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啓發,長嫂難爲,五度言情
方辰這一回的氣性着實不小,趙立年已經在他身邊賣乖討好了兩天,他卻依然板着臉,一副完全看不見的傲嬌模樣,可把趙立年給愁得,晚上睡覺都不安穩。家裡其他幾個年長的也不插手,頗有幾分看熱鬧的意思。
方怡是完全沒有勸解的打算,在她看來,這就是兩個小屁孩兒在鬧彆扭,就算這兩個小屁孩兒已經是舉人在身,算是官老爺了,可在方怡眼裡,那就是兩個十來歲的小屁孩兒,無非就是聰明瞭些,扔到現代去,那還正處在需要手拉手一起排排站的小學裡呢!這小屁孩兒之間的彆扭,過幾天自己就好了,哪裡還需要大人去幹預?
趙立秋心疼弟弟,倒是有心想要勸解一番,卻被趙立夏給拉住了:“別急,先看看。”
“看什麼?這馬上就到除夕了,難道要讓他們彆扭到明年去?”
趙立夏的目光衝着不遠處的齊墨看了看,低聲道:“先生不會無緣無故讓齊師兄住進我們家的,且先看看。”
趙立秋哦了一聲,當即確定加入看戲的陣營。
如此又過了一天,趙立年的一顆脆弱玻璃心似乎被好知己方辰給磨碎了,整個人都懨懨的,看到方辰也不再似前兩天那般湊上去了,只不遠不近地挨着,目光哀怨,可憐兮兮。
這一晚,齊墨果然不同前兩晚那般給方辰講野史,而是很嚴肅地問方辰:“辰辰,你生了這麼久的氣,想來是當真不想要立年這個好朋友了?”
方辰一愣,隨即露出彆扭的神情,鼓了鼓腮幫子,依然有些氣憤,隱約還帶了些委屈撒嬌的意味:“他這次太過分了,是他先出賣我的!”
齊墨心裡一軟,語氣卻未變:“所以你是下了決心真要跟他割袍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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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方辰下意識就輕喊出來,說完,想起這話是他前幾天才當着衆人的面說的,如今又要反悔,實在非君子所爲,一時間臉上發燒,向來清澈坦蕩的眼神也飄忽起來,低着頭不敢去看齊墨的眼,一副做錯事等着被罵的模樣。
齊墨又道:“既然你還想要跟立年繼續當好朋友,那麼,該何時原諒他,與他恢復往日的親密,想必你心中也有計較。”
這一下,方辰的腦袋垂得更低了,連耳根子都紅透了,沉默了半晌之後,終於還是老老實實地坦白了:“我,我沒有計較。”
“哦?”
方辰聲若蚊蠅:“我只想等消了氣再原諒他。”
齊墨早就看出來了,此刻卻偏偏吊足了方辰的胃口,好一會兒纔出聲:“等消了氣再原諒他,這個想法倒是很好。”
饒是方辰再天真也聽出了齊墨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恐怕並不是真的誇他這想法好。
齊墨此刻卻又突然轉了話鋒:“辰辰,每個人心中都應該有一把尺,用以衡量每個人每件事,並依此來決定自己爲人處世的進退。立年在你心中是怎樣的地位,而他之前做出的那件讓你覺得被出賣背叛的事對你又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這些,你都應該在心中想清楚,並最終確定,你需要他要用多大的誠意多久的時間來換取你的原諒。”
方辰不知不覺擡起頭,認真地看着齊墨,心裡卻開始依着齊墨的話思索起來。
齊墨靜靜地看着方辰,耐心地等待着他最終地思考結果,等到他不經意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臉上也露出些許釋懷和懊惱的神情時,纔再一次開口:“剛剛是站在你的角度來思量的,同樣的,在立年的心中,他也有一把尺,也許他還沒有意識到,但是這把尺卻是朦朧中存在的,毫無疑問,他的心中是重視你們的友誼,但是因爲他的一個可能是無心之失,造成了你們友誼的破裂,然後他誠心的向你表示歉意以請求你的原諒。在他心裡,也同樣會根據他所犯下的錯誤,給自己的道歉定一個時間期限,當超出預定的期限,他就會氣餒,甚至開始產生其他的情緒,他會開始懷疑你們之間的友誼,而這種隔閡一旦產生,便再無消除的可能。你有沒有發現,今天開始,立年漸漸地減少了主動靠近你的次數?”
