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穆的回信在年底之前就到了,方辰和趙立年的行程也因此確定,兩人得知新年過後將要與方怡趙立夏他們分開,心裡頗有些不捨,特別是方辰,這是他第一次離開方怡,雖然他如今有了更多的親人,但是方怡在他心裡的地位是別人無法取代的,她不僅僅是姐姐,更是他心底深處的信賴和依靠。似乎只要有方怡在,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不過,縱然心中有不捨,方辰卻並沒有表現出來,他如今已經長大了,不再是當初那個只會哭着鼻子依靠姐姐和家人的孩子了,他要早日高中,將姐姐和一家人全都接到京城去,從此,一家團圓!
在這個新年裡,壯壯勇敢地邁出了人生的第一步,雖然只走了這一步就撲街倒地嚎啕大哭,卻依然無法掩蓋這一步的人生意義,從這天之後,小傢伙似乎卯上勁兒要學會走路了,還不肯在柔軟的牀上練習,非要在硬實的地上走,也不許人拽着他,結果自然是時不時就要摔上一跤,也虧得這會兒是大冬天,全身包的跟個小圓球似得,摔一跤也磕不到肉。
方怡坐在一邊,瞧着小傢伙時不時地撲街,每次還沒來得及哭一聲就被一直護在他身邊眼明手快的秦曉月給拉起來,然後就眨巴着眼,半張着嘴看着面前不遠處的一衆長輩發愣,咋一看就跟那不倒翁似得,倒下了立刻就又站起來了,這個想象莫名的戳中了方怡的笑點,笑得肚子都有些疼了,只覺得這小傢伙真是太逗人了,完全沒有身爲人母的自覺。
趙立夏倒是有點心疼自個兒兒子時不時地摔一跤,不過一想到他爲了練走路連吃點心的時間都沒有了,不由覺得這樣也不錯,練一會兒走路,等摔跤摔累了就呼呼睡一覺,醒來吃一大碗再繼續練走路繼續摔跤,每天過得可充實了。
新年剛過,邊城就有書信回來,說是已經抓住了細作,問出了他的來歷,也查明瞭遇襲事件的始末,下手的果然是蠻夷,據說是不滿兩個皇子在議和條件上的苛刻,所以便組織了這場行刺,並不打算當真取了他們的性命。對於這個結果,兩位皇子倒還算平靜,並沒有要求方侯爺揮軍直下剷平蠻夷,而是大筆一揮,直接將議和條款裡蠻夷上供的物品提升一半。兩邊人又是一番脣槍舌戰,最後終於把要求增加的物品數量定在了原本數量的三成。
三月初,方侯爺率領大軍凱旋而歸,舉國歡騰,百姓沿途夾道相迎,隨行太子和三皇子興致頗高,一路上沒少沿途查問官員,居然還真讓他們抓出了幾個貪官污吏,平反了幾起冤案,一時間,皇家威嚴在百姓心中節節攀升,無形中搶走了不少方侯爺的風光。不過,方侯爺對此毫不在意,非但不在意,還明裡暗裡幫了兩位皇子不少。
大軍浩浩蕩蕩走了二十多天才來到方怡所在的城外,太子和三皇子照例入城呆了兩天,方侯爺和齊墨則在當晚趁着月色來到趙家村,輕輕敲開了那棟青磚大瓦房的院門:“帶我去看看他們。”
方侯爺沒有說去看誰,方怡卻是明白的,她輕輕應了一聲,回屋拎了個竹籃,叫上方辰一道出門了,從頭到尾,四個人都沒有多說什麼,面上的神情肅穆,染着一份哀思。趙立夏抱着壯壯,看着他們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今晚,想必他們每個人都有很多話要對他的方怡的爹孃說吧。
懷裡的壯壯突然動了動,看着似乎要哭出來了,趙立夏這纔回了神,連忙轉身進屋去,卻看到原本應當在睡覺的趙立冬和秦曉月正站在那兒,好奇地看着他。趙立夏嘆了口氣,將他們兩人招到跟前,小聲地把方怡姐弟兩的身世說了,先前不告訴趙立冬是怕他住在軍中,一不小心說溜嘴,如今他已成家,秦曉月又是個值得信任的,那麼這個秘密便不應當再瞞着他們,而且也實在瞞不過去了。
冷不丁聽到這個消息,趙立冬目瞪口呆,難以置信,秦曉月卻很是歡喜:“真是太好了!有方侯爺和齊大人撐腰,以後我們在京城就再也不怕有人會來欺負我們了!”
