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和春的兒子鮑偉俊今年二十三歲,自小就不喜歡讀書,加上罐頭廠子弟學校的教書質量不高,每一屆難得有一個人考上大學,他的成績可想而知。初中勉強畢業後,鮑偉俊在父母的威bi下到高中上過幾天學,但最後還是走入了社會,和廠裡一幫無所事事的青年混在一起,學着電影電視裡的古惑仔,把工廠附近鬧的烏煙瘴氣。因爲鮑偉俊身高力大,又將義氣,很快在混混中風生水起,慢慢成了小混混們的頭。偶爾他們還殺進縣城,讓縣城也不時雞飛狗跳。
鮑和春一想起他就頭痛不已,兩個經常在家裡唉聲嘆氣,也爲他提心吊膽,生怕他被警察抓去或者被其他混混毆打。
想起仍然在大學裡讀書的兒子,想起吊兒郎當的鮑偉俊,廖錦文心裡不由泛起一陣自豪。他安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偉俊這孩子本xing不錯,等他年紀大一點懂事就好了。到時候也許能成就一番大事。”
鮑和春苦笑道:“成一番大事?呵呵,我可不敢想。只要他回家,娶一個老婆安心在家裡就行。對於他,我們兩口子算是絕望了。算了,我們不說這些了。老廖,現在我們該怎麼做?這事還得你拿主意,我這個初中畢業生只有衝鋒陷陣的本事。”
廖錦文說道:“我們兩個是一條船上的人,誰也離不開誰。只要我們分開,保證不用多久就會被別人吃得骨頭都不剩。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貼出通知,讓職工代表前面參加座談會。”
鮑和春擔憂地說道:“可這通知怎麼寫?總不能真的就寫什麼聲討吳勁書吧?”
廖錦文笑道:“當然不是。我們就學張修遠這小子的一招,拿虎皮做大旗。他用鄉政府的名義,我們也用鄉政府的名義,就說現在工廠經營困難、到了生死關頭,希望幹部職工關心自己的命運,共同來探討工廠的前途、命運,討論工廠以前的成敗得失和今後的經營策略。大家都是明白人,等待會議一開,只要我們稍加引導,他們還不是爭先恐後地揭發吳勁書的問題?還不是主動提出改選領導班子?”
鮑和春依然不放心:“萬一參加座談會的代表都是吳勁書的人,他們不說話或者說反話,那怎麼辦?”
廖錦文笑道:“你啊,還真比不過張修遠那小子。他一個局外人都能做到胸有成竹,你怎麼不如他?”
鮑和春驚訝地問道:“他對座談會的進程和最終結果都胸有成竹,不可能吧?”
……
郭司機開着吉普車出了廠
,拐向右邊。不遠處一個大大的紅色廣告牌,上面寫着“招待所”三個大紅字,字跡鮮紅清晰,與周圍灰濛濛的環境形成鮮明對照。
車的後面坐着張修遠和楊曉軍。楊曉軍好心地說道:“張主任,乾脆住我們警務室吧,那裡有一間空房子,會議室也可以空出來讓郭司機住。吃飯什麼的也方便,我們自己有食堂。毛所長親自交待下來,我保證讓你吃好睡好。你在這招待所裡還不知道他們對你怎麼樣,肯定會給你臉色看,飯菜的質量更沒有保證。”
張修遠笑道:“不會的,他們肯定不會怠慢我。謝謝你的好意。等忙完這裡的事,我再到你們那裡做客。”
楊曉軍不相信地說道:“他們不會怠慢你?你現在可是來奪吳勁書的權,他不給你難堪就不錯了。”
張修遠笑笑,沒有解釋什麼:人家吳勁書絕對不傻,他怎麼可能跟一個小人物較勁?現在他越是扮可憐,上面的大佬會越覺得他受委屈了。想到一個堂堂的副處級幹部竟然被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副股級小年青任意拿捏,那些大佬們誰不會生成同仇敵愾之心,誰不會有兔死狐悲的感覺?雖然這個副處級水分很大,帶了括號,但畢竟是副處級,要知道張修遠這個副股長可是在官場中啥也算不上的存在。
一旦這些大佬們都生出了憐憫之心,吳勁書的機會立馬就到了,只要他暴露出來的問題不很嚴重,他都會被組織重新安排到新的崗位工作,也許這個新的崗位比罐頭廠廠長的位置還好。組織上要安撫他,能不給他好位置?
