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嬌兒在屯子裡自有相得的好姐妹,她做事活絡,再加上李月姐平日也不拘着她,她平日裡除了照顧家裡的豬和雞鴨外,便是在外面跑,順帶也幫着一些繡活好的姐妹拉生意,在莊子人人緣相當的不錯。
一些個小姐妹都以她馬首是瞻。
鄭四嬸集資這事情,屯子裡的一些小姐妹因着月嬌的關係,也存了一些個私房錢,自是鄭四嬸的目標,這些個小姐妹使不得要問月嬌要不要把錢存鄭四嬸那裡的。
大家夥兒肯定是隨着月嬌來。
而李月姐讓月嬌做的便是,在這些人問她時,讓月嬌說“不存”,大家自是要問原因,月嬌只須回答說——大姐不同意。
有這樣一句話,別人自是會想,這鄭家四嬸子模棱兩可的說有鄭家大伯和鄭大人的支持,可月姐兒卻不讓自家妹子存這錢,那顯然着尖子家大伯和着鄭大人做保的事情就有些不靠譜了。總之警告的作用已經起到了。
至於其他的,這事情雖說風險大,但收益也大,大家若是想賺錢,那自是要承擔風險,真要出了事情,也須怨不得別人了。
事情交待完,李月姐便回到家裡,鄭典也正下衙回家,他如今是通州縣正堂,七品的官兒,本來他們夫妻應該住在縣衙裡去了,只是縣衙裡,前任縣太爺金世重弄了好幾個青蔥水嫩的丫頭在衙裡伺候,而前不久才辦的倉弊案裡,金世重當年的空廒案再次被提了出來,這回他沒能脫身,丟官去職了,這些丫頭他自也是帶不走,就留在縣衙裡,給新任正堂差使。只是那等專盯着男主人牀的丫頭,李月姐如何敢放心用。
再加上。如今州里各大當家的,還有漕司那邊,時不時的削尖了腦袋跑關係,鄭典跟李月姐商量好了,兩人不住衙裡,還住五斗巷。平日關起門來,來個水潑不進。
吃飯時候,李月姐便跟鄭典說了四嬸兒的事情。
“你別太操心,這通州可不是柳窪,一個個精的跟猴兒似的。沒有我和大伯的發話,便是四嬸兒再傳,也沒誰真敢信她。一個個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她那關係還都是在屯子裡,有月嬌放出了風聲,大家自會小心一點,四嬸兒鬧不起多大的風浪的,她愛賺點小錢,由着她折騰去,我們倒底是晚輩。哪裡管得了她。”鄭典嘆了口氣道。
四嬸兒倒底是他的長輩,他也不好太不給四嬸兒臉面。
“那倒是。”李月姐點點頭,順手給鄭典夾了一筷子麻婆豆腐。
鄭典樂滋滋的吃着。
就在這時。鄭星一臉急慌慌的跑來:“六哥,十里埠賈家一夥人去知州衙門口擊鼓鳴冤了,知州陳大人讓你趕緊去。”
“這賈家。他還鬧不停了,柳銀翠沒罪,害死賈五郎的是張經歷,是張經歷殺人滅口,這事兒不是都審清了嗎,過兩天柳銀翠就要放出來了,這賈家還鬧騰個啥?”鄭典擰着眉。
“賈家人說了,這事雖說是張經歷使人下的毒,但張經歷跟柳銀翠是姦夫淫婦的關係,他使人下這毒,乃是柳銀翠指使,柳銀翠是本案的主犯。”鄭星道。
“主不主犯,是他們賈家人說了算的?”鄭典一拍桌子,隨後衝着李月姐道:“你自個兒慢慢吃,我去去。”鄭典推了開碗,站起身來,李月姐連忙幫他換了外衣,送他們出門。
看着滿桌的菜,李月姐卻一時沒了味口,正要招呼青蟬來收拾,卻又聽門外一陣吵吵鬧鬧。
“打架了,打架了。”這時,王四孃家的小子冬子邁着小短腳,手上拿着一隻竹晴蜓顛顛的從外面跑回來。嘴裡奶聲奶氣的道。
“冬子,誰打架了?”青蟬正從廚房裡出來,聽到冬子話,便彎着腰問。
“外面打架了。”冬子只有三歲,說不太清。
“夫人,我出去看看。”青蟬問着李月姐道。
李月姐點點頭。青蟬便解了圍腰,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迴轉家來,卻是衝着李月姐道:“夫人,是方賈氏一家,同柳銀翠大哥一家再吵,那方賈氏要搬賈五郎家裡的東西,柳家人不讓,便打了起來,後來甲長來了,直接拿了封條把賈五郎家封了起來,說案子不結,誰也不能從裡面搬任何東西。”
“哦,那如今賈柳兩家散了嗎?”李月姐皺着眉頭,倒叫人看了柳窪人的笑話了。
“都散了。”青蟬點頭道。
“那就不管那些了。”李月姐說着,青蟬就聲,則跟王四娘忙活着。冬子小短腿跑着,趕着家裡幾隻白羽蘆花雞進了雞窩。李月姐便搬了張凳子坐在門前,看着冬子忙活着,小傢伙長的虎頭虎腦的,甚是可愛。
