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本宮應該好好謝謝你纔對,這傷說到底都是因爲本宮的緣故。”淨央臉色慘白,眼睛卻晶亮有神,走到顏約的牀邊坐下,溫柔的看着那雙晶黑眼睛中的神采,有一絲黑髮黏在顏約的脣角,不禁伸手去摘,不料顏約迅速的轉過頭。
手僵在半空,這纔想到這個人已經醒來,已經不能像之前那樣隨意碰觸,心中有小小的失落。
訕訕的縮回手,忙掩飾過去:“這回可否告知本宮壯士的姓名?”
顏約轉過頭來,看出正在思考着。
“怎麼,原來公子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朱雀將軍!”沒等顏約回答,隋先生吃驚的開口。
淨央的眸光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原來壯士就是神將四將軍之一的朱雀顏將軍,怪不得有如此了不得的武藝。本宮眼拙,竟不識將軍,失敬!”說完鞠了一躬,語氣中滿是尊崇,卻垂下了眼睛。
顏約看了一眼口無遮攔的隋先生,“公子不用介懷,是在下有意隱瞞。”
隋先生頗有深意的笑笑。
淨央擡起頭來,依然目光清雅,可是心中卻轉了千百個念頭,他這人極其聰慧,首先,就從對方的身份想到風雨飄搖的尚國,必然就與錦水諸多關係相連,以至於這人救自己的動機等等,可也是習慣xing的一代而略,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關注點卻只是停留在了那天顏約昏迷,自己偷吻他時,意識迷糊卻聲音清晰的一聲叫喊。
謹煥,謹煥!千絲萬縷的線索瞬間豁然開朗。
當再看顏約時,目光竟然充滿憐惜和酸意的複雜,他沒有死於翠城,怕是都與淵王謹煥有關,那個男人一定做了什麼吧。
“公子”被淨央古怪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舒服,讓他有熟悉的危險感,幸虧這時門外傳來秦風的聲音。
“怎麼了,如此慌張。”
“殿下,上官將軍在山下集結重兵,說這竺山中有人窩藏敵國奸細,要搜山。”
“終於露出爪牙了。”淨央站了起來,輕輕笑着道。
自從他回宮後一直裝病,隋先生配的“莫行”之藥使自己看上去就像重病之人,連脈象都虛弱疲軟,讓宮中的一羣御醫惴惴不安。
甚至連父王都隱瞞了過去,看到父王眼中少有的一絲擔憂,心中着實不安。可是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就不得不接着走下去。
今天,聽到親信道出那人已經醒來,就請求父王讓他來見隋先生,錦王本來就對他重病之時沒有立刻趕回宮中而先去求救什麼毒醫心存不滿,可是,看到自己的兒子在御醫的手下愈發虛弱,心中不忍,只能放他去了。
“看來他們終於找到機會除去本宮這個病人了。”淨央輕柔的笑笑。
“爾茗,現在這裡有多少名御林侍衛?”
“不多不少,正好五百名。”
“足夠了,本宮命令你守護隋先生的山莊兩個時辰,在這期間上官晟的人一個也不許進來,能辦到嗎。”
“諾!”秦風氣勢恢宏的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安排人馬了。
淨央轉頭,正發現顏約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漆黑的秀髮襯托得俊美的臉愈加白皙剔透,淡色的脣已經紅潤,不禁讓他想起自己吻着時甜蜜的觸感。
淨央情不自禁的走了回去,“懷遠,你傷剛好,不要太傷神了,還是再休息一下。”
伸手替他把薄被蓋好。
“咳咳,";隋先生不適宜的開口:“公子,老夫說了這一年都不行,請公子節制一下。”
已經被他調侃了一回的淨央這次十分冷靜,柔聲道;“煩隋先生費心。”
“公子,顏某認爲應該把山後的溪水引過來,上官將軍怕是會火攻。”顏約已覺疲憊,沒有理會隋先生曖昧不明的話語,閉上眼睛卻在想着上官晟搜山的事情。
房中另外兩個人頓時一愣,他們都差點忘記,眼前的人即使再俊美再虛弱也還是那個叱吒風雲的將軍朱雀!
