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早在出發之前,方怡就已經把家裡值錢的東西打包打包,全都搬到左府裡去了,而他們隨身只帶了些銀兩還有齊父左柳給他們準備的聘禮,不是多大件的東西,卻都是個頂個的精巧貴重。據齊父所言,秦將軍不比別的大員,家境並不算寬裕,也不在意金銀財寶這些身外之物,加上父女兩常年在軍營之中,對聘禮的要求也就不似別的大員那般講究,帶上齊父和左柳給的那兩樣東西,回頭再添一些下聘必須準備的東西就差不多了。
原本方怡打算把家裡的地契都帶上,卻被趙立秋勸阻了,只說他如今在邊城也有幾張地契,回頭拿他的便是,許是猜到方怡會擔心王芊芊心裡不舒服,趙立秋又說他回家之前王芊芊就特意叮囑過他了,如今他們趙家並沒有分家,趙立秋夫妻兩掙得銀兩地契也都是趙家的,理當由趙立夏和方怡來處置,就算拿出來給弟弟娶媳婦那也是理所應當的。方怡聽後,這才放下心來,只覺得這個弟媳婦當真是娶對了,溫婉賢淑又通情達理,實在是賢妻良母之典範啊!
趙立秋聽到自個兒媳婦被誇,頓時眉開眼笑,走路都帶了三分輕快。
家裡頭只有兩個丫鬟留守,趙立秋帶來的那幾個孤兒都分別住在各自的鋪子裡。這兩個月的賬目就不需要每天上交了,銀兩由各個店鋪的掌櫃的保管,賬目則由那幾個孤兒來記錄。
出發那天,白城山和楊嬸兒他們都來送行,少不得各種叮囑,還準備了不少吃食,那白城山更是抱着壯壯不捨得撒手,小傢伙白嫩可愛,可會討人歡心了,見這誰都咯咯笑,被親了幾下立刻就禮尚往來地給你親回去,也難怪白城山不捨得。
眼看着差不多了,白嬸兒把小傢伙從白城山手裡抱出來,塞到趙立夏懷裡,道:“趁着天早,快些走吧,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趙立夏點點頭,一行人互道珍重過後,分別上了馬車,緩緩離去。這是方怡第一次出遠門,在現代的時候,隨便幾天假期就能出去旅行一趟,放鬆身心,自從來了這個世界,別說旅行了,連長假都是一年盼一回,而且還不是全天候的,如今搭了趙立冬的福,她可算是能離開這一小片兒天,出去遠方看看了。
不只是方怡,連方辰趙立年趙苗苗也都是頭一回,一路上嘰嘰喳喳,好奇地四處張望着,滿臉新奇之色,壯壯顯然也精神氣兒十足,從這個人懷裡爬到另一個人懷裡,聽到叔叔舅舅們說話,也跟着高興的咿呀只叫,雖然雞同鴨講,卻樂此不疲,眼看着都過去小半天的功夫了,小傢伙卻完全沒有要睡覺的跡象。
一行人走的是官道,比小路要平整了不少,但終究還是比不了現代的路,再加上馬車的車軲轆都是木頭做的,哪怕在四周裹了一圈兒碎布,走久了還是覺得顛簸得很,方怡只在馬車上坐了一天就覺得腰痠背痛,再看看其他幾人,除了趙立秋和趙立夏好點,三個小的都扭來扭去,看樣子也是極不舒服,最小的壯壯倒是不受影響,誰讓他一直是被人抱在懷裡的呢?
一行人一路走到天黑都沒瞧見人煙,最後停在距離官道不遠處的一條小溪旁邊,打算今夜就在這裡過了。方怡雖然心裡頭早有預料這一路上免不了要露營,卻也沒想到出門的第一晚就要在野外度過。沒露營之前還很期待,真露營了才發現其實一點兒都不好玩兒,而且還很嚇人,這古代的自然生態可沒遭到破壞,這荒郊野嶺的夜裡,除了天上的星星亮閃閃,還有遠處傳來的狼嚎聲。方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趙立夏察覺到她的害怕,靠過來攬住她的肩膀,輕聲道:“有我在,別擔心,睡吧。”
方怡點點頭,把懷裡的壯壯又抱緊了一些,想了想,將他的帽子往下拉了拉,蓋住了他的小耳朵,免得被這些嚇人的聲音吵醒,受了驚嚇就不好了。另一邊趙立秋也正抱着膽小睡不着的趙苗苗輕聲哄着,身邊還依偎着方辰和趙立年。
馬車外,有四個人正在四周守衛,三兩馬車停靠在一起,左右兩邊各生了一堆柴火,一方面防止野獸來襲,另一方面若是有人靠近也可以及時察覺。這四個人守了前半夜,等到後半夜,其中一輛馬車上又下來四個人替換了他們。
一夜無話,方怡也不知道是何時睡着的,只知道一覺醒來居然就已經天亮了,她自己都有些吃驚,隨即發現懷裡竟然空空如也,當即嚇了一跳:“壯壯呢?”