趙立夏正色道:“哪有那麼好?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非但他們姐弟不能認祖歸宗,還會坐實了齊方兩家的欺君之罪,到時候,恐怕我們三家都要被問斬!所以,今日你們聽過之後,便要盡力地去忘掉他,切不可泄露一絲一毫!”
趙立冬下意識捂着嘴,連連點頭,秦曉月也很快明白其中利害,點點頭,忍不住又道:“大哥,這事你應當繼續瞞着我們纔對。”
趙立夏哭笑不得:“原本確實是不打算說的,只是這都被你們瞧見了,我若再不說,豈不是讓平白讓你們起了疑心?”
……
“就是這裡了。”
方侯爺和齊墨聽了這話,下意識就往四周看了一圈兒,方怡見了,輕聲道:“因爲爹孃是外來的,所以不能葬在趙家的祖墳山上,這裡依山傍水,也是個好地方。”
聽了這話,方侯爺只覺得喉頭一哽,頓時老淚縱橫,他的孫兒,他們方家的後人,文韜武略,少年英雄,死後竟只能葬在這等荒山野嶺之中!連墳頭的枯草都不能及時的清理了去!
齊墨的心裡又何嘗不難過,只不過他到底要比方侯爺年輕一些,能看得開一點,他跪到方侯爺身邊,輕聲道:“他們能生同裘死同穴,總算不枉一生。”
方侯爺緩緩點了點頭,伸出手,顫顫巍巍地從籃子裡往外拿祭品,此時的方侯爺哪裡還看得出是那威風凌凌的大將軍,分明就是一個痛失愛孫的可憐老人,方辰鼻子發酸,想要上前去幫忙,卻被方怡給拉住了,今晚是方侯爺和齊墨第一次來祭奠親人,過了今晚,還不知道下次來會是什麼時候,還是讓他們自己去做這些吧。
齊墨看着方侯爺把祭品一樣樣的擺在墓碑前,默默的點燃紙錢,慢慢地燒起來,火光印在他的臉上,隱約還能看到那兩道溼潤的痕跡。方怡抿了抿脣,同方辰一道跪在旁邊,靜靜地陪着他們。
知道方侯爺和齊墨會有很多話想說,方怡事前準備了足夠多的紙錢,沒個大半夜的功夫是燒不完的,考慮到方侯爺年事已高,她還準備了軟墊,免得跪的太久傷了膝蓋。
直到天邊兒泛起魚肚白,方侯爺纔在齊墨的勸導下依依不捨地起身,方怡和方辰也連忙站起來,上前去攙扶,方怡不經意間擡眼一看,心下一驚,不過才一夜的功夫,方侯爺竟蒼老了許多,連素來硬朗挺拔的脊背都有些佝僂了,變得與年齡有幾分相符了,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當真是世上再痛苦不過的事了。
待回到屋裡,幾人勸着方侯爺去躺了會兒,方辰不放心,一直都在房裡陪着,祖孫兩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方侯爺才昏沉沉地睡過去了,方辰吸了吸鼻子,也挨着方侯爺躺下了。
齊墨一夜無眠,卻依舊沒有絲毫睡意,正抱着壯壯輕聲逗弄,小傢伙一心想下地去走路,卻偏偏被舅老爺抱在懷裡,着急的不行,扭了半天的小身子骨兒都沒能成功,終於使出了必殺技,咧嘴大哭起來,還沒哭兩聲就被按住了嘴,接着就被人拎着領子扔到了地上,小傢伙撇了撇嘴,控訴地看了自家爹爹兩眼,果斷地扭過頭去同時轉過身,不理會爹爹了。齊墨見了小傢伙可愛的模樣,不由失笑,沉悶的心頓時舒暢了許多,雖然他們夫妻兩不在了,但是卻留下了兩個好孩子,如今甚至還有了個白胖可愛的小孫子,這已經比預期好太多了。
方侯爺只睡了一個多時辰就醒了,醒來之後精神氣兒好了不少,剛走出房間就聽到小傢伙軟糯的童音:“飯……吃……”
“哈哈,小祖宗肚子餓了,要吃飯了,你們怎的還不喂他?餓着了可怎麼得了!”方侯爺大笑着走出去,一把將小傢伙抱起來親了兩下。
壯壯走路走得累了,小肚子餓得不行,可孃親還沒有餵飯飯給他吃,小傢伙忍不住了,自個兒就跌跌撞撞地往屋裡跑,結果就撞上了正出門的方侯爺,正跟在壯壯身後的秦曉月見狀,笑道:“侯爺,不是不給他吃,是飯菜太燙,得涼會兒才行。”
方侯爺大手一揮:“這還不容易,吹吹不就涼了?快端來,我親自喂他!”
