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戰桑德蘭賽前,天空又下起了小雨,我們提前適應場地,所謂提前適應,就是利用主場優勢,去場地上踩踩,那裡水多,那裡地滑,大家心裡有個數。
我請工作人員配合着自己,把兩邊禁區前的草平了平,主場有方便,不用白不用。
但是這一招,也沒有起到效果,我繼續第四場球沒能進球,即使是面對桑德蘭的後衛,我也想不到任何辦法。
在被倚靠,貼死的情況下,我過不了人,甩不開防守球衣,就不能創造出空間射門。
怎麼辦呢?
我有點無奈。
狼隊1:1和對手握手言和,道伊又進一球,可無法帶領球隊取勝。
球迷們對平局有些不滿,可總算沒輸球吧?聖誕賽程,球迷們也就是圖個樂,大家還是吹着口哨,唱着歌回家了。
我看了看冬天的莫利諾球場,這裡即將休息半個月,由於盃賽被淘汰,我們要1月中旬纔有有比賽,希望我能在半個月內找到辦法,再次讓這裡沸騰起來。
“吳,你需要再提高一下。”下場時,麥卡錫拍了拍我的肩膀,上半賽季結束,白頭髮的戰績不錯,讓他看起來也容光煥發。
“那我可以請十幾天假不?”我直接對白頭髮提出要求。
霍克來了,在俱樂部宣佈放假的下午,我一走出俱樂部門就看見了他。
“你得賠償我!”我抓住這個190公分大個子的衣領咆哮。
爲了霍克不知所云的巴西計劃,我連續推掉了去亨特、道伊、格曼等家裡做客過聖誕的邀約。
比起剛到伍爾弗漢普頓的孤單,我漸漸認識了更多朋友。我發現這些老外都很好接觸,他們的心思並不複雜,也許是因爲生活壓力不大的緣故吧。
和他們呆久了,我的性格也變得開朗,媽媽在和我視頻的時候說,我越來越像個小孩子,以前我那憋了一股悶氣的老成樣子才讓她擔心。
“賠償?帶你去巴西就是賠償了,如果你還想進球的話”霍克用一雙眼珠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麼,輕輕鬆開他的衣領。
我窄小的公寓。
霍克真是大牌的經紀人,他優雅的操着手看我收拾行李箱,如果是以前的赫普斯,一定會幫忙我。
“現在巴西是春天還是夏天?”我查了一下南北半球的氣候區別,在考慮是不是該帶幾件單衫就好。
“巴西這會是春季,馬上就要入夏,氣候正好。不過我們要先去趟阿姆斯特丹。”霍克平靜地說。
“阿姆斯特丹?”我表示了疑問,這個地方我既懷念又想忘記,既熟悉又陌生。我對這座城市的感情很是複雜。
“你不想去看看赫普斯?”霍克的大黑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走!”聽到這句話,我立馬拉起了行李箱。
-----------重遊故地---------
飛機降落在阿姆斯特丹的史基浦機場,我回到了這座掙扎奮鬥了5年之久的城市。
霍克真是讓我無語,一下飛機,他鞋被人踩了一下,他稍一猶豫,居然跑到擦鞋區擦鞋去了。我只好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登他。
如果你在阿姆斯特丹生活過,就會了解其實荷蘭人的很多方面的能力遠遠比他們的足球NB。
阿姆斯特丹號稱“北方威尼斯”,是一座以三條主運河構成的水城,而其名稱來源,也與水壩有關。
全荷蘭一馬平川,他們最擔心的,就是隨時會被大海淹沒,因此荷蘭人從17世紀起,就建築各種水壩,與海爭地,造陸填海。