見方怡醒了,趙立夏輕輕動了動早已麻木的胳膊,笑道:“他醒的比你早,這會兒被立秋抱去喂吃的去了。”
方怡從車窗裡探出頭去,果然就見趙立秋正坐在火堆旁給小傢伙喂米糊,趙苗苗也在他身邊,方辰和趙立年正在小溪邊洗漱,左府的大夫和那些護院正在吃早飯,看樣子就屬她醒的最晚,不禁有些臉紅,連忙下了馬車,匆匆洗漱了一番,剛走到火堆邊上就被方辰遞了一碗粘稠的稀飯過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兒我起晚了,下回早飯我來做吧。”
趙立秋笑道:“不過是煮稀飯,我也會的,**子你回頭給我們燒頓好吃的晚飯就好。”
有了這第一晚,後面的習慣多了,一行人走的不緊不慢,有時候看到有人家,會過去買兩隻雞帶在路上,等到晚上歇腳的時候讓方怡烤來吃,焦黃香脆的雞肉夾在燒餅饅頭裡,一口咬下去,滋味美妙得很。有時候遇到荒郊野嶺,護院們就會去逮幾隻野兔山雞回來烤了,遇到水裡有魚的還能叉幾條改善伙食。到了這會兒,衆人才有了那麼一絲郊遊踏青的新鮮感。
花了十二天的功夫,他們終於到了邊城,壯壯一路上活蹦亂跳,精神氣兒十足,完全沒有生病或是水土不服的跡象,實在是讓人歡喜,左府的大夫雖然白跑了一趟,卻也不甚在意,只當是出來走一遭了,能出來看看邊城風光,見識見識方侯爺麾下的將士們,也算不枉此行。
……
趙立冬這半個月過的甭提有多難受了,簡直就是掰着手指頭過的,早上起來就開始掰着算日子,算完日子就開始算時辰,這一天天的,說是度日如年都不爲過,到最後王芊芊都有些看不過去了,找了些輕鬆的差事兒讓他去做,也好打發打發時間。
如此日盼夜盼的,終於讓趙立冬把家人給盼來了,那時候他正在屋裡頭編籃子,店鋪裡這幾天開始賣開心餈了,得編一些小籃子來裝,不是辛苦的差事,就算分神也不會有什麼,正適合這種心態下的趙立冬,冷不丁兒聽到趙立秋的聲音的時候,趙立冬還當自己又出現了幻聽,近幾日常常出現這種情形,所以這會兒也沒太激動,卻還是放下了手裡的活兒去看了一眼,結果一眼之下,差點兒沒高興死:“大哥,**子!你們都來啦!辰辰,立年,苗苗!快來讓三哥看看,**子,那是壯壯吧!好可愛啊!都這麼大了!”
趙立夏和方怡也笑着打量着趙立冬,比以前在家裡的時候瘦了,也黑了,虧得這還是在趙立秋和王芊芊身邊兒被養了好一陣子的,可見之前受傷的時候有多嚇人!趙立秋懷裡的壯壯歪着小腦袋好奇地打量着面前陌生的趙立冬,在對上他的笑容之後,愣了一會,也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來,這一下,可把趙立冬給高興壞了,他的小侄子沒嫌棄他呢!
趙立秋把懷裡軟軟的一團小心的放到趙立冬懷裡:“抱好了,可別摔着他了,一手託着他的屁股,一手扶着他的後背和脖子的地方,嗯,就這樣。”
趙立冬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跟懷裡的小傢伙大眼瞪小眼,大笑臉對着小笑臉,直到吧唧一聲,臉上傳來溫熱溼潤的觸感,再看到小傢伙得意地笑臉,趙立冬也終於回過神來,抱着小傢伙輕輕地上下顛了顛,壯壯壯壯地叫個不停,間或夾雜着小傢伙清脆稚嫩的咯咯笑聲。
本該是讓人歡喜的家人重逢,可偏偏就有兩個小傢伙不高興,方辰和趙立年自從進了城就板起了小臉,原因無他,只因爲他們一下馬車就聽到了四周人指指點點的議論聲,好死不死還讓他們給聽清楚了,原來就是:“你看,那是趙家二公子吧,先前聽說他回家接家人過來,那他身邊兒的兩位可就是他們家的兩個舉人弟弟了?那個幫趙家三公子寫情詩的就是他們吧?嘖嘖,小模樣真俊喲!”
