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門大街偏西的臨街二層小樓住着一戶寡婦,先夫姓姚,人稱姚寡婦,年芳二十六,長着桃心面,彎眉杏目,烏鴉鴉的髮髻襯的膚白貌美,常穿素衣素裙,不論晴天雨天出門必然是撐着一把黑底繪紅梅的油紙傘,於是那些市井地痞、風流公子又給她起了個諢號,叫做傘娘。
傘娘姿容豔麗、風韻別緻,好些個有些資財的老爺、少爺動了要娶她的念頭,前一陣子便是縣丞的幺子看中了,欲納其爲妾,傘娘不允,此後常有生面孔在她家門前晃盪,傘娘害怕,便將自家院子砌牆隔斷,租給一個鏢局,鏢師個個身形彪悍,倒真將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嚇退了。
“如此說來,此女倒有些急智。”周雲祥爲龔炎則倒了一杯酒,笑着評論道。
龔炎則沒言語,坐在一旁的彩英卻不樂意了,嘟着嘴道:“這種伎倆還值當你們爺們記着,花樓裡這樣譁衆取寵的多了去了。還不是要勾你們爺們的心,奴家猜,她不是守節不嫁,而是要釣個大金龜。”
“這話兒說的,醋味兒都嗆鼻子。”趙瑢天哈哈一笑,朝着龔炎則擠眉弄眼,道:“別管什麼大金龜,也甭管她真心假意,只說吊上的胃口,倒真叫人心尖癢癢,想去會她一會。”
世人的獵奇性兒到什麼時候都有,何況在這有瓊摟這幾日也呆膩了,龔炎則與周雲祥對視一眼,均是一笑,又吃了一陣酒,便不管彩英那些粉頭的極力挽留,三人離開,騎上馬醉醺醺的去尋扇娘。
扇孃的宅子臨街,對面亦有一些店鋪,不過除了邊兒上有個豆腐坊,越往裡走越沒落腳地兒,盡是些打鐵鋪、雜貨鋪與藥堂。
於是三人帶着一衆小廝隨從,呼呼啦啦的圍上了豆腐坊,豆腐坊外有露天的棚子,桌椅擺的也整齊乾淨,福海又將椅子抹了抹,鋪上氈墊,請龔炎則坐了。
周雲祥與趙瑢天的小廝也是如此,三人坐好,裡面還不曾有人迎出來,福海喊人,才見一人急匆匆出來,“客官是要豆漿還是豆花。”說完就是一愣,與福海兩個面對面頓住。
福海也是一愣,隨即冷笑:“不曾想舅老爺不做貨郎做了豆腐郎。”
此人正是郭志傑,春曉的舅舅,原來那日遇到春曉後,便自覺有靠,回家與妻子馮氏一提,馮氏便撐着這份底氣回孃家借了幾兩銀子回來,貨郎的買賣不做,在這街邊兌了個豆腐坊,守家待業,兩口子忙活,也還過的去。
郭志傑也回過神來,亦冷笑,“賤民不敢當海爺這聲舅老爺。”
福海自小跟着三爺,走到哪不是被人捧着,就是進京遇到高門僕從,也要與他客客氣氣說話,何曾被個小民如此輕視冷嘲過,當下憋紅了臉,恨不得上前廝打,可礙於三爺也在,便只重重冷哼一聲,回去三爺身邊侍候。
龔炎則也瞧見郭志傑,亦是厭煩此人,道:“是爺的小廝方纔吃多了酒胡沁,不過一個通房丫頭,真不必他上杆子去喊舅老爺。”隨後轉過身直對着郭志傑,郭志傑明顯驚愕,該是纔看到棚子底下坐的都是什麼人,龔炎則淡淡道:“三兩銀子罷了,你若實在拿不出這份贖金,爺開恩便不要了,你去領你外甥女回來,怕就怕你外甥女不願意跟你走。”
“三爺此話當真?”忽然傳來鳥轉鶯音,不見其人只聞其聲,緊跟着道:“婢妾願意與舅舅在一處,婢妾謝三爺洪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