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衆人知道方三向不喜人多熱鬧,都識趣的儘量不去打擾二人,除了張漁歌。
方三向索性帶他到梅林練劍,常故人回到屋舍前找刁寶寶續話,告知自己要和方三向一起去九天,讓刁寶寶按他們之前商量的,繼續趕往洛濱國,自己歸期不定,讓他們自主安排生活,時常聯絡鍾天殿的幾個師兄師姐,互通訊息,駱紅塵的事也要盯好,讓這對苦命鴛鴦早日團聚,玉閣裡的天玄之火不做理會,困住就好,至於那位天龍仙家,找機會再送回天龍界處置便是。
又過了兩日,常故人在林外百無聊賴,就等着張漁歌練完功夫,他好去和方三向敘話,正用草編了個手環,轉來轉去的玩着,只見張漁歌急匆匆的蹦到他面前:“韓叔哥,師父讓你去一下,我回屋舍那邊等你們。”說完便一溜煙的跑了。
“三向,何事?”常故人一路輕功而至,碰了一路的梅枝,花瓣兒雪片般撲簌簌的落下,煞是好看。
“我們出去。”方三向擒住常故人的手肘。
“出去?現在就走,去九天?”常故人撓了撓頭。
“不是。”方三向一臉鄭重。
“那。。。。好,我聽你的。”常故人點了點頭。
“一會兒,無論怎樣,你不必阻攔。”方三向繼續道。
“什麼意思,有人要傷害你?”常故人語氣着急起來。
“你若不答應,我便自己去。”方三向鬆開手。
“好好,答應你便是,但你不許受傷。”常故人又把手肘塞回到常故人面前,示意他牽自己。
玉簫外,常故人和方三向走向一處郊外的茶寮,遠遠的,一個背坐的人呼地站起,竟沒看清他是怎麼到的兩人面前,一雙猩紅的眸子,散落的亂髮,一把就抓住了方三向的雙臂:“她人呢?”三個字幾乎是從他牙縫中擠出來的,猙獰又急迫,還帶着一絲無措。
這人正是駱紅塵,還是那身粗布衣衫,還是那雙眼,那張嘴,此時雖然狼狽不堪,卻比一年前多了些生氣,活人的氣。
“你今日便可見到她。”方三向緩緩的說。
“但是呢,你的語氣告訴我還有但是。”駱紅塵鬆開雙手,正在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失態。
“沒有但是。”方三向道。
“那帶我去見她。”駱紅塵快速的捋了捋自己的亂髮,又舔了舔嘴脣。
“七年前,是我把她帶走的。”話纔出口,一股大力襲來,方三向的衣領已被駱紅塵揪起:“你他媽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白袖晃動,竟是常故人要來切走這雙手,喝到:“你還要不要見。”卻被方三向一把將手握住:“你答應過我。”眉間微擰。
“你繼續說。”駱紅塵壓抑着欲要噴薄而出的怒。
“說完了。”方三向盯着他的眼睛。
“嗖”一聲利刃破鞘之聲後,駱紅塵的手裡多了一柄長劍,與此同時,常故人已閃到方三向的身前,劍尖抵住常故人的胸口。
“帶我去見她。”駱紅塵吼道。
“好。”方三向已拉開常故人,二人並立,那劍就指在兩人中間。
“帶我去見她!”駱紅塵繼續吼。
玉簫內。
石桌前趴着三個人,正聚精會神的寫着什麼,織魚對着師離面前的紙比比劃劃,刁寶寶下巴抵着石桌一個勁兒點頭。
那紙上畫着一隻熊,說是熊,更像是一隻豬,師離畫完便擡起頭來,鼻子上竟粘了墨跡,滑稽之極,而見到這一幕的人都笑了起來,除了兩個人,一個是根本沒看這邊的方三向,一個是被常故人拉着手臂的駱紅塵,因爲他的眼裡,臉上已淌滿了淚,三人正站在不遠處的灌木後,他們可以看到師離,師離卻看不到他們。
“你確定不讓她做個心理準備麼?”常故人收住笑問駱紅塵。
“丫頭!”駱紅塵從樹後走出,向石桌緩緩行進,刁寶寶和織魚都扭頭來看,只有師離還保持着剛纔低頭嬉笑的模樣,只是那笑容逐漸消失,隨即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紙上,打溼了那隻熊。
沒人看清駱紅塵怎樣奔過去攬走了師離,轉瞬便消失在遠處的梅林。
只餘下四人,大眼瞪小眼。
直到傍晚,兩人才從梅林處攜手走出,兩個亂糟糟髒兮兮的人,臉上未退的紅暈卻乾淨的很好看。
石桌上已擺了豐盛的菜餚,常故人方三向正襟危坐,均未動筷子。
此時,常故人站起向二人迎了過去,看到二人此番模樣,一下子語塞不知說什麼好,雖已想到二人定是相思深久,不講體統,卻不想竟是這般不講體統。
“吃飯吧,邊吃邊聊,你想問什麼儘管問便是。”常故人回身坐下,話是對着駱紅塵說,眼睛卻望向方三向。
“一切都是造化因果,若那日他沒遇到師離,現在的結果也許更糟,師離已經都和我講了。”說完一屁股坐在石椅上,師離被他一帶就跌坐在他懷裡,只聽她“啊”了一聲,更是滿面嬌羞。
“如果還怪我,便講出來,我喜歡直來直去。”方三向不看他,端起了面前的酒。
“你喜歡直來直去?這我怎麼沒看出來?”駱紅塵也端起面前的酒杯,伸手過去“噹啷”一聲撞了下方三向的杯子,然後一飲而盡。
“哦?說來聽聽,我怎不知三向還會拐彎抹角呢?”常故人看氣氛有些尷尬,便打起圓場,想借這頓酒讓二人冰釋。
“方三向啊方三向,他拐起彎來,可是大彎,能繞樹祭鎮一大圈兒。”說完便哈哈哈的笑起來。
聽得此話,二人頓悟,啞娘子凝眉的模樣在常故人腦中晃過,他竟紅了臉,而方三向,慌的嗆了口酒,頭別向一邊咳了起來。
“樹祭鎮,就是我們當年住的地方啊,我不在這些年,看來發生了不少樂事啊?”師離不明話中意思,來了興致,圈住駱紅塵的脖子追問。
“他倆年少相識,後來發生了些事,走散了,老常失了記憶,後來來到樹祭鎮,三向打聽到便跟了過來,也不知道他倆之間發生了什麼,他沒去直接相認,而是扮作女子,從旁幫他,你說這是不是繞了個大彎。”駱紅塵自顧自說着,還給自己斟滿了酒。
“扮作女子?方少尊居然。。。。”師離話沒說完,便被常故人一聲“喝酒”打斷。
師離看出二人神色間的尷尬,趕緊轉了個話題:“寶寶和織魚她們呢?怎麼不一起來吃?”
“織魚她們想着我們重聚,怕她們在,我們聊不盡興,大哥那人你也知道,肯定是要粘着織魚的,還有爺爺和魚小,他們今天都去大哥那邊了。”常故人回過神,一本正經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