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夫人打理家事多年,裡裡外外照顧得井井有條,當真令人佩服。”凌靖雪假裝聽不懂她的意思,話題一轉說起了閒話:“我這裡丫頭婆子不多,卻常常爲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得不可開交,正想向耿夫人請教。”
誥命夫人們有幾個不是交際堆裡殺出來的?眼珠微轉,耿夫人立即明白了凌靖雪的意思,笑着接話:“我只略懂些皮毛罷了,沒的讓公主笑話。”
凌靖雪撥弄着腕上的玉鐲,不看她的眼睛,緩緩道:“從前府裡上下一團和氣,卻常有失竊一類事情發生。我年少無知,多虧老太太教導,纔想了個離間的法子抓住了內賊。現在一個人住在昆明,身邊幾個丫頭面和心不合,不知如何是好。”
“下人們大多沒見過世面,左不過貪圖些小恩小惠,”耿夫人顯得很有經驗,輕蔑地撇了撇嘴:“公主不必憂心,只需好生培養兩個牙尖嘴利的,當着衆人面給她們好處和體面,其他人必定看不順眼。那兩個丫頭爲了維護自己的形象,自然會幫着公主整治下面的人。等她們鬥成一片,公主再從旁撫慰,必能事半功倍!”
“果然好法子!”凌靖雪發自內心擊節讚歎。耿夫人表面大大咧咧,心計智謀卻一點不比旁人差。難怪耿大人在西南屹立不倒,這位夫人想必助力不少。
既然話說開了,凌靖雪也不客氣,順着接口:“老子有云:治大國如烹小鮮。只可惜夫人是個女子,否則出將入相,豈不快哉?”
耿夫人掩口而笑:“書都沒讀過幾本,哪裡來的將相?公主折煞臣婦了!”
“說的也是,”凌靖雪不顧耿夫人眼中的詫異,續道:“男人在沙場上拼搏,女子相夫教子,提點夫君,未嘗不是一門功夫。”
“戰場上的事咱們不懂,但若論言談處事,男子們未必是女人的對手,耿夫人說是不是?”凌靖雪目光中噙了一縷笑意,一眨不眨望着耿夫人。
“那是自然,”耿夫人對上她的目光,略一停頓,脣邊綻開會心的微笑。
意思已然點到,剩下的就看耿夫人的了。兩人扯了一會兒昆明新開的首飾店,凌靖雪請耿夫人嚐了新作的茶點,說說笑笑到了晚膳時間。算算耿大人應該到家了,耿夫人忙忙起身。凌靖雪親自送她到門口,看她上了車方含笑離去。
不一會徐寒神采奕奕從軍營裡回來,喝了口茶迫不及待告訴她:“今日北部苗寨的農寨主連同其它三寨獻上降表,看來他們的兵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照這個速度下去,不出半年,南方各寨亦是我囊中之物。”
凌靖雪親手爲他續上茶水,沉吟道:“聽說魏將軍有意爲駙馬上表請功?”
“你聽說了?”徐寒不甚意外,嘆了口氣:“不瞞你說,就此事我與魏將軍商量了兩三次,只怕還是拗不過他。上次皇上詔書裡痛斥我等無能,軍心大受影響。解鈴還須繫鈴人,魏將軍替全軍着想,不得不爲。”
“妾身倒有個法子,不知可行與否。”凌靖雪把耿夫人的來意、兩人的對話一一轉告徐寒,聳聳肩:“看她的樣子甚有把握,或可一試。”
徐寒眼中露出讚許,點點頭道:“我們行軍打仗希望衆志成城,皇上卻巴不得我們互相牽制。耿大人越與我們唱反調,皇上越放心,一箭雙鵰。”
凌靖雪含笑點頭:“妾身也是這般想……”說話間小腹忽覺疼痛,她心中一動,急急朝淨房奔去。徐寒莫名其妙,見她面色有異,不由慌了心神,隨着走到淨房門口。本想敲門問問情況,又覺不妥,猶豫來猶豫去,凌靖雪滿臉沮喪地走了出來。
思忖片刻,徐寒明白了她鬱鬱寡歡的原因,脣邊揚起淺淺的笑容,張臂將她摟在懷中,溫言安慰:“來日方長,咱們年紀還輕,你莫要心急。”
凌靖雪正在爲難怎麼和他說,聞言心中泛起淡淡的甜蜜,扁着嘴靠在他的懷裡,不好意思地低着頭,一席話說得不明不白:“我進門已經一年多了,雖說……也好幾個月了……推遲了好些日子,我還以爲……哎!”
好在徐寒聽懂了,將她抱的更緊:“從前是我對不起你,又讓你受了那麼多苦。昆明雖說氣候溫和,畢竟少了照顧的人。萬一你真的懷上了,我倒不放心。不如等明年咱們回了京師,你再好好給我生一對雙胞胎兒子。”
凌靖雪明知他逗她開心,還是忍不住笑靨如花地假意啐了他一口:“張口閉口都是兒子,難道女兒就不好?我偏偏喜歡小女孩兒,難道你不許?”
“生個和你一樣的,我最喜歡!”徐寒狡黠地眨眨右眼,挑眉望着她。
凌靖雪大窘,笑着捶了他一拳,腦中卻不由自主浮現出方五孃的面龐,不知不覺減了笑容。徐寒還以爲自己玩笑開過了頭,好一陣撫慰,她總算擠出一個笑容。
當日情勢所迫,她以子嗣設計方五娘,終於迫使徐寒對她死了心。算起來她到長沙也有小半年了,不知道精神恢復得怎麼樣了。無論如何她總是徐寒的貴妾,犯了多大過錯都是徐家的人,總有一日要回到徐寒身邊。
剛與徐寒關係有了起色,想到方五娘便想到從前備受冷落的時光,她不禁面色微沉。徐寒以爲她仍爲懷孕的事憂心,想勸又怕加重她的壓力。恰在此時書劍在外敲了敲窗櫺,聲音中透着喜氣:“二少爺、公主,長沙來信了!”
心裡正想着方五娘,怎麼長沙的信就到了?凌靖雪猛然一怔,半天回不過神。徐寒的注意力卻在徐梧身上,聯想到徐恬的婚事,心中隱隱不安。
書劍依禮打了個千兒,擦擦額角的汗,喜笑顏開地把信遞到徐寒手中。想必他亦從送信的小廝口中得到了消息,徐寒與凌靖雪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