這個季節正是初冬,竺山的草木雖然不勝繁茂,但是隻要一把火也將會出現赤焰滔天的景象。
“不過,公子也不用擔心,顏某想隋先生的莊園應該會備有暗道出山吧。”顏約閉上眼睛,臉部線條都已經柔和,聲音中帶着濃濃的睏意。
隋先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淨央的目光閃了閃,心底暗驚,不愧是朱雀將軍,一切都計算的滴水不漏,自己的周密計算竟然和這人倉促之間想法如此接近,只不過他是怕這青龍將軍不敢燒山呢。
不過現在看來自己之前太過小瞧此人了,可是當再看了看那張似乎沉入夢中的俊美無遐的臉,想把這人擁入懷中的感覺又如此強烈。
果然,在一個半時辰的久攻不下之後,上官晟將軍下令放火燒山。
當山下的大火燃燒起來時,一行人正站在山莊的外面看那熊熊的火光,隋先生不禁抱怨“老夫的莊園啊!看來是晚節不保了。”
秦風詫異的看了一眼毒醫,晚節不保是那個意思嗎,他心xing嚴謹,一絲不苟,根本理解不了隋先生的行爲舉止。
“再等一刻鐘,就麻煩隋先生帶我們出山。”
可是,不到一刻鐘,山下的火光就漸漸的熄滅了,隱隱約約傳來兵器相接的聲響。
“殿下,是不是段太尉到了”秦風大喜,說着,就要衝下去。
“等一下,小心有詐。”沒等淨央攔截,一人推門出來,冷冽的開口,竟然是顏約。
秦風頓時尷尬,確實不能如此魯莽。
等了一會,果然火光又起,可是沒一會就又傳來隱隱約約的喊殺聲,同時從山下傳來兩短一長三聲嘹亮的號角,這時公子淨央輕輕一笑“這回確實是段太尉了。”
“殿下,允許屬下帶一百侍衛下山,與段太尉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淨央點點頭。
“諾。”隨即點兵出發。
“喂,秦衛尉,幫老夫把那條龍的筋抽出來,敢燒老夫的山莊,活膩了。”
秦風愣了一下,點點頭,帶着一百將士轉瞬消失在夜色中。
一會,山下的喊殺聲音漸漸消失,段太尉帶着一隊人馬風風火火的從小路上來,坐在躺椅中的公子面容蒼白,對段太尉虛弱的笑笑。
“屬下救駕來遲,讓殿下受驚,請殿下責罰。”
“段太尉快快請起,咳咳,這次多虧段太尉及時出現,否則本宮就會葬身於火海了,咳咳,這是大功,本宮會上書父王,獎賞愛卿的。”
“殿下注意身體,叛賊上官晟的餘dang還沒有肅清,這裡不是久留之地還請殿下速速回宮。”
淨央點點頭,把段太尉叫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就讓段太尉的士兵把自己擡着下山。
“各位,請。”等淨央已經消失於山木環繞的小路上時,段太尉對餘下的幾人道。
“老夫可不去什麼皇宮,這位軍爺請回吧。”
“帶隋先生回東宮。”說完幾個一身鎧甲的兵士走了過來。
“段太尉,我們可以不去嗎。”顏約走過來,攔了一下將要動手的士兵,詢問道。
“這位是顏約顏將軍吧,久仰。”段太尉虔誠的拱手,“殿下只吩咐請各位先回東宮,請不到的話,可是要拿段某這顆項上人頭,請顏將軍看在段某家中妻小的份上,成全段某這一回好嗎?”