正說話間,齊墨已經端了一個小碗走出來,聽到方侯爺的話,不由笑道:“我好不容易纔搶了這差事,臨了卻被侯爺你佔了去。”
“哈哈,光顧着碗有什麼用,得先抱着壯壯才行!”
小傢伙看到熟悉的小碗,知道是自己的飯飯來了,在方侯爺懷裡可着勁兒的蹦躂,小爪子揮個不停,嘴裡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飯!飯!吃!”
看着懷裡生龍活虎的小傢伙,方侯爺心底的傷痛瞬間被撫平了不少,他的孫兒後繼有人,總算沒有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等到傍晚時分,方侯爺和齊墨就要離開了,他們還要去城裡見太子和三皇子,臨走時,方侯爺道:“你們收拾一下行李,明兒一早來軍中找我,該準備啓程了。”
方辰抿了抿脣角,下意識看了眼方怡,這纔跟着輕輕應了聲。方侯爺和齊墨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安排,對此也是持贊同態度,是以此刻雖有些不捨,卻也沒有多說什麼,來日方長,他們總有在京城團圓的一天。
……
這一晚,趙家小院兒同往常一樣,晚飯過後,圍在一起說說話,一同看着壯壯滿院子地撒歡,誰都沒提分別的話語,直到月上枝頭,方怡突然拍拍手,打斷了趙立年的話:“時候不早了,你們明兒還要趕路,都睡吧。”
方辰忍不住喊了一聲:“姐姐!”
方怡輕輕笑起來:“不捨得?那你和立年就爭氣些,早日高中,我們就在家裡等着你們來接我們入京。”
方辰和趙立年沒有出聲,卻用力點了下頭,這是一個無聲地承諾,卻比千金重!
這一夜,所有人竟然都是一夜好眠,再睜開眼,已是天亮,只有方怡天還沒亮就起了,早早地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早飯,又做了許多可以帶在路上吃的小點心,裝了滿滿三大籃子,方辰和趙立年是第一次離開她的身邊,年紀甚至遠比趙立冬當年還要小,去的又是京城那樣水深不見底的地方,嘴上說的再輕鬆,笑容再鎮定,也還是沒辦法欺騙自己說一句真的不擔心。怎麼會不擔心呢?兒行千里母擔憂,這兩個孩子在方怡心中可不就算得上是半個兒了?
衆人起牀之後,紛紛梳洗妥當,對着那滿滿一桌的吃食,只把肚子撐得滾圓,方怡壓下心頭濃濃地不捨,柔柔笑道:“吃得這麼飽,等會兒可要走慢些,不然該難受了。”
趙立夏從方辰懷裡接過壯壯,塞給方怡,道:“時候不早了,該動身了,我用馬車送你們過去。”說完,他看向方怡,輕聲道,“你和苗苗在家照顧壯壯。”
方怡感激趙立夏的體貼,點點頭道:“你去送他們,我就不去了,早上起得太早,等會兒我和壯壯一起補個覺。”
聽了這話,方辰和趙立年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已經好些年不曾哭過的他們忍不住又紅了眼圈兒,卻用力吸了口氣,繼而轉身走出小院兒,垂在身側的手握得緊緊的。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古往今來,無人可免!