當然,中國人在大禹時代就懂得堵不如疏導的道理。阿姆斯特丹的水流疏導工程比他們國家隊的中場更爲精密強大。
阿姆斯特丹隨處可見不同修建的水道,水道上都擁有閥門,通過水道的開關,來控制地表的水位,然後把多餘的水導入運河,運河流入水庫,在海岸線退潮的時候,就開閘放水。
我相信如果這樣精密且需要責任的工程如果歸國內的有關部門管轄的話,阿姆斯特丹已經沉沒十萬八千次了。
以前在阿姆斯特丹,我最大的樂趣是騎着自行車到處穿梭,阿姆斯特丹才應該叫自行車王國,自行車道規劃的整齊有力,你可以很舒服的隨便騎,而不用考慮和汽車爭道。
阿姆斯特丹所有公車站旁可以隨時方便的租到自行車,當然這裡唯一和國內雷同的,就是你的自行車一不小心,還是會被盜。
這座歐洲最自由的城市開放得令人吃驚,最大的特色,就是同性戀,還有牛郎表演。
我在青年隊時,就經常發現好多對基友。一開始我完全不懂,加上年齡又小,因此在球場浴室洗澡時,總覺得身後怪怪的,總有男的打量你的屁股。
我被嚇壞了,連忙求家裡湊了點錢,租了外面的小公寓,從此只敢在自己家洗澡。
直到到了英國,在伍爾弗漢普頓才放下這個心來。
霍克回來了,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再發呆,趕快走人。孃的,是誰在耽誤時間?
赫普斯的白色小家內,赫普斯太太挺着大肚子端着豌豆湯從廚房出來,我趕快起身接過。
豌豆湯、德國白腸、烤排骨,餐桌上我唯一無法接受的是生鯡魚。我把生鯡魚這個任務交給了霍克。
霍克非常樂意的接受了,同時鄙視了我不會欣賞這自然的美食,他拿蔥拌了拌鯡魚,一口就是一個,吃的非常起勁。
面對滿桌的食物,我想起靠shoama,這種土耳其肉夾饃度日的日子。荷蘭的牛奶那一個好喝,長期喝過之後,你會懷疑國內的所謂牛奶全是地溝水。可荷蘭的其他食物就很蛋疼了,清一色的加乳酪啊,加乳酪!吃的我想吐。還好後來我發現了shoama這種食物,這種類似肉夾饃的食物,你可以選取烤牛、羊、雞中的任何一種肉夾在麪皮裡,配上蒜蓉醬或者土耳其辣醬、生菜、洋蔥、西紅柿,還可以額外加一根黃瓜。我在荷蘭的3年裡,幾乎每天靠它填飽肚子。
赫普斯開了瓶醇香的紅酒和霍克碰了個杯,看見我饞饞的眼神,只好給我也倒了一小杯。
“還要訓練呢。”他說。
一整個晚餐,赫普斯和霍克都在拉家常,話生活,這是關於足球唯一的一句話。
我知道赫普斯的好戲一定在後頭,拼命享受着家庭餐,耐心等待着。
赫普斯和霍克都是極有效率的人,酒足飯飽之後,赫普斯開車帶我來到一個公衆小足球場。
由於飯後不能立即劇烈運動,霍克指導着我慢慢熱身,自己和赫普斯在旁邊拿足球在籃球架下投籃玩。
熱身完畢,夜幕也完整的降臨了阿姆斯特丹,小球場的燈光下,我們開始說正事。
“最近幾場被盯死了吧,真臭啊。”赫普斯笑着看着我。
我聳了聳肩膀,表示無奈。
“我們這次讓你請假去訓練的目的,就是讓你擁有更多的攻擊方式,讓對方後衛難以盯死你。”霍克終於說出了重點、主題、中心思想。
“這些就是訓練用的?”我指了指地上的大沙包,紙人等一堆貨物。赫普斯的車是一輛拖板鞋,運東西再好不過,不過到球場外停好車後,赫普斯藉口腿腳不好,霍克自然是高層作風,這些東西搬的我那一個氣喘吁吁。
“來吧,”赫普斯用粉筆在地上畫好標記。
“赫普斯會給你啓各種球,你必須在接球后過掉我,然後把球打進紙人背後的球門。”霍克說明了遊戲規則。
切!連你這個業餘隊的都過不了,我還混個什麼勁?