李月姐坐在那裡,想着之前賈家人去州衙告狀的事情,再想着剛剛門口賈柳兩家的吵鬧,心裡琢磨明白了,這之間,無外乎是利益惹的禍。
鄭典先前已經審清,柳銀翠實實是無罪的,可賈家非要告她,爲了怕是賈五郎家的那份家業,賈五郎是敗家子,倒沒家業,但是柳銀翠卻是一個慣於撈錢的主兒,又會走那歪路子,家裡攢下的錢怕是不少,如果柳銀翠沒罪的話,那那份家業自然是柳銀翠的,跟賈家沒半毛關係,可如果柳銀翠是謀害賈五郎的主兇的話,那那份家業就是賈家的了,賈家人如何不眼紅,所以,賈家再咬着柳銀翠不放,偏偏,賈五郎之死,本是張經歷殺人滅口,可問題是,柳銀翠之前跟張經歷關係不清不楚的,這把柄自然叫賈家給抓住了。
正想着,冬子卻從雞窩裡摸了兩個雞蛋出來,衝着李月姐道:“夫人,又有兩個蛋,昨天也有兩個。”
“好,明天,讓你娘煮荷包蛋吃。”李月姐笑着道。拍了拍冬子。
“我不吃,給夫人吃,娘說夫人要多補補,早先生公子小姐。我以後定會盡心侍侯公子小姐的。”冬子奶聲奶氣的表着忠心。
廚房裡,王四娘聽到冬子的話,嚇的一臉蒼白,她可以說是經歷坎坷,後來雖在王爺府裡,但王爺府裡下人勾心鬥角的也不在少數。她一個婦人,帶着一個小子,到哪裡生存都是不易的,如今好不容易能跟着老爺夫人,夫人又是極好的性子。家裡人員又簡單,這段日子,她只消做好事情。日子便平安順遂,可算是老天保佑,所以,對這份差事她是極爲珍惜,平日裡自也是一心爲李月姐着想。
王四娘見多了男人的見異思遷,又因着家裡夫人比老爺大三歲,老爺如今又是這樣的身份,保不齊哪一天新人就進門了。自是希望夫人早先生子,這樣地位就牢固了,因此。私下裡免不了跟青蟬兩個計較着,多給老爺和夫人補補,早先懷孕生子。沒成想,這些私下的話卻叫自家的兒子給當面說了出來。
雖說她是一片爲主之心,但這種話總是逾矩。王四娘連忙從廚房裡出來,走到李月姐面前,卟嗵的一聲就跪下:“夫人,是小的逾矩了,還請夫人責罰。”
一邊冬子什麼也不明白,只是看到他孃親跪下,也跟着跪了下來。
李月姐一手一個,輕輕的扶起道:“起來吧,我知你是爲我好的,只不過下回注意了。”李月姐輕輕敲打了一句。
“是是是,奴婢一定注意,沒有下回了。”王四娘磕着頭,冬子也跟着磕頭。
“這小子,你磕什麼頭啊。”李月姐看着冬子小不點那樣,卻一本正經的磕着頭,有些沒好氣的道。
“娘惹夫人生氣,我替她給夫人磕頭。”冬子奶聲奶氣的道。
“好,有孝心,四娘,你是有福之人。”李月姐扶了王四娘和冬子起來:“然後道,下去吧,給冬子洗洗,都快成花貓了。”
“唉。”王四娘連忙應着,這才帶着冬子下去。
暮色已沉,李月姐細心的關了雞窩的門,轉身回屋,一手不由的按着小腹,子女這勾當,得看天意。不消着急。
鄭典再回來時已是掌燈時分。臉上微顯怒容。李月姐拉他坐下問:“什麼個情況,陳大人怎麼說?”
“陳大人訓了我一頓,說我辦事不牢,柳銀翠這回想要脫身怕是難了。”鄭典憤憤的道。
“你怎麼辦事不牢了,張經歷殺人滅口,那砒霜也是張經歷使人買的,藥店裡都有記錄,鐵證如山,你怎麼就成辦事不牢了?”李月姐豎了眉毛道。
“問題是張經歷反口了,他說他殺賈五郎是柳銀翠指使。”鄭典道。
“笑話,柳銀翠什麼個東西,能指使得了常常經歷大人,再說了,事發之前,柳銀翠還想着過繼族裡的孩子好跟賈五郎好好過日子,之前賈五郎幾次三想和離,柳銀翠不惜拿刀危脅,死活不肯和離,這些大家都看在眼裡的,柳銀翠真要想擺脫賈五郎又何須殺人。”李月姐噼裡啪啦的道。
“這些大家心裡都有數,便是陳大人也有數,可問題是賈家認定是柳銀翠指使,偏張經歷也一口咬定了柳銀翠,這便成了鐵證,要想恢復柳銀翠的清白,就得張經歷說實話。”鄭典嘆了口氣道,柳銀翠也是自作孽。
賈家人也甚是可惡,張經歷的反口,跟賈家人脫不了干係。那方全碼頭上的米店當初便是在張經歷的支持下開的,兩家之間頗有牽扯,再說回來,這事當初也是柳銀翠牽的線的,如今卻成了柳銀翠的催命符。
讓張經歷說實話?李月姐不由的琢磨着,突然眼睛一亮:“要讓張經歷說實話也不是不可能,有一個人能讓他說實話。”李月姐兩眼晶亮晶亮的道。
“誰?”鄭典好奇的問。
“柳銀翠自己啊。”李月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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