顏約低頭想了一下,看來這錦水東宮他是必須去了,想想那淨央公子可能是有挽留自己的意味,如若這樣就當面婉言拒絕,畢竟不是敵國,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想好後點點頭。
“喂,懷遠要去他去,老夫可不去,喂,放開我!”吵嚷着隋先生被兵士架走。
這是錦水振隆十五年發生的震驚朝野的竺山叛亂,大將軍上官晟意圖燒死當朝太子,時偶遇段太尉出宮接收貢品,得以化險爲夷,剿滅叛賊。後龍顏大怒,刺死上官家族共五百十一人,因上官昭儀誕有一子,免於一死,遷於冷宮,永生不能出。另朝中受此牽連之臣衆多,貶責十一人,杖責七人,入獄四人,朝中一時惶恐不安。
“公子,尚國來人了。”回到東宮在隋先生的“醫治”下,病情逐漸好轉的淨央正在寢宮內與顏約下棋,一名侍衛走來低聲道。
顏約臉色微變,他武功極高,一般人聽不見的低聲話語他都能聽到。
淨央看到顏約不自然的臉色立馬猜到,心中懊悔自己的不謹慎,只好道:“尚王派林將軍和左太傅來岸陽,剛剛已經進宮。”
“殿下不用告知顏某,這畢竟是國事。”
“難道懷遠不想知道他們來做什麼嗎?”淨央眯起眼睛打量着顏約。
“想。但是,如果殿下不想讓顏某知道顏某可以當做沒有這件事情。”
緊緊盯着顏約生氣勃勃的眸子,淨央清雅的眼中一片波光,忽然莞爾一笑,“也說不定是沖懷遠來的,畢竟將軍在這裡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
“顏某可不值這麼大的面子。”顏約嘲諷的一笑。
自從翠城被破之後,尚國發生了重大的變故,原來的國君陶恭王以聽信奸臣,害死忠臣爲名被其堂弟陶赫聯合大將軍袁邃殺死,陶赫即位不到月餘,卻被陶恭的弟弟陶珉以犯上作亂之罪暗中毒殺,後陶珉即位,成爲新尚王。
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尚王奪位之戰。這次派遣林將軍和左太傅到錦水是陶珉即位後的第一次和他國之交,各國都在拭目以待這個新君主有什麼意圖。
“懷遠,你其實是想回尚國的,對嗎。”淨央突然輕輕的問了一句。
顏約沒有回答,畢竟趙太傅在那場奪位之戰中已經被處死,陶恭王也葬於皇陵,追爲尚恭王。而且大淵在陶珉即位後又有異動,尚國正是需要自己的時候,只是不知他們會如何看自己的死而復生。
不過不管如何,自己被淵王所救的事情是無人知道,與其留在錦水悠閒度日,還是應該回到尚國,爲國效力,抵擋大淵的侵襲。
等他回過神來,淨央已經從棋桌的另一邊走到眼前,一大片陰影覆蓋過來。
“如果不是錦水太子而是淨央讓你留下來,你會答應嗎。”
顏約不禁擡頭,他沒明白話裡的含義。
淨央溫柔的笑笑,“不是以君臣的關係待在我身邊,那麼可以爲了我留下來嗎”
那是以什麼樣的關係,朋友嗎?顏約沒有問出來,淨央看他的目光讓他太熟悉了,那是與謹煥最後在涼亭中看自己時一樣的目光,深邃的帶着沉靜的哀傷。
“殿下,顏約惶恐!”忽然顏約跪了下去。
心中一緊,疼痛蔓延開去,緊緊的握着拳,許久,淨央才找回平常的聲音道;“將軍不必如此,如不想效命於本宮,只能說是本宮無能,不能挽留將軍這等英才,快請起。”
“謝殿下成全。”顏約起身,退到一邊,拉開兩個人的距離。
兩人之間無形的隔閡從這一刻開始,他是太子,他是將軍,即使不是一個國家,但是懸殊的地位讓他們再也不能回到初遇時單純平等的關係中。
“本宮累了,你先下去吧。”
“諾。”顏約清越的回了一聲,轉身出去。
在他的腳步聲消失的同時,寢宮內傳來巨大的聲響,從來沒有見過太子發脾氣的侍女小心翼翼的進去,發現太子冷冷的坐在榻上,棋桌倒在地上,棋子滾落一地。
懷遠,懷遠,你認爲本宮會這麼容易放你走,不管是爲了錦水還是爲了自己,你都休想離開!
PS:想着快進,又沒快,以後把隋先生踢開,一有他就忍不住多話,我的謹煥啊,我什麼時候能把你寫回來啊!