想到自己用報夾打了他,吳勁書只是喊的兇,並沒有動作,也沒有過多的後續動作,張修遠肯定這個吳勁書在打悲情牌。
果然,當他們的吉普車駛入招待所院門口的時候,幾個人已經站在門口笑容滿面地迎接他們。其客氣的樣子不但楊曉軍驚訝得合不上嘴,就是張修遠自己也吃了一驚:這也太超過自己的想象了吧。你吳勁書虛假地表示一下客氣可以,怎麼這麼低聲下氣?
張修遠也沒有矯情,下車跟招待所的幾個領導握了手,然後跟在肥胖所長的後面進了招待所最高標準的房間。不但是他,就是郭司機和楊曉軍也各自安排了一套好房間。
等那些人客氣地告辭後,楊曉軍佩服地說道:“張主任,我自愧不如啊。我到現在都猜不透爲什麼?”
張修遠笑道:“你也不用多想。怎麼說我也是袁石開副縣長的準女婿,對不對?呵呵。”
楊曉軍點了點
頭,又搖了搖頭,說道:“不僅僅如此。對了,你說下午的座談會,那些職工代表會提出更換廠領導班子嗎?”
張修遠肯定地點了點頭:“當然會。”
楊曉軍問道:“他們真的不怕吳勁書的打擊報復?”
張修遠沒有回答他,而是說道:“我想跟家裡打一個電話,你先去休息,等下一起吃中飯。”
楊曉軍只好告辭,帶着滿肚子的疑問離開。
張修遠確實想打一個電話回家想問問父親有沒有打電話回家。昨天因爲無辜地被派出所抓走很晚纔回到住的房間,沒有給家裡聯繫。
電話打到家裡,母親才從單位回到家中。她笑着說父親依然沒有打電話回家,同時叫他放心,只要父親打電話回來,她就會不顧父親的反對而重複以前張修遠說的那些話。張修遠跟母親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後就掛了機。
坐在沙發上的他,心裡開始預測這下午座談會的情況。他相信那些職工代表一定會把他們心裡所想的說出來,也相信廖錦文、鮑和春他們會在座談會上進行引導。吳勁書雖然在罐頭廠把持多年,但他的威信隨着工廠走入困境而早已不如當年。加上今天他和自己吵了一架,還相互動了手,他的威信更是來了一個直線下降。加上現在職工代表和工廠裡所有幹部職工一樣對工廠很失望,對廠領導很失望,他們再不說出自己心裡的話,將來也許就只有下崗一條路走了。爲了自己的生活、爲了子孫的前途,一個工廠廠長的壓力算什麼?更何況還有張修遠這個人爲他們分擔了極大部分的壓力呢?
想起下午座談會上可能出現的熱鬧場面,張修遠得意地笑了。
……
吳勁書確實是聰明人,他可不想爲罐頭廠殉葬。。他多年前就想調到其他油水好的單位了,以保住搖搖欲墜的副處級的行政級別。只是因爲很多路子沒走通,加上罐頭廠的情況確實讓縣裡的領導擔心,他找的那些人不敢過多的爲他說好話,他才一直沒有走成。
看到工廠一天天垮下去,工人一天天失去冷靜,自己的榮調而遙遙無期,吳勁書真是度日如年,人如熱鍋上的螞蟻。看到張修遠這個小子代表鄉里下到工廠,他知道這是鄉政府對罐頭廠的最後通牒。再不走,他的機會就更少了,非得再砸上一筆錢纔可能脫離這個苦海。
今天他和張修遠爭吵直至最後的鬥毆,一方面固然是生氣引起的,但另一方面也真如張修遠所預料的一樣,他在打悲情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