我在狼隊的業餘時間,一腳停球、帶球過人、爆發力折返跑一項沒落下,與賽季初相比,我早已不是同一人,我耐着心,琢磨着赫普斯的用意。
我輕鬆在標記線前打入第10球,眼角一挑霍克:“被過傻了吧?”
霍克拿起筆:“無消耗狀態。”他記錄着,然後霍克陰陰一笑,“請高速衝刺10圈再繼續。”
汗水滲透我背上的外套,我把外套脫下,在冬季的寒風中,只留下溼透的球衣。
“再來!”我開始明白起來。
接下來的三組球,我成功率從八成變七成。七成變五成。
赫普斯抱起沙包,開始做了些工作,那沙包足有大半個人那麼大。
赫普斯把沙包用活釦帶扣到我背上,使我看起來就像一個民工兄弟。
“現在接球后,奮力甩掉沙包,再過掉霍克,射門。”
霍克190公分的大塊頭像黑塔一樣把我一次又一次撞飛。
“尼瑪,你們這是哪一門子邪門歪道訓練法?”我躺在地上抗議。
“今天到此結束,這只是初級入門,在巴西你還有進階課程。”霍克淡淡而冷酷的說道。
但是我分明聽到他在忍笑。
“噢,記得把這些東西都全搬回車上去。”霍克居然還這麼補了一句,然後囂張地買咖啡去了。
現在還喝咖啡,咒你一夜失眠,我心裡暗罵。
赫普斯笑吟吟地來幫忙我清理戰場,而後,我們坐在球場邊聊天。
“你在狼隊的表現遠遠超出了我的預計。”赫普斯說。
“還好吧,有幾場球運氣不錯。”我謙虛着,希望能聽到他真實的看法。
“你已經進步神速,但是在職業足球立足,卻還不夠。”沒想到赫普斯話裡還拐了個彎。
“你瞭解超一流球星的境界嗎?”赫普斯望向夜空。
我搖搖頭,在我的球壇規劃中,我一直是希望自己能坐穩一個英超中游球隊主力位置,然後在國家隊有所表現。
超一流球星?哪些人可以稱爲超一流球星?那又是什麼境界?我想都沒想過。
“真正的足壇王者都是能用足球表達自己的人。”赫普斯望向我,眼睛中閃爍着光芒。
“你看過羅納爾多在巴塞羅那時,那從中場開始的遠途奔襲沒?”赫普斯問我。
我猛點頭,那樣的進球怎麼可能不看個幾十遍?從中場帶球,完全的無可阻擋,強悍的穿過夾搶的後衛,衝入禁區,即使對方對他的犯規動作已經可以判點球可還是無法阻擋。
力量、技術、爆發力、平衡能力,完美的無懈可擊,於是大家只有哀嘆,這是一個“外星人”。人類怎麼可能做到這樣!
“提起巴蒂斯圖塔你又能想到什麼?”赫普斯繼續點撥我。
“當然是無可與抗的大力射門,batigoal!”這些足球巨星我怎麼能不耳熟能詳?
“羅巴喬呢?”
“輕盈,靈巧,腳法猶如意大利畫家的畫筆。”
“他們都是用足球表達自己的人,你能從他的球風裡,感受到他的性格,他的喜怒哀樂,足球就像他們的另一張臉,令世人牢牢記住他們是誰,不會混淆。”赫普斯眼光中充滿了追憶,夢想。也許,眼前這個禿頭的大叔不是意外,早已成爲足球世界另一個大家熟知的名字。
“去巴西前,你要牢牢的記得這件事。”臨行前,赫普斯叮囑我。
“用心去感受足球,然後用足球表達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