如果方怡在此,定會不贊同齊墨的說法,在她看來,趙立年和方辰都還小,他們之間的矛盾只是小孩子之間不可避免的彆扭罷了,完全不應該從成人的角度去考慮,更不應該這麼直接地指出來。他們完全可以先享受幾年童年的快樂,要知道人這一輩子,也就童年的日子最是天真無忌,快樂肆意。這些東西等他們大點了再教也不遲,以他們的聰明,哪裡會不明白?
方怡的想法並沒有錯,只不過她還沒有足夠清楚的認識到他們一家的身份地位,從方辰和趙立年八歲參加童生試考中秀才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沒法兒享受尋常人家孩子們的純真童年了。即便是在現代社會,那些被冠以“天才”“小神童”之類的孩子,也跟普通孩子是不一樣的。
方辰是個聰明的孩子,很快就明白了齊墨的話,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他當然感覺到了趙立年的沮喪,他當時只想着讓趙立年也好好難過兩天再原諒他,卻沒有想到自己這樣的行爲會導致趙立年對他們之間的友誼產生懷疑。
眼見方辰明白了這個道理,齊墨卻又再度岔開了話題:“辰辰,雖然你如今方纔十一歲,即便是在世家之中,也尚算年幼,但是你已經是舉人之身,那便不能再當自己年幼,你應當有自己的思量,身爲大人該有的思量。”
方辰目露疑惑,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思量,自從三年前趙立秋被人算計之後,他就開始學習用大人的角度來思考問題,連先生都誇他終於有了城府,爲何齊墨還覺得他稚嫩呢?
“你不服氣?”齊墨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那我問你,你可知道爲何立年那日會說出那番惹你生氣的話來?”
方辰道:“是因爲他不願我跟師兄你一同睡。”
“那他又是爲何不願?”
“因爲我一直都是跟他一起睡的,他不願我們分開睡。”
齊墨微笑着,淳淳善誘:“只是這樣嗎?你覺得立年是這樣心胸狹窄的人?你們難道就從來沒有分開睡過?”
方辰答不上了,趙立年並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更不是非要兩個人一起睡,之前很多次的時候,都是趙立年跟趙立秋或是趙立冬擠一擠,而他跟左柳一起睡,那時候也不見他有這樣的反應。這一思索,方辰漸漸明白爲何趙立年那天會那樣說了,因爲在趙立年看來,齊墨跟左柳不一樣,齊墨從出現的那天起,就對他們極好,這種好毫無緣由,所以哪怕趙立年也很喜歡齊墨,卻還是防着他的,這一點,方辰是最清楚不過。
想通一切之後,方辰心裡的愧疚猛增:“我,我誤會他了,是我的錯!”
齊墨道:“你沒有錯,你之所以會誤會立年,是因爲你與他太親密,你們一直以來的相處,都是直接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告訴給對方,所以你便不會花太多的心思去想對方這麼做到底是什麼用意。”
“辰辰,這世上,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用意,哪怕是剛出生的嬰兒,簡簡單單的哭鬧也代表了他小小的意願,更何況是大人,大人的心思最爲複雜,你要開始學會去思考別人的言行舉止背後的用意,做到心中有數,然後再根據心中那把尺子衡量出來的結果來決定該如何應對,這樣,你纔不會輕易陷入被動,才能做到真正的進退有度。”
“比如你和立年這次的事情,如果你一早就明白了立年那番反常行爲的真正用意,你也許就不會生他三天的氣,雖然手法有失偏駁,但他卻是真心實意的爲你着想,而若不是我今日點醒了你,你很可能因爲這個小小的誤會而傷了立年的心,導致你們的關係難以回到以前。”
方辰只覺得受益匪淺,當即便繼續認真思索起來,想着想着,方辰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道驚雷,他猛地站起身,臉色十分難看,他剛剛在做什麼?他居然在揣摩趙立年的心思!他居然把趙立年當做是外人那樣揣摩!
齊墨被方辰的反應嚇了一跳,怎麼?難道是自己剛剛說的有什麼問題?那番話可是他思量了許久才說出口的,怎會有問題?
這一瞬間,方辰的腦海裡想到了許多的事,他想到了六年前白城山突然對他們施以援手,想到了向來不收徒的左柳主動提議教他們啓蒙,想到了左穆將他們一家都收入門下,想到了當年陷害他們的陳家,想到了之前趙立年在他耳邊絮絮叨叨了無數次的話:“無事獻殷情,必然有內情!”也想到了剛剛齊墨教他的,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用意,那麼齊墨一直以來都對他這麼好,那到底又是出自何意?
最後,方辰擡起頭,看向齊墨,聲音雖依舊稚嫩,卻又有種沉穩的氣息:“齊師兄,你的用意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