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做好了,自然是要拿去買的,李月姐之前早就打好了豆腐挑子,於是就挑着一對豆腐挑,又讓墨易小子挑了一個小挑子,一邊擺了一小桶豆腐腦兒,一邊擺了一個家裡以前熬藥的火爐子,再帶劈了成小段的成捆柴火,一行幾人,便到鎮集上去賣豆腐了。
清晨,幹河渠堤岸集市。
三三兩兩的人攏着袖子擺着小攤,各種吆喝聲不斷,一些早市的鋪子,那學徒門正打着啥欠開門,有時門板掐的太緊的,只得死命的拍幾下,發出邦邦的聲音。
一邊幾個閒漢嘻嘻哈哈的說笑逗趣,也說着最近柳窪的新聞,而最近柳窪鎮的新聞有兩個,其一就是花媒婆外甥這檔子事情,再一個卻是周家的周老太爺,春天是疫病的多發季節,就是平常的人,也覺得幹活有些軟綿綿的,何況是周老太爺久病的身體,雖然年前的時候,周家三爺請了御醫來給周老太爺看病,算是暫時穩住了病情,可前些日了受了風,這身體又每況愈下了。
“唉,如果周家四郎還活着的話,周老太爺這病說不定也不算啥了。”一邊一個老漢嘀咕着道。
“噓,蒼頭,別亂說。”一邊元媽媽使勁的擺着手。
周家四郎不僅在周家,在整個柳窪鎮那都是禁忌。
“不說,不說。”那老漢一副心領神會似的點頭。
隨後一干人又嘻嘻哈哈的聊別的了,就在這時,長街的頭上,閒聊的人看到李家姐妹兄弟幾個挑着一個大挑子一顫一顫的,很有韻律的走來。
“月姐了,你今天這是賣啥?”那老蒼頭好奇的問。這集上的人對李月姐姐弟幾個還是挺熟的,因以前每天,李月姐和李墨易經常來賣柴火。
大家鄉里鄉親的,知道她家的難處,所以基本上都會先買她的柴火。
“蒼伯,我來賣豆腐呢。”李月姐笑的一臉燦爛。
“喲,你這姐兒,啥時想到賣豆腐?來我看看。”一邊元媽媽正要準備買菜,聽李月姐說賣豆腐,便擠過來一看:“喲,這豆腐的扮相不錯,還熱呼着呢,白嫩的跟玉兒似的。”
“元媽媽,我這豆腐就叫白玉豆腐,吃到嘴裡細膩嫩滑,而且沒有豆腥氣,我這邊還有豆腐腦兒,您先嚐嘗。”李月姐說着,便讓墨易小子舀了一小碗煮好的豆腐腦兒遞給元媽媽。
元媽媽也不客氣,接過一嘗,那眼睛便亮了,連連點頭:“嗯嗯嗯,這豆腐腦兒不錯,那,月姐兒,給我再來兩碗,我帶回家給我家小孫子吃,另外再拿三塊豆腐。”元媽媽說着,便塞了錢在一邊的月嬌手裡。
第一單生意就成了。
之後,一些買菜的嬸子娘姆家主婆的也都先嚐過豆腐腦兒,然後無一例外的都買了豆腐,還沒到一個時辰,這豆腐就賣完了,主要是第一天做,李月姐不敢做的太多。
樂呵呵的收拾着東西,李家姐妹兄弟幾個都興奮的不得了。
“阿姐,明天要多做一點。”墨易小子提着一袋子黃豆,柳窪鎮許些農戶,買豆腐是直接拿黃豆來換的,這對李月姐來說也是求之不得的事,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豆子的價比往常時候貴。
“就是啊,李家大丫頭,豆腐我都沒買到,對了,明天豆腐腦兒再多整點,這一口口也沒吃過癮。”一邊賣雜貨鋪的東家咋巴着嘴巴道,他這店開門晚了,只趕上最後一勺子豆腐腦兒,吃的很不過癮的。這會兒還在回味呢。
別說,李家大丫頭這豆腐兒確實比一般人家的好吃。
“哎,曉得了。”李月姐高興的應了聲,今天最受歡迎的不是豆腐,而是豆腐腦兒。
當然,李月姐可以打包票,只要今天買豆腐的人家吃過她制的豆腐後,那以後就會認準她家的。
前世,她跟田婆子一起制的這豆腐,周家大爺大奶奶的沒一個不喜歡吃的,每日裡還要送進京裡不少,都是一些關係不錯的,都成了周家走關係的一種資本了。
“月姐兒,你在這裡幹嘛?”就在這時,二嬸李方氏挎着一個竹籃子來買菜,
“賣豆腐呢,二嬸今天豆腐別買了,我家裡給你留了的,一會兒給你拿過去。”李月姐一邊收拾着東西一邊衝着自家二嬸道,她這回去,還給得阿爺阿奶煮上幾碗豆腐腦兒。
“那成,我早上在牀上還嘀咕呢,一大早就聽到西屋廚房那邊咣啷咣啷,隔着牆又看不見,原來是你們一早在做豆腐啊,賣的怎麼樣?”二嬸看着豆腐挑子時面一些豆腐碎邊兒,這才恍然大悟。
早上她睡在牀上就聽到西屋那邊的動靜了,正奇怪着,平日裡,西屋那邊的住戶可沒那麼早,只是,現今,東西屋兩邊叫中間的高牆給分開了,也不能象以前那樣能看到西屋在做什麼,所以好奇着呢。
“今天第一天,我做的不多,大家都挺照顧我,已經賣完了。”李月姐笑着回道。還不忘跟一邊捧場的人感謝。
