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僵僵的腦袋沉重的壓迫着神經,耳邊似遠似近的傳來一個女人嬌柔的哭聲和男人淡淡的安撫。
“三爺,她醒了。”丫鬟發現春曉眼珠子含在眼皮底下滾動,馬上稟告。
“妾孩兒都沒了,她還在使伎倆!早就說是個奸猾的,爺偏不信。”女人嬌怯的聲音徒然提高,滿含戾氣道:“讓她裝,澆醒她!”
春曉覺得這些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也意識到自己還閉着眼睛,於是努力的想要睜開,突然迎頭一場雨,冰涼涼的激的她一抖,怔然睜開眼,就見一個丫鬟立在她面前,那丫鬟手裡倒置着一個杯子,杯口徘徊着水滴。
伸手將臉上的水抹了把,徹底清醒了。
噩夢還在繼續,那個閻王般的男人就坐在面前的椅子裡,不同的是,她所處的地方不是明堂了。
瞥到層疊的牀帳,還有靠着引枕的淚美人,這是……西次間。
無疑,這個美人就是周姨娘。
久聞其名,春曉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烏黑濃密的長髮披散在後,腦額上箍着猩猩紅的織金寬沿暖帕,一張雪白的臉蛋,秋水雙眸,彎細的眉宇間蹙着濃烈的恨意,一張檀口努着,狠狠咬牙,倒真像與自己有血海深仇。
有那麼一瞬間,她都覺得春曉這個原主就是殺人兇手。
春曉的迷茫、吃驚和疑惑盡落在不遠處男主人與周姨娘眼裡。
周姨娘一愣,隨即更恨,一根青蔥玉指直直指着她道:“毒婦,竟敢害我孩兒,今兒就要你償命!來人,來人啊……把她拖出去絞了,絞了!”
門外的簾子發出聲響,春曉驚恐的抿住脣,連日病痛加精神折磨,讓她的臉色十分蒼白,髮髻凌亂,珠花歪斜,兩條描摹的長眉也因汗踏水淋污濁不堪,可明明這樣狼狽,偏那雙清泠泠的眼睛更黑了,驚懼卻透着疏冷。
三爺微微擺手,探頭的僕婦連忙恭敬的縮了出去。
“來人,都死光了嗎?”周姨娘沒看見三爺的動作,只目赤欲裂的盯着春曉,恨不得親手將人殺了。
龔炎則不悅的沉了沉臉,沉聲道:“都死光了你才滿意?”
“三爺!”周姨娘一聲尖利,滿臉不可置信的憤然打斷龔炎則的話,眼見男人臉色陰沉,隨即嗷的一嗓子哭出來,壓抑哽咽的哭聲充斥着整個房間。
一個婆子上前給周姨娘擦淚,哄着勸着,“姨奶奶千萬哭不得,小少爺見了他娘這樣苦,豈能安心?這月子裡哭壞了眼睛,日後如何是好。”
好惡毒的挑撥,這是提醒三爺也死了孩兒,還不忘搏憐惜,他的女人正在爲他受冤屈。
春曉心頭髮顫,雖然沒有了記憶,重生前後都是空白,但她覺得自己以前一定沒經歷過類似的事,一定沒有。
這樣的宅子,這裡的男人和女人,都讓她噁心和恐懼。
三爺果然緩和了臉色,連語氣也多了些溫和,“聽你養娘的話,這時候哭對身子沒好處,也不用提醒爺才死了兒子,爺心裡記着呢。”
周姨娘很識趣的將哭聲漸漸輕了,抽了養娘手裡的帕子,偷偷使了個眼色,養娘便退回去站着了。
三爺似乎很滿意女人的表現,語氣更溫柔,“她既然說了有人目睹你落水的真相,那不妨聽她說說,總之,爺的兒子不能白死。”
周姨娘不知道是很不習慣三爺的溫柔,還是想到了別的,禁不住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