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姐憋着一絲悶氣去了西山坳,看着翠綠喜人的稻秧,又看着在水裡時隱時現的半大魚苗,之前的那一絲絲悶氣便隨風而散。
隨後又侍弄了一會兒水田,又弄了些伺料下水,看着魚兒哄搶,心裡是滿滿的期待。
“月姐兒,這水田侍弄的不錯啊。”這時,鄭老太一個人踱着步過來,一臉饒有興趣的看着水田。鄭家大院離這西山坳不太遠,再加上鄭家還有一個屠宰場在這邊,鄭老太便時常來這裡轉轉,而如今,她最喜歡轉的地方就是李家西屋這兩畝水田邊了,她也想看看李家西屋能折騰個什麼出來。
“老太不笑話我糟蹋田嗎?”月姐兒回過頭笑道,鎮上人說的怪話她心裡清楚,一個個都等着看她的好戲呢。
“都是一些眼皮子淺的,理他們做什麼,住你家的那個田阿婆,八十多歲的人了,若是沒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她能糊弄你們這些個小的?我沒事的時候跟她聊過,是個能人,她能留在你們家,也算是緣份,你們好好跟着學學,將一生受用不盡。”鄭老太攏着手笑呵呵的道。
“嗯。”李月姐自然從善如流的點頭。田阿婆的本事,她比誰都清楚。
“來,陪老太坐坐。”這時,鄭老太拍了拍田埂上的兩塊基石。李月姐點頭,然後先扶着她坐下,自己再坐在她的身邊。
春風拂面,道不盡的舒適。
“今科會試的榜文下來了,於管事中了一甲進士。”鄭老太道。
李月姐這才醒起。時間過的真快,會試不知不覺中居然已經結束了,不由的點點頭道:“嗯,聽楊管事說過。於先生才華是很不錯的,在江淮,自小便有神童之稱。高中一甲進士應該在情理之中。”
“你跟他的事情就徹底完了?”鄭老太側過臉看着李月姐問。
“老太也來打趣我,我跟於先生本來就沒有什麼,只不過是鎮上的閒言將我們攀扯在一起,我清楚呢,我跟他不是一路的人,走不到一起去哩。”李月姐淡笑的道。
“你倒是個清明的。”鄭老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心裡隱隱有些念頭,想想又似乎有些不合適。嗯,就暫時先放一邊,看看再說吧,最近她叫四房媳婦給氣的腦門子發脹。
“老太在想什麼?”李月姐看着鄭老太沖着水田裡晃當的水失神,便好奇的問。
“沒啥。老啦,精神不濟,這纔出來沒走一會兒就累了。”鄭老太回過神笑道。
“那我送老太回去。”李月姐起身,然後扶起鄭老太。
一老一小,漫步在田埂上,邊小聲說着話,漸漸的越走越遠。
李月姐將鄭老太送回鄭家,就直回了西屋,轉眼便是玉兔西沉。
戌時末刻。李月姐收了墨風的書。就打發他去睡覺了。
“我再看一會兒,阿姐你聽,隔壁的倉家大郎還在讀書呢。”墨風搖着頭道。
“倉家大郎是倉家大郎,人家多大,你多大啊,讀書重要。身體更重要,睡覺去。”李月姐沒給墨風討價還價的機會,直接將他趕回了屋裡。說起隔壁倉家大郎也怪,每日裡早晚都一個勁的讀,白天倒是沒聲息了。
而田阿婆也已經帶着小月寶睡下。
“大姐,你天天要早起的,你也去睡吧,我給二哥等門。”一邊月娥衝着自家大姐道。墨易今天請人吃酒,到現在還沒回來。
“不用了,我早起還是要睡回籠覺的,你們起的也不晚,先去睡吧,反正這會兒我也睡不着,就給二弟等門。”李月姐道,揮手趕了月娥月嬌回屋。
“哦。”月娥點點頭,然後拉着月嬌去休息。
李月姐便坐在燈下縫着衣服,墨易在河工上幹活,那衣服鞋子特費,給他制的衣服鞋子都要特別的結實。
就在這時,院子裡傳來吱呀的推門聲,李月姐連忙掌燈出來一看,是墨易和鄭家的鄭典小子,兩個人都喝了不少,風一吹便帶着一股子酒氣。兩人哥倆好似的勾肩搭背的,雖說請人吃飯也是正經事情,但看兩個喝的這般,李月姐還是一頓沒好氣,先讓兩人進屋,春天晚上的風還是很有一絲寒意的,更何況吃多了酒,叫這風一吹,容易受風寒。
關了院門,李月姐隨後進屋,心裡不由奇怪着,鄭典這陣子不是一直在忙着那空廒案子嗎?難道忙完了?