得了李月姐的感謝,那幾個人也是一臉高興,李家這大丫頭,爲人處事不錯,讓人感覺相當的舒服。
“月姐兒,那有大舅母一份不?”這時,二嬸的邊上又探過來一個人,李月姐一看,是二嬸家的嫂子賈氏,這賈氏最愛貪小,李月姐又想着前世,自家姑母在這賈氏手上可吃了不少的苦頭,那心裡自是不樂意的,但這會兒卻不好在衆目睽睽之下掃了二嬸的臉面,於是道:“大舅媽要要,那哪裡會沒有。”李月姐的稱呼自然是隨着李金鳳來的。
“那敢情好,今天省了買豆腐的錢了。”賈氏笑眯着眼道,然後又拉着二嬸去鄭屠家的肉案上買了肉,李月姐分明看見,那肉錢又是自家二嬸付的。
這麼一來,賈氏家今天的菜錢算是省了。
李月姐沒好氣的搖搖頭,如果說對自己家二叔二嬸心裡是有些怨的話,那麼對這賈氏,李月姐就實在是瞧不上,純一攀高踩低的勢利婦,前世,她嫁給周東源之初,這個賈氏還巴巴的趕來巴結她,後來她被周家冷落,又數這個賈氏落井下石的最殷勤。
“蓮英,你大哥讓我跟你說,聽上面說,咱們鎮要增設幾名巡河總甲,讓你家男人好好把握。”
回家的路上,李月姐讓墨易幾個先回家,她則挑着挑子跟二嬸和賈氏一道走,就聽賈氏拉着方氏道,蓮英是方氏的閨名。
鎮裡的總甲之位,職位並不高,但他管着一鎮冶安,又兼顧契約監督之責等等,每年能撈的油水不少,至少每年的房牙,人牙,以各種腳力行都會孝敬一點,雖然不見得有作坊一年的收入高,但這就好比批了一張虎皮,一般人不敢惹,若是心更黑一點的,那每年能撈到好處就更可觀了,所以,人人都挺羨慕。
可這巡河總甲,方氏卻沒有聽過,不由的奇怪的問:“巡河總甲是管什麼的?”
“就是巡查河道的唄,我可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小看這巡河總甲,現在看起來沒什麼權利,可你大哥聽周大爺說了,朝延有意要擴張咱們幹河渠的水道,想讓通州的漕船進入幹河渠,在咱們柳窪鎮碼頭下,真到了那時,這個巡河總甲可不是鎮裡那管着幾戶人家的總甲所能比的。”賈氏說着,還挑了挑眉。
“那我再跟我家男人說說。”方氏聽賈氏這麼一說,便心動了。
李月姐在邊上聽着,擴張河道,冶理幹河渠,開通漕船,這確實是未來朝延要做的事情,巡河總甲也是鈔關上一個重要的職位,算是肥差,這些都是對的,可問題是,賈氏這人的話可信度太低,她一慣的手法就是先下誘餌,然後讓二叔二嬸送錢,卻不說送多少,也不說有多少把握解決問題,這就把人給陷在坑裡了。
這是撈錢最常用的一種手段,偏自家二叔二嬸,上了這麼多次當,卻還一次又一次的砸進去。。
李月姐打心裡不想管二叔二嬸的事情,你愛上當那是你家的事情,可一想到這些錢卻是阿爺阿奶省吃簡用攢下來的,又有些看不過了,就算要花,也得花在一個明處,也得花的有效果吧,於是便一臉八卦的問:“大舅母,那這個位子多少銀子能拿到?”
當然,問這話的時候,李月姐也還有點私心,看看能不能從賈氏嘴裡探一點消息出來,畢竟這也關係着自家二弟的出路。柳窪鎮這邊因爲是京郊,正兒巴經的好田好地早就叫京裡的大老爺們給圈了,幾乎家家都沒有什麼田的,多是一些貧瘠的山地,也就能種點小麥和菜,收成還很低,靠田地吃飯,那家家都得餓死,所以,柳窪鎮的人大多是吃手藝飯,或者混差吃飯。
李月姐這話問的赤果果的,讓賈氏的臉面有些不好看,那賈氏臉色不愉的道:“這哪說的準啊,這要看機會。”
“都沒個準頭,那豈不成了無底洞,那再多的銀錢也填不了啊。”李月姐一聽這話,就知道這賈氏知道的也不多,她就是一門心思的想從自家二叔二嬸手裡撈銀子。
李月姐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她二嬸,方氏想着這些年送出去的銀錢,也是一陣肉痛:“那哪天我找大哥問問,這總有個大約的數唄,要不然,真不敢往裡面砸。”
“這隨你,反正我就是傳個話。”賈氏橫着李月姐,一臉悻悻的道。隨後那賈氏又眨了眨眼,壓低了聲音,神叨叨的道:“其實有個法子,你一分錢不花,也能拿下。”
“什麼法子?”方氏一臉驚訝的問。
李月姐也皺着眉頭,不花錢,那一定會有別的代價。
“一會兒,我們回屋說。”那賈氏神叨叨的道。那眼睛卻盯着前面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