趙立秋聽到這議論聲,暗道不好,偷偷扭頭一看,果不其然,方辰和趙立年的小臉兒唰得就板下來了,一旁的趙立夏和方怡則暗笑不已,連帶着左府的大夫和那些護院都露出辛苦忍耐着笑意的神情。接下來的這一路,兩個小傢伙就再也沒出過聲了,走路的樣子光是看着就覺得氣沖沖的,趙立秋默默嘆了口氣,果斷決定暫時不去惹這兩個小傢伙,讓趙立冬那傻小子撞去吧。
而趙立冬也果然沒有辜負自家二哥的期望,在跟小侄子嘻嘻哈哈鬧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記起來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沒有關心,再加上趙立夏擔心他胸前的傷勢,也不敢讓他抱太久壯壯,等到小傢伙被接走,趙立冬立刻殷勤地湊到三個小的身旁,伸手就打算去拍拍他們的肩膀摸摸他們的小腦袋,結果卻見方辰和趙立年齊齊地後退一步,重重地哼了一聲,瞪了他一眼隨後便扭過頭去,趙立冬傻眼,這是什麼情況?
趙立秋幸災樂禍地湊過去,低聲道:“你做的那蠢事讓他們知道了,剛進城的時候就有人在議論了。”
還不等趙立冬有什麼反應,外頭突然來了一個將士,似乎是方侯爺身邊的校尉,那人進來之後,掃了一圈,最終還是站到了趙立秋和趙立冬的身前,拱手道:“侯爺得知趙校尉的兄長今日抵達,特命我來邀請衆位一同前往軍營,與侯爺和秦將軍一道商討秦副將和趙校尉的婚事的具體事宜。”
聽到那人提及侯爺,趙家衆人的臉色微微一變,除了不知情的趙立冬和王芊芊,其他人的目光都不經意地落在了方怡和方辰身上。趙立秋沉吟片刻,拱手回道:“勞煩軍爺回覆侯爺,立冬的兄**剛剛纔到家中,一路風塵僕僕,還請侯爺稍待片刻,待我們沐浴**後便前往軍營一敘。”
被這麼一打岔,方辰和趙立年也顧不上跟趙立冬慪氣,那頭王芊芊連忙命人燒熱水,趙立夏和方怡商量過後,決定此行就由趙立夏帶着趙立秋和方辰一同前往,其他人暫且就不去了,畢竟趙立年還年幼,兄長的婚事尚且輪不到他插手,而方怡又是女流之輩,斷沒有貿貿然就進軍營的道理,所以讓方辰先去一趟,以解方侯爺多年思念之苦,至於其他,他日總還會有機會的。
商定之後,自然是要先讓趙立夏三人沐浴**,而方怡則同王芊芊一道備了些禮物讓他們等會兒帶去,如此又耽擱了一個多時辰,三人總算是趕在天黑之前到了軍營,等候多時的校尉連忙將他們引到方侯爺的大帥營帳裡,踏進營帳的瞬間,方辰彷彿心有所感,擡起頭,直直看向前方。
沒有人知道方侯爺這幾日過得有多艱辛,若說趙立冬是度日如年,那方侯爺簡直就是度時辰如年,他的曾孫曾孫女曾曾孫正在趕往邊城的路上,他馬上就可以看到他們了,不再是通過口口相傳,不再是通過別人的書信,而是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可以交談,可以觸碰!
在得知趙立夏他們抵達邊城之後,方侯爺整個人都陷入了激動之中,生平第一次,他沒有辦法剋制自己的情緒,垂在案桌下的雙手哪怕緊握成拳,也依然無法抑制地在顫抖。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營帳外終於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方侯爺猛地擡起頭,目光灼灼,彷彿要將營帳門上的簾子燒穿,等到那道厚實的簾子被掀開,三個身影走了進來,方侯爺的目光立刻定在了走在最後的那個小小的身影之上。
虛歲十二歲的小小少年還未徹底長開,卻依然可以透過那精緻的五官看出將來會是何等的俊美儒雅,挺直的脊樑有齊家的傲骨,也有方家的霸氣,假以時日,定然會叫那京城世家女子怦然心動,定然會比他的爹爹更惹人喜愛,定然會比他的舅舅更加的名動四方!
這一刻,方侯爺覺得自己**了,也爲自己當年沒有選擇玉石俱焚而慶幸,上天沒有遺棄他的孫兒,沒有遺棄他們方家,方家能有這樣一個孩子,即便讓他再受十年喪孫之苦十年思親之苦,他也甘之如飴!——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刻,方侯爺覺得自己**了,也爲自己當年沒有選擇玉石俱焚而慶幸,上天沒有遺棄他的孫兒,沒有遺棄他們方家,方家能有這樣一個孩子,即便讓他再受十年喪孫之苦十年思親之苦,他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