聽着馬車離去的聲音,看着瞬間變得空蕩蕩的院落,方怡的眼淚瞬間就滾落下來,當初趙立冬離開之時趙家其他人都還在,她肚子裡還懷着孩子,雖然也覺得心裡空了一塊兒,卻也並非難以忍受,可是這一次,卻像是心頭被剜了一刀似得。原來,習慣了親人常伴左右也是會上癮的,一旦分離,竟是那樣的悲傷。
趙苗苗看到方怡哭了,也跟着哭起來,她也很不捨得三哥三嫂四哥和辰哥!壯壯吃飽喝足,正想着是下去走兩步還是飽飽睡一覺,結果就聽到孃親和小姑姑的哭聲,小傢伙原本還歡喜的心情瞬間就被感染上了悲傷的情緒,哇的一聲哭得比誰都傷心。
……
趙立夏駕着馬車把他們送到大軍駐紮的營地外,拍拍方辰和趙立年的肩,笑道:“你們可是舉人老爺,別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回頭讓別人看到該笑話你們了。”
兩人點點頭,衝趙立夏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跟着趙立年和秦曉月走進軍營。直到他們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趙立夏臉上的笑容才垮了下來,他用力揉了揉臉,駕着馬車回家去了。
兩個月後,大軍抵達京城,皇帝親自率文武百官出宮迎接,繼而論功行賞,金銀財寶如流水般分發至三軍,加官進爵者不下百人,最後的慶功宴足足擺了三天三夜。幾日後,皇帝下詔全國,來年將重啓科考。
家書幾乎是伴隨着皇帝的詔書一同到達城中的,當時方怡正在廚房裡給王芊芊做酸辣粉,先前方侯爺大軍回京之際,王芊芊突然查出有兩個月的身孕,趙立秋擔心她一路奔波傷着身體和肚子裡的孩子,特意在邊城多留了一個多月纔回來,也算是給方怡和趙立夏帶來了個好消息,也分散了不少注意力。
“辰辰和立年以門生的身份住在齊府,前些日子還被太子和三皇子一道親自送進了宗學,據說入學那日,因被其他貴族子弟當衆爲難,辰辰一怒之下,連聲發問,頃刻間便將一衆貴族子弟問得啞口無言,連宗學的教授先生都不知該如何應對,這件事在京城已經傳遍了,連後宮裡的淑妃娘娘都誇他聰慧。”趙立秋說得繪聲繪色,好似他自己就親眼見着了一般,末了,又得意道:“我們家辰辰是誰啊,那可是一見面就把左大名士給問倒了的人,豈會收拾不了那一羣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方怡聽後,笑罵一聲:“你又知道了!只是如此行事作風,倒不像是辰辰了。”
趙立夏也笑起來:“許是左先生或是齊先生的意思,他們一同教出來的學生,自當有過人之才。”
“立年來信中也是這般說的,只說京城那些王公貴族家的子弟一雙眼都長在頭頂上,把他們問倒了他們反而還來巴結辰辰立年他們,當真是奇怪。”
方怡笑道:“這不奇怪。對了,信中可有說明年的科考他們參加嗎?”
“說了,他們說一定會全力以赴,爭取能高中一個。”
“這兩個小傻子,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發揮失常可怎麼好!”話是這麼說,心裡卻覺得熨帖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方怡笑道:“這不奇怪。對了,信中可有說明年的科考他們參加嗎?”
“說了,他們說一定會全力以赴,爭取能高中一個。”
“這兩個小傻子,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發揮失常可怎麼好!”話是這麼說,心裡卻覺得熨帖極了。
筆記本主板壞了,目前還沒確定要花多少能修好
如果損壞嚴重,估計要直接買新的了
老爹催着要偷菜,今晚估計沒第二更了,大家別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