連生了兩個女兒,凌靖雪知道他的好意,止住笑,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生男生女哪裡由得咱們。我倒想生個像你一樣健康強壯的男孩,以後跟着你騎馬射箭,威風凜凜好爲徐家爭光。”
“我的馬術可比不上你,”徐寒撇撇嘴表示不同意:“不如生個英姿颯爽的小姑娘,咱們三個一起策馬狂奔,豈非一樁美事?”
說笑得差不多了,目光落在他簇新豁亮的盔甲上,凌靖雪的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皺了皺:“苗人又有動靜了?什麼時辰出發?”語氣雖平,眉宇間籠着淡淡的哀愁。似乎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早去早回。”
妻子懷着身孕,他卻要在戰場上以命相搏,徐寒心胸再寬也覺得對不起她。聽她如此說,更感動得無以復加,緊緊將她箍在懷中:“你放心,不出三日,我定然回來看你。到時候哪兒也不去,天天只守着你和孩子,好不好?”
“大男兒志在四方,何況駙馬胸懷天下,待在家裡成什麼樣子!”凌靖雪感激他的心意,愈發體貼:“只要駙馬心中有我們娘倆,哪裡都一樣。”
往常說到這個時候,他已起身而去。這次徐寒嘴脣動了動,欲言又止,卻沒有忙着出門。凌靖雪頗覺奇怪,側頭觀察着他的神情:“駙馬有心事?”
“爹來信說,皇上同意三弟調任錢塘知府。不僅掌管文職,還特賜了調動武將之權,准許他帶兵在海邊巡查。”提起徐庭儀的信,徐寒眉頭緊鎖:“我在西南,三弟再東南,朝廷兵馬一半掌握在徐家手裡,皇上如何放心!”
聽他一說,凌靖雪立刻覺得事情不尋常,沉吟道:“父皇疑心重、氣量窄,三弟又缺乏帶兵打仗的經驗。就算大人們極力推薦,父皇也有足夠的理由堵住他們的口。如今怎會反其道而行之,主動下放軍權到徐家手裡?”
不說徐梧而是徐家,顯然抓住了事情重點。徐寒皺眉緩緩點頭,語氣凝重充滿焦慮:“爹也想不通,所以纔來信問我的主意。我跟在皇上身邊七八年,從未見他如此果決,其中必有緣由,只是我一時還猜想不透。”
聽到這些話,凌靖雪最擔心的不是徐梧和徐庭儀,反而是徐寒。運籌帷幄、指揮千軍萬馬必須心無旁騖,他這般記掛徐家顧慮重重,萬一……她不敢往下想,溫言安慰道:“不如我給田貴妃送個信,打聽打聽父皇的意思?”因着昌寧的事田貴妃近來頗得寵,她之前曾與徐寒提過。
徐家的事困擾了他好一段時日,正心亂如麻,聞言忙不迭點頭:“此計甚好,你寫好只管送到軍帳,自然有人交給驛使。”
聽他的口氣竟半分耽誤不得,凌靖雪嘆了口氣,牽着他的手:“耿大人有意調回京城,馮大人已答應幫忙。不如等這裡戰事一了,咱們就向父皇請願。你接下西南總兵的差事,咱們在昆明住上幾年,等風平浪靜再回京師,你說好不好?”
徐寒心中一動,覺得她的計劃有幾分可行,想到徐庭儀卻不免躊躇:“三弟遠在東南,京師只有大哥照應,萬一皇上對爹不放心……”
“駙馬忘了,恬姐兒如今可是司馬五夫人!”凌靖雪打斷他的話:“趙郡公和彭郡公一條心,父皇再有心思也得掂量掂量。等幾年風頭過了,咱們尋個由頭回京,正趕上爹告老還鄉的時候,豈非兩全其美?”
徐寒默默點頭,似乎覺得哪裡不對勁,思忖了一會兒忽道:“那鄭皇后?”
凌靖雪神情一滯,沒想到他還記掛着這層事,不由深深嘆息,斜靠在他臂上:“現下咱們有了孩子,我更覺得對不起朝陽。荷瀾說得對,母親素來寬和,必不願看到我爲她報仇。只要咱們好好過日子,從前的事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