“李家阿姐,給我倒杯茶唄。”鄭典小子一進屋坐下,便咋咋呼呼的,這小子那是一點也不知道客氣的。一邊墨易嘿嘿直笑,顯然也有些醉了。
“輕點,家裡人都睡了。”李月姐瞪了鄭典和自家二弟,這纔拿出待客的茶葉桶子,又撥着了小火爐子,燒了水,衝了茶,給兩人端上。
易墨和鄭典顯然渴極了,捧了茶杯一氣就灌完,李月姐又蓄了水。然後坐在兩人對面,才一坐下,那臉色就變了,她不僅聞到了酒氣,還聞到了脂粉氣。
“你們去喝花酒了?”李月姐不由的一拍桌子。兩眼瞪了起來,這兩小子纔多大啊,居然去喝花酒。鎮上那些個私窠和半掩門的粉頭,一個個都跟母狼似的,這兩小子進去,還不讓人剝皮拆骨?不由的氣的磨牙。
“是典小子,他說寡酒無味,幾個同僚也意動,就去喝了。”墨易嘟嘟喃喃的道,在自家阿姐面前,把鄭典給出賣了。
李月姐那個氣啊,就知道這典小子不是個省心的,這不是要帶壞自家二弟嗎?想着,便抄起擺在一邊納的一半的鞋底,鄭典反應快,月姐兒的手剛剛移到那鞋底上,他便從凳子上跳將起來,躲到一邊,這位李家大姐那是一言不合就要打人的,前年那會兒,他還被李家大姐打過,不過,如今也算是個人物了,再要被打,那就什麼面子裡子都丟盡了。
“李家阿姐,君子動口不動手。”鄭典說着,兩手舉在身前。
“我不是君子。”李月姐沒好氣的道。
“對對對,你不是君子,是小人。”鄭典從善如流的道,李月姐立馬瞪眼,這小子,這是拐着彎在罵她呢。
鄭典只覺得背脊發寒哪,李家阿姐這眼光愣是跟刀片子似的,不由的陪着笑臉道:“李家阿姐,別發火啊,也沒做啥,就是在河渠的遊船上,也就叫了個船孃唱了個曲兒,圖個熱鬧唄,咱心裡有數,象咱和墨易這等熱騰騰的童子雞,哪能便宜那些個娘子,真拿到她們的紅包,那啥面子都沒有了。”
“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李月姐沒想到這小子這種事情居然說的這麼理直氣壯,赤果果的,不由的紅了臉嗔道。
“狗嘴裡要是能吐出象牙,那纔怪了。”鄭典嘟喃的道。
“我看你就是欠揍。”李月姐直冒着火氣,這小子叫人見着就手癢。
“別,我走了,我家老太定還等着門呢。”鄭典連忙告饒。
“等一下,你今天咋回來了?空廒案完結了?”李月姐不由的好奇的問了一句。
“呵,這案子成懸案了,由着倉家大郎提供的線索,這提溜起來,每個人後面都牽着大人物,二爺和七爺都不敢揭蓋子,這蓋子一揭京城就要地震了,不敢輕舉妄動啊,最後板子就打在了一個叫夕孃的身上,可又怕她再攀扯,二爺和七爺還故布疑局,讓她給逃了,最後案子還是以那倉頭自殺身亡結案,唉,京裡這趟子水啊,渾的很,二爺放我假,讓我回家休息一段時間。”鄭典說着,又鬼頭鬼腦的衝着李月姐道:“李家阿姐,你別說出去啊,干係大着呢。”
“你以爲我跟你家二嬸似的啊。”李月姐沒好氣的道,然後揮手趕人:“快回去吧,你家老太等着呢。”
“那是,那是。”鄭典這才一溜煙的竄出了李家西屋,回鄭家去了,李月姐關門之陣,看着他的背影,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夕娘這個名字好熟啊,似乎正是鄭家四娘子合作的那個風華絕代的娘子,想到這裡,李月姐不由的想起前些日子,鄭四娘子匆匆的出遠門,說是孃家有事,當時節她就覺的不對,如今看來,果然是資金出了問題了,夕娘逃走,那着家四嬸子通過她的手放貸出去的銀子那是血本無歸了,鄭四娘子不急纔怪。
再想着今日,跟鄭家老太在水田那邊聊天,鄭家老太莫名失神的樣子,這事,怕是鄭家心裡有數,如今只是在瞞着鎮上大多數人,不過,看鄭典這樣子,怕也是不知道的。
只是鄭家這場事故是躲不過的,前世,鄭家就是因爲這次事件,被迫分了家,而分家之時,又爲了財產的事情爭鬥起來,本來團結的鄭家便在這一場事件中變成了一盤散沙,而今生,鄭家的地位不一樣了,還會不會分崩離析不知道,但有一點李月姐卻是知道的,周家一直不甘心柳窪的利益被鄭家拿去,鄭家這事一但爆發,就該是周家和巡檢局出手的時候了。這種趁火打劫的事情,周家沒少幹。
鄭家這下麻煩了,怕是連帶着整個柳窪的利益格局都會改變,李月姐本想追上鄭典,提醒他一句,不過,一想今天鄭老太的樣子,以鄭老太的精明,不可能想不到這些,她倒不用太過操心,只是墨易那裡得提醒他這段時間做事要格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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